回來的這一晚,齊琛難得地做了一個極長的夢,一個美夢!回憶著一些美好。
“姑娘,我該怎么稱呼你?”
“或許過了這些天,直到你終老,我們都再見不上,要一個稱呼又有什么用呢?”那個女子總是那樣悠然,世間事,世外人,事不關己,毫不在意。
他想了想,沉思許久開口道:“即便只有幾日,在你未離開之時,稱謂都還是有意義的,是不是?”
她放下手中擺弄的木雕,吧眨著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說:“既如此,你可有專門的先生教導你?”
“幼時在宮中同如今圣上伴讀時的先生可算?”
她點點頭說:“算!那你如何稱呼你的先生?”
“幼時都稱教書先生一聲老師,有何不妥嗎?”
“那這些時日我教導你生念,指導你劍術,點撥你武藝,可稱得上一聲你叫一聲老師?”
他思索著,往后退出三步,展齊雙臂,雙手合起,行叩拜大禮,“老師在上,學生定不負所思所學!”
她很欣然受著他的大禮,只是輕聲說句:“起來吧,我不講究這些,不過你向我討個稱謂便同你說道說道。”
他開心極了,雖然他自己也不知為何:“是,老師。”
齊琛緊閉著雙眼,嘴角噙著笑意,還想著做些什么時,忽然聽到了一個甜美的聲音把他從夢里喚醒。
“承華哥哥,承華哥哥,日上三桿了,你怎么還在睡,昨晚去做賊了嗎?”
齊琛驚醒看清眼前人,立刻向后撤開距離,淡淡的問道:“你怎么來了?誰讓你進我房間的?顧青風!”
眼前的姑娘明顯沒有想到昔日一起長大的哥哥如今這樣冷漠了,急得出了些哭腔:“承華哥哥,你怎么了。”
顧青風聽到齊琛的叫喚忙趕過來了,便瞧見了衡陽公主紅著眼蹲坐在齊琛床榻旁,他沒能攔下公主,想著他們少年時一起長大,感情還很好應該問題不大,但看眼下的場景,只道是大問題。他知道少將軍厭惡女子近身,沒想一同長大的小公主也不行。
齊琛抽出衡陽公主拉著的手,收斂著眼底的煩躁,“小語,你先出去,我待會出去找你。”
公主聽到齊琛喊的是自己小名,還是從前的稱呼,情緒緩和了許多。
顧青風也趕忙說道:“屬下送公主出去。”
兩人走到房門口,齊琛喊了一聲:“等一下。”
衡陽公主開心回過頭問:“承華哥哥還有什么事嗎?”
“以后別讓任何女子入我房中!否則你自去領二十軍棍。”話是同顧青風說的,講給衡陽聽的。
衡陽公主臉上僵著笑意出了門。
她難過極了。
自從齊琛十五歲出了臨城,他們便再也沒見過了。齊琛比她年長許多,幼時對她護之愛之,以至于他去邊塞從軍時她萬分不舍,他離開都城那日她硬是抱著他大腿不撒手,而后哭了好幾日才緩過來。當她得知他中了敵軍圈套被俘又無能為力時,那幾個月她日日寢食難安,幾乎走遍了臨城周遭所有的廟宇。蕭語從北邊游學回都城后,聽說他受傳召回了都城,便歇也未歇息片刻想來見他,見見這么多年未見之人。
可他的態度,好似不識她那般,為什么是這樣,為什么。
顧青風看小公主一路走到前廳都未有一句言語,多少猜中了些許,便出言安慰道:“殿下勿要多想,少將軍經歷過一些黑暗的日子,回來時性情變得有些冷漠,殿下與少將軍的情誼定然還是在的,不過多年未見,少將軍一下子還沒能適應,還望殿下多擔待些。”
聽到顧青風的話,衡陽公主忽然好受了許多,“是啊,承華哥哥適才還叫我小語呢。我不是他,他肯定是吃了很多苦,他定是有他的苦衷,我要體諒他,他那么好的人。”衡陽公主喃喃自語,而后對顧青峰說道:“我就在這里等他來吧,你去忙你的就好。”
“好,殿下有事便讓手下去喊我。”
衡陽公主點點頭,靜靜地坐著。陪同的丫鬟遞來茶水都擺手放下,張望著等來人。
齊琛喚來小廝沐浴更衣,沖洗了許久,還搓紅了手臂,穿戴齊整去了前廳。
衡陽公主倚著腦袋,回程休息得少又直趕來將軍府,瞌睡了兩個輪回,驚醒瞧見那個印象里的人,面容俊秀端正,身姿挺拔,儀態矯健,衣著不是都城貴公子愛穿的絲綢長裳,而是軍中男子利落的束裳,裹著刻有精美花紋和符號的護腰,雙臂覆蓋著有金屬精雕各種鳥獸花紋的護臂,身形線條無一不透出勇武強大的氣質。
這一直是她印象里護著她的對象,一個可以一直崇拜的人。
衡陽公主立刻起身相迎,齊琛慌忙擺手讓她坐下便好。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承華哥哥,你怎么這般態度,是我做錯些什么了嗎?”
齊琛看著衡陽公主再次泛紅的眼睛,自覺自己或許是有些過分了,眼前的小姑娘確實未做錯什么,作為兄長他不應該這樣,他強忍著那些翻滾著不好的回憶,將它按在心底,他應該學著如何同她相處吧。齊琛調整了情緒說道:“小語,你,別太在意,我不會講話,你隨意聽聽作罷。”
衡陽公主聽到齊琛的解釋,如釋重負毫不計較地說:“沒關系的,承華哥哥,你慢慢來,我們許久未見了,我游學結束一回都城便聽到你回來了,匆匆趕來見你,也未找人通傳,是小語的疏忽,我以為還和少時一樣,沒想那么多,對不起。”
“無事。倘若你沒什么事的話,便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就不留你了。”
“還有一件事!”小公主忙說道。
齊琛頷首示意她接著說。
“還有三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我定了酒席為你慶生,承華哥哥能給我個做主的機會嗎?”
“我早不過生辰了,不必了。”齊琛端起剛斟的一盞茶一飲而盡,入口發現茶水還非常燙口,蹙了蹙眉硬是咽了下去。
“承華哥哥,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錦安閣很難訂的,我是同老板娘相熟走的后門才趕趕訂上一房,當是我給你接風一起,賞個臉好不好嘛?”衡陽央求道,以前她就常用這招從齊琛這里得到很多東西,現如今她還是這樣,她堅信他還是以前的哥哥,不過只是些許改變,她一點都不介意。以前他包容她,現在她也可以包容他。
齊琛看著小公主真誠的央求,想到了許多,遲疑了很久。
齊琛還未給出答復,顧青風便入了前廳,看神色焦急,想必有急事來稟。蕭語也很識時務得起身:“承華哥哥,我就當你默認啦,就這么說好了,回頭我讓人把地址給你送來,你先忙,小語先告辭了。”蕭語生怕被拒絕,不等答復便領著丫鬟快快出了將軍府。
齊琛也沒說話,看了看顧青風讓他說事。
“陛下派人去搜梧桐嶺了。”
“你把我的奏折呈上去了?”齊琛趕到書房翻找昨夜才寫好的奏折,什么也沒找到。
齊琛收著怒意沉聲問緊跟其后的顧青風:“是你干的嗎?”
顧青風堅定無比:“屬下從未做過背叛少將軍之事。”
齊琛扶起顧青風冷聲說道:“很好。無論手段,把那人找出來,帶去見我。現在你即刻帶人去把人攔下,追查刺客也好,宮中失竊也罷,什么由頭都好,把人給我拐回彎來,另外派些人去宰相府盯著,我入宮面見圣上。”
“屬下立刻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