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茜拿著冰凍病理報告回來的時候，肖宇已經把刀口完全縫好了。
“大功告成，準備收臺子回病房吧！”王茜將一張報告單在肖宇和趙明面前晃了晃。
肖宇看了看報告單上的“乳腺纖維腺瘤”點點頭，然后他轉過頭去想要向趙明再交代些什么。
但趙明那異于尋常的炙熱目光卻嚇了他一跳，那目光就像一條貪吃的老狗正望見它心愛的骨頭。
“你干啥啊！用那種眼神看我！真惡心！”肖宇嫌棄地說道。
“宇哥，別這么說，你真是太帥了，我對你的崇拜就如……”
“別別別……別這么肉麻了，我是直男。”肖宇說著就要摘手套，遠離這個馬屁精，“好了，剩下的我就不管了，你和王茜姐給她綁繃帶吧！”
肖宇下臺后沒有立刻離開，他打開病歷夾子在里面勾勾畫畫。
“曹家惠，手術做完了，快速冰凍病理看是個良性的腫瘤，叫乳腺纖維腺瘤，回去之后隔天回來換藥，大約等四五天蠟切病理就出來了，到時候再來找趙醫生……或者找我看看都行。”
肖宇沒看到病人的臉，麻醉架下的無菌單后傳來了病人的聲音，那是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
“謝謝你，醫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
“我姓肖，到時候你來找我就行了。”
“好的，肖醫生……”
肖宇跟王茜打了個招呼就往手術間外走。
“肖宇！”王茜突然喊住了他。
“怎么了？茜姐？”肖宇回頭望去。
“就像現在一樣，抬頭挺胸，大大方方的你最帥！”
肖宇靦腆的一笑。
……
肖宇走出這個小手術間，轉身就去了隔壁。
自動門敞開后，里面傳來了心電監護儀和麻醉機發出的彼此不同但又有節律的聲音，就像二重唱一樣。
肖宇看到墻上觀片燈下的乳腺鉬靶，就走了進來。
只見孫德銘坐在主刀的位置上，他幫著拉著鉤，手術主要還是秦磊和劉鵬飛在做。”
肖宇搬著踏板來到了秦磊的身后，幫他調整了一下頭頂上的無影燈。
秦磊回頭瞥了肖宇一眼：“這么久才過來，剛才上哪兒去了。”
秦磊發現現在的肖宇沒有異常，還是那個溫和的小師弟，從他平和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來。
“嘿嘿……剛才做了一個小乳腺，剛下臺。”肖宇笑著說。
孫德銘抬頭看了一眼肖宇，他的眼神中依舊帶著不屑：“哼，做的什么小乳腺啊，說給我聽聽。”
秦磊也好奇：“我記得丁教授帶著董亮和楊欣在隔壁做甲狀腺呢？哪來的小乳腺？趙姐出門診，今天她也應該沒手術才對啊！”
“趙明那臺小乳腺啊！我看他自己弄不過來，我就過去幫他了。”肖宇說。
秦磊的注意力還是在手術臺上，他默默地答道：“那兔崽子自己把手術接上來做了……行，有你在他跟前我就放心。”
孫德銘聽秦磊這么說反而不高興了：“小秦，聽你的意思是對趙明不放心了？他的導師是西南醫科大的周會森教授，咱們乳腺學會的主委，響當當的名氣。趙明可是前途無量的啊！”
“知道了主任，跟著我的話就是我的小兄弟，我肯定會好好帶的。”秦磊敷衍道。
秦磊突然回頭看了看身后的肖宇，他擠了擠眼說：“你不上臺啊！讓主任歇一會兒！”
“哦，秦哥，我這就去刷手！”肖宇說著就要往門外走。
“你等等！”孫德銘突然叫住了他，“你去把趙明叫過來，讓他上臺給小秦當助手，你上來拉勾！”
肖宇愣了愣，他淡淡一笑：“知道了，主任。”
不多時，肖宇和趙明刷完手一起走了進來。
巡回護士文潔給他們準備好了手術衣并協助兩個人穿好。
文潔小聲在肖宇耳邊說了句：“宇哥，加油！”
肖宇微微一笑，兩人一起往手術臺上走去。
“趙明，到我這里來！”孫主任指了指主刀的位置就讓趙明過來，這讓在場的幾個人都有些驚訝。
肖宇剛想往麻醉架外站的時候，他也被孫主任給叫住了：“你先等會兒上臺，這里人夠了！你先在趙蕾那邊站會兒。”
于是肖宇就走到了器械臺前，他看到趙蕾對他笑了笑，他也就回以微笑。
相視一笑過后，兩人的注意力又都回到了手術臺上。
說實話趙明的操作其實挺笨拙的，起碼肖宇是這么認為的。
秦磊為了遷就他還有意減慢自己手術的節奏，而坐在趙明一旁的孫德銘也在不停地指導著這位名牌大學的高材生。
雖然趙明手底下的活兒不行，但不得不佩服他的口才，他那舌燦蓮花的本事還是了得的，幾乎活躍了整個手術室的氣氛。
一會兒是主任的英明，一會兒是秦磊的技藝高超，再就是趙蕾人又漂亮器械又遞得到位，自然也沒拉下對肖宇和麻醉師林剛的稱贊。
或許除了不合群的林剛“哼”了一聲之外，屋里的其他人都飄飄然。
肖宇看到站在自己對面的趙蕾笑得滿面春色，孫德銘也因為情緒被帶動了起來講起了葷段子，秦磊和劉鵬飛也開始了插科打諢。
肖宇微微搖了搖頭，趙明如此八面玲瓏討人喜歡的本事他真是學不來，或許正是自己學不會這些才不招領導待見。
隨著時間的推移，孫主任漸漸不笑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術的關鍵環節上，他拿起了一把長止血鉗開始引導趙明清掃腋窩深部的淋巴結。
秦磊精神也高度集中，他彎腰的姿勢并不很舒服，他手里的動作也沒有一絲的懈怠。
唯有趙明依舊不知輕重地在那里聒噪。
他看上去依舊信心滿滿，似乎他尚不知如果不是孫德銘和秦磊手把手共同引導，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肖宇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胸大肌下方的深部，而在不知不覺間海姆里希又開始控制他的身體了，“他”的手默默地從器械臺上拿起了兩把止血鉗。
“怎么了？”肖宇用心念問道。
肖宇的耳邊沒有老鬼的回應，而他的身子也開始往秦磊身邊靠了靠。
只聽孫德銘喊了一聲：“趙明，別那么切！”
但趙明手里的等離子刀已經切斷了一根既像血管又像神經的東西。
此時血如泉涌，視野很快就被鮮血模糊。
趙明握著等離子刀的手開始發抖，他眼神驚慌而感到不知所措。
“鵬飛，拉好鉤！血管縮回去了！”秦磊焦急地叫道，他把吸引器交給了劉鵬飛，自己換了把長止血鉗就往出血部位探去，但似乎什么都沒抓住。
此時，孫德銘變得面色鐵青，他用身子把趙明擠到了一旁，一手拿紗布墊一手拿止血鉗也開始尋找那根已經縮回腋窩里的血管斷端。
整個手術室的氣氛一下子凝重了下來，患者的出血量不斷增加，孫德銘和秦磊心急如焚，但他們始終沒有找到斷端。
文潔見此情形，也趕忙給手術病人調高了液體滴速，并詢問孫德銘是不是需要備血。
孫主任已經急得滿頭大汗，他已經沒有心思搭理文潔了。
就當孫主任感到無計可施急的時候，突然一把長止血鉗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里，夾在了腋窩深處的組織中！
伴著“咔咔咔咔……”的聲音，止血鉗就此夾閉了。
血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