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內,倚云樓內某雅間的里間里。兩個小女孩和一個莊稼漢子在談論著點什么東西,雅間的外間還有兩個丫環在候著。
那兩個小女孩,不必說,自然是洛陽城里最精乖的女孩子云依山和尹詩韻了。依山正拿著一張紙片托著腦袋在想著點什么東西,詩韻則是一臉喜洋洋的樣子。
那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張貴看到尹小姐似占了便宜而高興的表情,趕緊說:“這地里還全是樹樁子,也不好種地,官府才給了這么低的價錢。”
“樹樁子?”詩韻還沒從要買地種蕎麥的興奮勁中緩過來。
依山則聽了眼睛一亮,抬起頭來:“那樹樁子還連根在地里的?”
“正是。”張貴很不明白這尹三小姐為什么要買那么一塊根本就不能耕種的地,他之前有勸說過,尹小姐卻道只管買,其他的別操心。
聽到那樹樁子還連著根,依山和詩韻對望了一下,馬上知道對方和自己打起了一模一樣的主意,便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詩韻跟張貴說道:“現在雪才化了不久,還是農閑的時候,若你有時間,幫我找幾個人,一起把那些樹樁子連根都給刨出來,完完整整地運上京。至于那塊地么,你就先幫我看著,工錢自不會少你們的。”
張貴很是納悶,那樹樁子也就能劈了當柴火燒,現在居然要運上京來,是要干什么呢?官家人家的小姐想法就是不一樣,他女兒也八九歲了,只能燒燒柴火煮煮飯,這尹小姐居然買塊沒用的地來玩,這也就罷了,還要樹樁子,難不成這樹樁子還能賣錢啊?
看著張貴那老實人納悶的模樣,依山笑道:“你就只管聽小姐吩咐的辦,自是不會虧待你的。”
“你記住,那樹樁子是要連根一起刨,別把根給弄斷了弄壞了。”詩韻再三叮囑道。
依山聽了直翻白眼,這怎么可能?粗的肯定還在上面,細的絕對斷在土里,要能完整地把樹根給弄出來,她就跟詩韻去姓了,隨便問個高二的孩子,誰不知道地下部分比地上部分要大而重啊?!
“是。”張貴看著詩韻一本正經的模樣,只得答應了,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么。
沉吟了一番,詩韻又道:“運樹樁子要用馬車就去蔡州城里找云錦坊、鍛云坊或者倚云樓的鋪子,跟他們說是云家大小姐讓送京里來的,云小姐回去后自會先替你打聲招呼。”
依山聽了想,這丫頭真會物盡其用,不過這樣也省點本錢,反正那些人也都領云家工錢的,多跑幾趟路也無所謂。
吩咐完后,張貴便告辭離開了。
詩韻一想到無意中買到了這樣一塊別人都不看好的地,白撿了那么多寶貝,喜得嘴都合不攏。
“那些樹樁樹根運過來后,準備放哪里呀?那么龐大的體積,還不得買個大院子才行啊?”看著詩韻那美滋滋的陶醉表情,依山說起了接踵而來的事情。
“是哦!不然沒地方放,不光這樣呢,還要找人來雕呢,我們自己都不會。”雖然是個好買賣,不過這個操作起來還是有點難度的嘛!
“雕好了還得找店面出售。最重要是要賣出去,不是擺家里光給自己欣賞的。”
“這樣的話,還是去找你爹合作吧!麻煩成這個樣子,我們不是沒財力的問題,而是沒那精力。”詩韻想了想,還是光賣樹樁子省心一些,不然找倉庫存放、招匠人雕刻、租店面出售,還不知道幾時能全部脫手,要沒脫手還得一直租著那鋪面,天天燒錢,那還不如就直接去找云老爺了,反正驚云堡多的是地方和人才。
“找我爹,要注意哦!肯定會被他壓價哦。”
“反正也是撿來的便宜,連路費都你們家出的。”詩韻一臉大方模樣。
既然這樣,依山也不介意,反正她到這個世界后從沒操心過錢的問題,已經很滿足了。不過既然送上門來的生意,不做白不做,不然機會是很勢利的,這次沒珍惜的話,下次不知道去哪里找了。
談妥后,因依山不方便自己跟父親談生意,于是詩韻便跟著去云府找云老爺,不巧云老爺出門了,便叫依山跟她父親說一聲,改日再叫上詩律一起來。
于是半個月后,洛陽城外一個養鵝的莊子里,有人送來了很多大的樹樁子,堆得其中兩個不小的院落都滿滿的了。
在尹家,依山掂了掂詩韻分給她的提成,覺得她老爹確實很厲害,她們那百多來個樹樁子以及做根雕的點子居然只賣了六十兩銀子,這六十兩銀子還得分給詩律一些,因為她們拿他當幌子了,而那根雕要是雕得好的話,恐怕一個就能賣上三四十兩銀子了。不過那中間的事情也不是她們能做得來的了,那就到手了多少是多少吧!到了自己口袋里的才叫銀子,沒變現的統統是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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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依山遲遲不肯脫去厚厚的絲棉衣,不過已經開始在院子里跑跑跳跳了。有的時候,觀察一下她院子里那柳樹嫩黃的新芽兒,坐在秋千上享受享受和煦的陽光。那湘妃竹的小林子,也長得郁郁蔥蔥的,竹竿上疏密相間的紫色斑紋,有時讓她回憶起前生去君山春游時的情景,想起來便是深深一嘆,然則生活必須繼續,她也不是一味沉湎在回憶里的人,只是偶爾想起來有些悵然舊夢的感覺。
自家的竹林被照顧得很好,讓依山想起蔡州那片荒地來,便將管理園子的管事柳葉柳眉的父親柳園叫來,說是尹三小姐叫他去尋一個會打理竹林的人替尹家種竹子。柳管事便應下來說去尋尋看前年替云府種竹子的那人是否還在洛陽。
大概過了十來天,柳管事來報說已經找到了養竹之人。依山趕緊叫人把詩韻接來,一起看看那名喚魯柴的人。
關于種竹養竹,依山和詩韻都是外行,不過總有些常識性的東西可以問問,那魯柴答得頭頭是道,二人便決定雇這個魯柴去蔡州養竹子,這件事情總算告了一個段落。
接下來,毛毛的周歲生日就要到了,他的上門牙也長了出來。不過因為依山非要讓毛毛爬的關系,毛毛走路還是跌跌撞撞的,一急起來便在地上開始爬,比走快多了。
依山自己那掉了的下門牙也長出來一大半了,讓她自己很是滿意,這每天喝羊奶補鈣和曬太陽的,到底沒有白補。
就在毛毛生日的前八天,依山的表哥韓盡歡到了。
韓盡歡到云府的那天,碰巧依山和辛巴一起站在門口往外面張望,在掐那捏面人的經過云府門口的時間,想給毛毛挑個面人玩一玩,卻不承想一個英姿勃發的帥氣少年迎著陽光騎著匹栗色駿馬,停在了云府門口。
初時,依山還以為是什么經過的路人,便自遠處就開始放肆地打量起來,帥哥嘛!不看白不看,不過越看覺得越眼熟,等到人家在云府門口下馬后,跟她說道:“你是云依山吧!還記得我嗎?我是你表哥。”
她這才反應過來,這人是她那個酷酷的表哥、有著個很好聽名字的韓盡歡。趕緊把剛才那放肆收起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仰頭打量起這個江湖少俠來。
距離上次見韓盡歡,好像已經過去兩年半了,這么長時間不見,韓盡歡身上凸顯了時間的正效應,畢竟以前還是個孩子,現在看著像個大人了。面容依舊是帥氣那類,臉上的表情依舊酷酷的,不過剛才朝她笑的那個笑容似乎帶點促狹,不太像他會有的表情呢。
不待她繼續打量,辛巴已經對這靠近的陌生人發出警告了,她趕緊喚住辛巴:“過來,辛巴!不要叫!”
韓盡歡一愣,看上去這狗怕是比依山還重,居然對這丫頭服服帖帖的。
“你是盡歡表哥?”依山問道。
“是的。”
依山趕緊吩咐一旁的仆役去通知老爺夫人,自己則領著韓盡歡往內院的浮云廳走去。然而韓盡歡是個悶葫蘆,讓依山覺得這路上走得太難受了點,于是開始拉關系:“盡歡哥,你現在是大俠了?”
“不能算大俠。”韓盡歡有點好笑。
“反正你很有名就是了啦!可以教我武功嗎?”她要努力當個跳板,先得拉攏關系,不然吃了尹詩律那么多東西,都得吐出來,詩音和詩韻也還等著見下江湖大俠的。
“你想學武?”韓盡歡有些奇怪了,這才六七歲的小女孩吧。
“嗯,你可以有空的時候教教我嗎?”臉上堆滿笑,先裝可愛,實在不行當牛皮糖。
韓盡歡看著那可愛的笑臉,便點頭答應了。
正事搞定了,依山便開始拉家常,問起韓家的長輩以及上次見過的承歡表姐,一直嘰嘰喳喳說到浮云廳,便把這表哥交給了爹娘,自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結果第二天就借練武之便,把尹家三姐弟介紹給了她表哥,任務完成一樁。
再過了兩天,依山正在尹家玩的時候,就聽到尹家有仆役從街上打聽到那藍家少爺也到了云府,于是尹詩韻那追星一族的表情就露了出來,磨她要去看偶像。奈何不了詩韻,她只好又領著尹家三姐弟殺將了過去,也顧不得那藍轍有什么想法了。
不過見了藍轍的面,發覺人家又比當年成熟了不少,當年她就覺得這人行為舉止滿舒服的,現在更是有了迷死小女孩的本錢,比如說詩韻便在那之后老在她面前說那藍轍又帥又有禮的。
依山聽了覺得實在好笑,便說道:“那是因為你前世去世時才十九歲,所以對這種青春期的孩子會有感覺。”此語惹來詩韻一通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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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毛毛周歲的時候,來了不少賀喜的人,場面一片混亂。依山則窩在娘親旁邊哄毛毛。
待到抓周的時候,一個大桌上放了印章、書本、筆、墨、紙、硯、算籌、錢幣、帳冊、首飾、花朵、胭脂、吃食,云老爺將毛毛放在了那些物品中間。
不過那些東西,依山早就作過些手腳,那算籌上就有好幾根被她涂上了彩色綁在了最外面,于是毛毛一開始就先把有顏色的算籌抱在了懷里,然后聽到了姐姐的聲音,便去找他姐姐。依山面前又正好有本書,毛毛就在爬過去的時候把書也給抓了起來,此舉讓周圍的人大大恭維了一番。
云老爺子則在恭維聲中把毛毛舉了起來,笑得合不攏嘴。
等云老爺把毛毛放下來后,依山也在毛毛的小臉蛋上狠狠親了好幾下,毛毛興奮得直晃他那小胳膊,抓在手里的書和算籌也不肯放下來,或許還真是喜歡那兩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