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末,我約蘭簡賢去了之前去過的黃云縣小學。以前都是公益社團的“群主”直接聯系好,可是今天卻忽視了,沒有提前和校長約,以至于到了那兒才發現一個孩子也沒有,撲了場空。
我們將兩大箱文具物資交給了看門的大叔,征得大叔同意后,便進了校園慢悠悠地隨意溜達起來。
這個簡易的校園操場不大,路面坑洼不平。前幾年捐資修的水泥地面已經裂開了好些口子,有些地方已經下陷,黃土再次裸露出來。
一排殘舊的磚瓦房高低錯落地排布在操場盡頭,這就是教學樓,我和蘭簡賢曾在這兒陪著一群孩子玩耍過。挨著教學樓不遠處,有一個水泥墩子插著的旗桿,上面的油漆早已銹跡斑駁。在旗桿的側面,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現在是秋天,樹葉凋零,只剩些枝干,孤零地迎在風中。
我走到樹下,蘭簡賢一直想問,但卻沒有開口,見我取下圍巾,拉開外套的拉鏈,還是沒忍住道:“你又想感冒?如果再感冒,我可是會再模仿當年你擤鼻涕的聲音,只有最像,沒有更像。”
我輕拍了一下他,對他嘟嘟嘴,沒理他繼續將我掛在脖子上的一根項鏈從衣服的最里層取出來。我蹲下身,他也跟著蹲下來,然后用找來的幾片落葉,將項鏈用落葉包成一個小團,深埋進了那棵梧桐樹下刨出的一個土坑里。
蘭簡賢扭頭問道:“應該還有另一半吧?”
“我給Winnie了,讓她轉交給他,隨便他怎么處置,我不管了。”
“你想清楚了?會不會不舍得?”
“簡賢,這條項鏈就是一條枷鎖,鎖了我八年,讓我喘不過氣。以后即使沒有‘日月相隨’,我也會很好。我還是我,一株平凡的向日葵,開心就抬頭看著太陽,不開心就低頭干我想干的事,簡簡單單就好!”
“那你得趕緊回蘭氏,不然每天工作的時候都對著那個人,堵人思物。”
“別人都訂婚了,我還能怎樣?”
“結婚了還可以離,訂婚了還可以退,你一天不回來,我的心都是懸的。”
“簡賢,別拿自己當個撿漏的,我有那么差勁嗎?”
“不是你差,是我不夠強。”
“你蘭家大少爺什么時候這么不自信過?”
“暎勤,你知道這一天我等了多久嗎?不過,何其幸運,讓我終于等到那個我一直等的人!”
他一邊說一邊有點咳喘,我便習慣性動作在他口袋里找藥,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反手將我抱得緊緊的,笑聲咯咯。
女人始終是要有歸宿的,這點上到我奶奶,下到我媽,這些年不知催促了多少遍。雖然奶奶已經離世,但媽的淫威還在,盡管逼婚沒把我怎樣,卻差點沒把她給逼瘋,干著急始終不是個辦法。
我是大眾家庭的子女,框框條條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有時,生活需要面對現實,況且我的現實并不差。
蘭簡賢拎了一大堆禮物上門,我媽的嘴都笑得合不攏,再加上他天生情商高,口才了得,就更加哄得我媽團團轉,正所謂“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對眼”。我老爸更不用說,本就一老實人,只要是我喜歡的,他都覺得好。
唯一不開心的是我堂妹蘇茹,她今天請假特意趕過來看“姐夫”,可能是沒給她準備禮物,所以她一直怏怏不樂。
我安慰她,因為不知道她要來,下次一定會補上的。但是蘇茹卻說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她覺得簡賢哥哥和寧晨哥哥完全是相反的兩個人,但她更喜歡寧晨哥哥。
我的心有那么一下被扎痛,故意轉移話題問晏醫生和她現在怎么樣了,蘇茹立即展露歡顏,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快了!快了!”
今年手頭上還有最后兩個營銷執行方案,畢竟現在壓力大,臨時換人會對運作規律不熟悉導致方向偏差,團隊磨合也需要一定時間,總之,各種理由,我絕不離開戚氏。
下午集團緊急通知開會,視頻會議室坐滿了各部門的大佬,每個人都在低頭忙手頭上的事,突然被傳喚過來,感覺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氣氛一度沉悶。
崔西匆匆忙趕過來,把一個大文件夾遞給我,“先別走,坐后面。”
“好的,勤姐。”
崔西做事一向利落,這幾年在銷售經理的崗位上干得賣力,一些大大小小的會議我有心帶上她,讓她也能多漲見識。
崔西坐到了會議桌后排的備用椅子上,目光跟著她無意間瞥見了主桌位上坐的戚寧晨。他表情凝重,雙眼怒視人的感覺好像要把人吃掉。我即刻將眼神撇開,就是不怕看到他那種對我各種不順眼卻又拿我沒辦法的樣子,想想就覺得好笑。
集團總部在匯報完上半年財務情況后,大家心情剛稍有放松,接踵而來的是年底土地儲備即將擴容的消息,這就意味著土地儲備金對應要提升。于其它部門而言無疑是個好消息,只有公司不斷發展壯大,個人前景才會有期盼,正面迎擊壓力的只有營銷部門。
這幾年房地產勢頭發展迅猛,地方上為了發展城市建設,不惜以各種手段引進房企,以均衡地價的溢價率,提升財政部門收入。房地產也順勢成為了國家經濟發展的產業支柱,各行各業在房地產的驅動下,形成生態鏈系統,城市由發展工商業逐步轉向發展地產業,房價逐年攀升,人們越來越熱衷于買房、炒房。
當市場一旦打破供需關系的平衡,一方必將加注發力,以索取資源的利益最大化,進而在房企之間的競爭愈演愈烈,暗潮涌動的背后是不惜以各種代價,明爭暗斗已是家常便飯。
此次集團會議的另外一個重心就是強調在市場日益競爭激烈的局勢下,更加要注重內部操作系統的信息安全化管理,以及員工對公司內部信息保密的職業操守問題,一旦出現信息外泄,公司將追責到底。
等集團視頻會議一結束,大家正準備收拾東西各自離開,戚寧晨喝令道:“都坐回去!”
大家目目相覷,又不得不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戚寧晨繼續道:“大家都聽到了,集團今天發出的緊急通知,并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在昌城項目,已有信息外泄的跡象。”
當下,會議室一片嘩然,登時熱議聲此起彼伏,史麗瑩高聲道:“請各位稍安勿躁!雖然目前暫未有十足的證據,也暫未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損失,但是要在此特別提醒,總部已聘請了專業的網絡專家已開始著手調整,如果有人還不趕緊懸崖勒馬的,將來后果自負!”
“究竟什么情況?”
“是哪個業務部門出了問題?”
“不知道呀?也沒聽到有過任何動靜。”
……..
突然,會議室的大門被人打開,吉昌銷售代理公司的負責人戴總急吼吼地沖進來,一旁還有前臺的同事在不斷地攔他,“您不能進來,戚總現在正在開會,有事我幫您預約…..”
我也急忙上前攔道:“戴總,你怎么不敲門就進來了?”
“戚總,蘇總,沒時間解釋,出大事了!”
這下會議室的嘈雜聲更大了,“大家先散了吧,營銷的留下來。”
隨著戚寧晨的發號司令,一群人烏鴉鴉地出了會議室,只剩下史麗瑩、我和崔西,還有吉昌代理的戴總。
“戚總,現在售樓部來了好多人,都嚷著要退訂金,我們下周就要開盤了,這可如何是好?”
“什么?退訂金?為什么要退?”
“這可要問蘇總您啊?”
“問……問…...問我…..什么?”
“剛一開始宋氏推出‘紫鑫公館’,通過低臺凸窗和管道井推成客廳偷面積來增加賣點,這些我們是早有應對的。但如今不知他們從何得知我們的營銷策略,每套戶型都追著我們弱點打,不光如此,他們將開盤的時間恰恰還定在比我們早一天的時間里,如果不是營銷機密外泄,他們怎么可能做得了手腳?”
“沒有證據的事情,先不要無端揣測。”
“戚總,這怎么可能是無端揣測呢?”
“戴總,我們營銷部不可能……”
“蘇總,有什么不可能?這事和你們營銷部脫不了干系,只怕是不要連累了我們代理公司,到頭來白忙活一場,顆粒無收不說,還壞了我戴天德在地產界的名聲!”
“你血口噴人!我們營銷這么多年,根本就沒發生過……”
“好了,別吵了!現在是爭論的時候嗎?戴天德,你回去告訴你們代理團隊,開盤的時間再往后延一周。”
“戚總,我沒聽錯吧,對方都已經搶戰先機了,我們還要坐以待斃?”
“你懂什么?錢不會少你一分,按要求去辦就行了!”
“好……好……好的!”
“等等!”
吉昌代理的戴總剛轉身準備出去,又恭敬地回到戚寧晨身邊,“戚總,您還有什么吩咐?”
“告訴客戶,開盤前,想退訂金的隨時可以退,只是讓他們都考慮清楚了再做決定。如果退了想再買,將取消所有優惠政策,一分錢優惠也沒有!”
“這…..好的,清楚了!”
戴天德出了會議室,我心里急得不行,這么多年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更何況這期開盤的現金流對年底土地儲備擴容的意義重大,我望向崔西,她連忙走到我跟前來,“勤姐,我…..我也不知道啊!”
“沒有說你的意思,用不著這么擔心,我來想辦法解決。”
“你能想什么辦法?蘇暎勤,別說我沒警告你,不要在參合這些事,趕緊離開!”
“戚總,我是不會走的,至少在這件事沒解決之前。你也不用為我擔心,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來處理!”
“站住!蘇暎勤!”
戚寧晨在身后大聲叫道,我拒絕理他,心里徑直犯起嘀咕:這幾年宋宗總是頂著戚氏干,土地拍賣超高溢價率也要搶,營銷開盤客戶也要搶,他們不是即將成為一家人嗎?為何他們之間總在暗自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