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萬！？

　　李觀棋大吃一驚。“你是怎么欠那么多錢的？”

　　鳳凰微微皺眉：“就正常消費啊，白虎那妮子老帶我出去買東西，不知不覺就花了很多錢，前兩天我剛還了這期賬單。”

　　李觀棋突然覺得眼前的妹子好像沒那么漂亮了，他心說就你這消費水平還好意思說女生看感覺？

　　你感覺我養得起你嗎？

　　他安慰道：“嗯……張主任在異世好像搞了業務，應該能還得上吧。”

　　鳳凰迎著風，眼睛微瞇，搖頭說道：“不是錢的問題。”

　　“咱們失蹤了公司肯定會有所行動，如果超過十五天聯系不上咱們，就會判定死亡。以我對白虎的了解，她肯定會把撫恤流程按下來，也就是不通知學校和家庭。”

　　“那你覺得銀行的電話打到我爸那會怎么樣？”

　　李觀棋明白了：“那張主任肯定很生氣啊，然后找你又找不到，最后收到你早就失蹤的消息。”

　　“對。”

　　“托馬斯·林奇的《殯葬人手記》里面有一段對死亡的描寫。

　　他將死亡分成了三個階段，生理意義上的死亡叫做肌體死亡，腦電波以及末梢神經徹底喪失活動叫代謝死亡。

　　最后一種就是親友和鄰居所公知的死亡，即社會性死亡，在這個階段，一個人也就徹底喪失了存在感。”

　　她又開始引經據典，不過好在李觀棋能接得上話。

　　“江南的《龍族》里好像也這么說過，跟你說的差不多。”

　　鳳凰解釋道：“確實有這段故事，他書里提到的應該是生理性死亡，社會性死亡和歷史性死亡，三重意義，當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關于你的痕跡，所有人都忘記你，就是歷史性死亡了。”

　　李觀棋微微點頭，這是小說里的原話，大差不差。他問道：“可這跟信用卡有什么必然的聯系嘛？”

　　鳳凰點頭，夜風微冷，她將工裝衫拉上拉鏈。

　　“當然有關系，等我信用卡逾期的時候……就是社會性死亡的時候，到時候老師同學我爸我媽都會知道我早就丟了。”

　　她稍加思索，像是做了什么決定。

　　“我的賬單日是18號，前幾天剛還上這期賬單，到10月18號下一期賬單出賬，然后11月8號還不上錢就會逾期……”

　　“還有四五十天，足夠公司找我們了，如果到那時候我們還呆著這個世界，也就不用抱什么希望了。”

　　李觀棋疑惑：“說不定白虎會替你還錢呢？”

　　鳳凰鄙夷道：“你在想屁吃？”

　　然而下一刻卻畫風急轉，她問道：“你覺得我怎么樣？”

　　李觀棋：？

　　他察覺到鳳凰的目光有些閃躲，這是什么意思？送菜嗎？

　　李觀棋沉吟片刻，目光直視對方：“溫柔體貼美麗大方懂得多身材……好。”

　　妹子整理自己的袖口，微微點頭，輕聲說：“那就行，等我信用卡逾期了，我們就……嗯，在一起。”

　　……

　　李觀棋聽懂了，如果四五十天他倆還留在這個世界的話，也就不用抱什么希望了……再加上大家都知道兩個人失蹤的事情，他倆就徹底在這個世界相依為命了。

　　他罵罵咧咧：“你這不是廢話嗎？”

　　鳳凰大大方方的看著他，展顏一笑：“確實是廢話，短時間頻繁聊天產生的曖昧，竟然讓我覺得你有點順眼了。”

　　“正視問題吧，到時候咱們只能相依為命了。”

　　李觀棋不同意，鳳凰的話讓他感覺有點別扭：“你說的不對，好像是沒得選了才和我在一起一樣。”

　　妹子嘴角上揚：“就是沒得選啊，你有的選嗎？”

　　好像TM的有道理，李觀棋疑問：“那在這之前呢？咱們算是什么關系？”

　　鳳凰輕抿嘴唇，起身走向樓頂的防護欄：“問的好，下次不許問了……如果我們能回去的話，你談女朋友千萬別這么問。”

　　李觀棋起身跟過去：“為什么？”

　　妹子沒看他，回應道：“多此一舉。”

　　李觀棋：……

　　好尷尬。

　　他調侃道：“你就不怕我偷偷擺爛？故意不聯系公司，直接躺平，然后干等倆月抱得美人歸？”

　　鳳凰身子一僵，迎風回頭，將身體靠在防護欄上，直視李觀棋的眼睛。

　　“為什么要偷偷的？你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訴我。”

　　李觀棋察覺到她眉宇間多了些特殊的味道，這是之前他從沒在鳳凰身上見過的。

　　張瑾一紅唇微抿，短發再次被夜風揉亂，遮擋住了她的雙眼。

　　“受困的是我們兩個人，如果你能在整個世界和我之間做出選擇，我會覺得你很帥啊！我會愛上你，我難道不應該感到幸福嗎？”

　　她任由夜風鼓動衣擺，輕嘆道：“好想去死啊！”

　　“李觀棋，我們去死吧，一起從這里跳下去，一起去核電站冷卻水里洗澡，一起被埋葬在總部地下八層的爆炸中。”她低聲細語中藏著燃爆一切的引信，只等一絲微弱的火苗點燃。

　　灰黃的發絲貼在她的紅唇上，在這漆黑一片的世界，在數十米高的樓頂邊緣，張瑾一凌亂發絲后的美眸如同遠空藏在云層中的彎月，風情萬種。

　　李觀棋神色微怔，短短一分鐘的時間，他看著眼前的姑娘從開朗到溫柔，再到嬌羞，最后是如火般的熱烈，還有徹頭徹尾的瘋狂。

　　張瑾一，是個瘋子。

　　秋風漸緩，弦月無聲，李觀棋看著眼前直勾勾盯著自己的姑娘，氣血開始翻滾。

　　一種特殊的感覺包圍著兩人，傳遞著鳳凰的氣息。表現著她那完全喪失的客觀思維能力，以及對情感中控制與忠誠的絕對需求。

　　李觀棋不清楚她為什么突然這么激動，但卻能感覺到，只要自己說一聲好，這個瘋姑娘就會拉著自己從數十米的高空一躍而下。

　　在張瑾一極強的感染力下，李觀棋血氣涌上頭頂，他已然明白，進一步，眼前的女孩兒就屬于自己，退一步，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張瑾一根本不像她自己說的那樣，要等兩個月后才做出選擇。

　　她在糾結的時候，因為李觀棋的無心之言，長達二十年的孤獨開始顯露，屬于她感性與理性的天秤開始傾斜。

　　絕境和夜晚點燃了她壓抑了漫長歲月的感性，從眼前之人可以將就，到你敢選我我就選擇你，只花了一分鐘。再到同生共死的極致瘋狂只花了一秒鐘。

　　她是個極度缺愛的姑娘。

　　選擇權給到李觀棋手中，關于世界和她的選擇，或者說要不要和她一起墜樓的決定項。

　　但李觀棋考慮更多的則不是選擇的問題。姑娘的眼眸直勾勾的盯著他，奪魂攝魄，發絲間黝黑的瞳孔泛著微光，如同一把利劍，斬斷了他所有的理性。

　　艸！你敢玩兒我就敢陪！裝什么比呢？反正我不虧！他如此給自己打氣，反正現在不能慫。

　　當五條虛線出現的時候，按下R鍵可能會后悔一天，不按的話，會后悔一輩子。此刻，張瑾一的眼睛就是五條虛線。

　　李觀棋紅著耳根，欺身貼近靠在護欄上的女孩兒，目光越過她，護欄外面是近百米的高空，他說：“我陪你一起。”

　　下一刻，他的脖子被纖細的胳膊勾住，眼前的姑娘離他越來越近，最后，他能看到的只有張瑾一光潔的額頭和精致的黛眉。

　　嘴唇貼上了一抹冰涼，軟糯香甜，這是女孩兒嬌唇的觸感和口紅的味道。

　　李觀棋的手攀上了女孩兒的后背，予以回應，指尖從平坦的肩脊劃過，最后停留在女孩兒的腰胯處，入手是堅硬的凹凸感，張瑾一的柳腰不盈一握。

　　女孩兒閉上了眼睛，此處審核1500字…………

　　下一秒，他只感覺自己的身體騰空而起，眼前的景象翻轉晃動，耳邊風聲呼嘯，赫然已經身處高空。

　　張瑾一單臂發力，腰胯擰動間，將兩人甩出了防護欄。

　　李觀棋額頭瞬間沁出冷汗，聽著耳邊的風聲，他眼前的女孩兒像是一個怪物，無視一切外物，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他。

　　兩人身體翻轉下墜間，極度的緊張感使得李觀棋將女孩兒摟的更緊……。以示怒意，鳳凰，你這個變態！

　　眼看地面越來越近，張瑾一吃痛之下兩人唇瓣分離，女孩兒的臉色白里透紅，她嬌唇微啟，輕聲細語，但耳邊的風太大了，李觀棋根本聽不見。

　　他感覺到自己手掌觸碰之處傳來的扭動，是張瑾一的腰胯再發力，在她的調整下，兩人環抱的身體在空中漸漸翻轉，李觀棋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白線，那是地表的停車位。

　　張瑾一赫然是將自己墊在了他身下，此刻，他也讀懂了對方剛才的唇形：“你好帥。”

　　李觀棋：我帥你mlgb！瘋批女人！

　　他狠狠的扣緊對方的身體，同時也感受到對方單手按緊了自己的后背，一條條黑色電纜一閃而過，他眼前的世界瞬間三百六十度旋轉了一圈，而后便感覺到自己被甩飛了出去。

　　碰的一聲，李觀棋眼前瞬間黑暗，頭痛欲裂，感覺自己的腰像是被人掄了一錘，他被鳳凰甩到了一輛車上，一頭碰的鋼化玻璃都震顫不已，整個車身有節奏的晃動著。好在沒有粉身碎骨。

　　夜空中，女孩兒的身形矯健如豹，從電纜蕩向路邊的枯樹，完成第二次卸力，最后屈膝墜向馬路，一輛轎車的頂棚瞬間塌陷，她從車上翻滾下來，左腿彎曲，右腿腳尖輕點，雙手撐地。

　　在多重卸力之下，B級員工的體魄足以完成這高空一躍。

　　鳳凰優雅起身，整理自己被李觀棋抓亂的衣衫，施施然走向停車場。

　　“沖動是一時的，勇敢是一生的。”

　　李觀棋耳邊傳來嗡鳴，眼前的世界漸漸清晰，但卻無力起身，他并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只是四肢發軟，力不從心。

　　他深呼吸兩口，感受到自己被纖弱的手掌扶起，鳳凰的紅潤俏臉出現在他眼前。

　　李觀棋嘴硬嘟囔著：“你怎么還活著？”

　　鳳凰嘴角上揚：“逗你玩的了，我怎么可能尋死呢？”

　　李觀棋微微搖頭，知道她也在嘴硬，剛剛女孩兒絕對就是想拉著自己一起死，這錯不了，甚至她還幫自己墊了一下。

　　張瑾一扶著他坐在馬路牙上，說道：“嗯……剛剛突然感覺，有你在的話，以后的生活應該會有趣不少，我決定先體驗一下看看。”

　　李觀棋一時無語，他忍著抽筋抬起胳膊，用力抓住了鳳凰的頭發，在她耳邊說了一聲：“煞筆！”

　　被拉扯頭發又被罵的姑娘并沒有生氣，反而嘴角噙著笑意，掙開他的手掌，抬手輕輕揉動他的后腦勺，一臉的幸福滿足。

　　李觀棋暗嘆，自己這是開啟了什么恐怖的戀愛副本，這小姐姐心理多少有點扭曲。

　　“我腰好像斷了……”

　　“不可能，我收著勁兒呢，這才哪到哪啊。”鳳凰反駁。“你太弱了，明天帶你去總部訓練室，我給你當陪練，就你這身體技巧……到了異世也只有挨揍的份兒。”

　　“我手機好像丟了……”李觀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鳳凰說道：“摔碎了，早就掉了，你沒注意到嗎？”

　　李觀棋：“我還有心思注意那個？”

　　“沒事兒，我的也摔了，明天一起選新手機，我給你買。”

　　李觀棋感受著頭頂溫軟玉手地輕輕撫摸，反駁對方：“大可不必，我給你買！你在這個世界的一切費用，我全包了！”

　　鳳凰淺笑，扶著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就這么坐在馬路邊，輕輕揉動他腫脹的后腦。

　　“我以前讀書的時候，老張還不在市里上班，我家在很遠的鄉下，每到周末我都要自己倒好多班車，才能到我們縣城，還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回村里，那時候我才初中。”

　　“后來讀了高中，有什么事情找爸媽，他們總是很敷衍，回到家也不怎么理我，老張帶著舅舅和舅舅家的兒子在市里玩了三天，愣是沒去看我一眼。”

　　“我的時間都被他們安排的滿滿的，不是讓我學習……就是去哪里接人啊，去哪兼職啊，去哪個親戚家幫忙啊。我就像是個工具人一樣，如果不是老張成了旅行者，我媽也不會把我喊回去。”

　　“對我來說，去燕京讀書就是一場盛大的逃亡，寒暑假就呆在總部，到過年的時候才回家看一眼，好在老張倆人自己能養活自己，我們誰也不管誰。”

　　李觀棋疑惑：“張主任這么壞嗎！？”

　　鳳凰微微搖頭：“他們只是不會做父母，你爸媽應該對你很好吧？”

　　“我從來都沒有被堅定的選擇過……認真來講，你剛剛特別帥。”

　　李觀棋反問：“那要是別人這樣你也會感覺很帥嗎？”

　　女孩兒輕嘆：“會的。”

　　她補充道：“只是別人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