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月內心還有些驚訝，這事兒她當然有印象，但原話就算記不太清了，她也很肯定從沒說過這一句。

　　這話從頭到尾就是他自己的理解。

　　怪不得……王清月恍然，怪不得他從沒主動提過成親的事，不是因為不在乎流言蜚語，也不是因為臉皮薄不好意思提，是因為在他心里認為這是種交換。

　　交換能夠成立，背后還有一條很容易讓人忽視的原因——他覺得他們不成婚比她和別人定親更讓他好接受。

　　守著一個根本不算承諾的東西等待好幾年，等到他自己都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存了退婚的心思。王清月本來是想笑的，想得多了就笑不出了，反倒覺得心疼。

　　“你很在乎我身邊有別人嗎？”王清月沒有沉默太久，還是決定跟他敞開心扉聊一聊。

　　蕭治握著她的手突然蜷縮回一半，顯然對這個話題也有些驚訝，不過他的驚訝在面上沒有半分流露，玩笑著回她：“怎么想起來問這個？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在這方面算不得大度嗎？”

　　“那就是在乎？”王清月不為他的反問所動，堅持追問答案。

　　蕭治見她執意要個答案，邊沒有含渾的打算，認真觀察著她的神色回答了她。

　　“在乎。”蕭治想說他一直都擔心她身邊有了新人，他會失寵，畢竟他年紀大了，也沒有討人開心的經驗。

　　可這些話有傷體面，他輕易張不開嘴。

　　“我也在乎。”王清月笑了笑，手指輕輕在他掌心撥弄兩下，“上學的時候我治家方面的課程學得不太好，母親擔心我成了家打理不好后宅關系。”

　　“我說家里人不多，用不上，母親當時還教育了我一番，其實我沒敢告訴她，我存了別的心思。”

　　對王清月而言，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放在前世，它的重要性等同于男朋友向女朋友求婚。按照常規應當準備一番，力求浪漫，她現在擔任的是男性一方的角色，除去準備了求婚戒指，其他各方面卻有所欠缺。

　　場地是他定的，她甚至連鮮花都沒有帶上一把，甚至求婚時的臺詞也干巴到不行……只能說，得虧他答應得痛快！

　　王清月覺得，于情于理都該補給他一個承諾。

　　“之前也不敢告訴你，生怕話說的太滿，未來辦不到，讓你空歡喜一場。”當然，她有時也是摸不清他的心思，她還以為他不在乎呢。

　　時代不同，受到的教育不同，那么久不提結婚的事他也不著急，她的推測也算合乎情理。

　　如今說清楚了，有些事還是說了好，況且…

　　“好在今日我對學業上的事已經有幾分把握，父親和老師都覺得我來年多少能得個名次，這些話此時說倒也不算大話了。”王清月不動聲色抽回自己的手按住大腿，還是很緊張，緊張得手和腿控制不住想抖。

　　平復了好一會兒，蕭治也沒有催促，他很耐心認真地看著面前緊張局促到抬不起頭的少女。

　　他猜測，接下來興許是他極感興趣的話題，畢竟方才她也說了怕他空歡喜，那必然是他喜歡的內容。

　　聯系到她提起學業，蕭治心中已經確定了答案，只是她沒有說出口，他更不敢信，甚至懷疑自己想太好。

　　王清月好不容易按捺住激動的顫抖，重新鼓起勇氣和人對視，言語間也努力克制著不磕巴：“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我前世其實生活在一個一夫一妻制度的世界里，從小受到的教育讓我認定愛情里只能容得下兩個人。”

　　她停下，認真觀察著蕭治的神色，生怕他聽到前世今生會出現駭然的表情。

　　幸好，蕭治單是淺淺地皺了皺眉，見她小心地看向自己，才開口：“我原是不信的，但你說的，我可以信。”

　　“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妖怪或者怪物？王清月實在不想這樣形容自己，便含糊過去這段，辯解道，“其實，我和常人一樣的，只是多了一段不同于你們的經歷，那段經歷不在一個時代而已。”

　　蕭治看出她眉眼中的不安，沒有急著回答她，反問道：“你既然怕我不接受，為何又要說與我聽？這種事情，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哪怕真有人拆穿你，也不會有人信。”

　　“我們要成婚的，日后夫妻一體，同心同德，你是我攜手白頭的人，這種事我覺得我不能瞞你。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實在接受不了，還能悔婚。”王清月說著，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下來，“悔婚的責任，我來承擔。”

　　“悔婚的責任你來擔？那這些年我耽誤的時間你打算怎么賠？洛京適齡的姑娘還有嗎？年紀小的又憑什么看得上我？”蕭治沉著臉，語氣并不好。

　　疾言厲色下，王清月不自覺心虛地軟了聲音：“蕭哥哥相貌堂堂又身份尊貴，權勢財富無一不有，總能找到合適的姑娘的。就…就算…也希望蕭哥哥別遷怒我的家人，沖我來就是。”

　　“合適的？什么叫合適？能找到條件和你相當的嗎？樣貌、品性、出身、學問若樣樣皆不如你，你以為那叫合適？！”蕭治冷笑，挑眉道，“我倒忘了，你似乎有個妹妹。”

　　清歡？王清月瞬間想起自家那個單純活潑的小姑娘，看著蕭治有些發懵。

　　仔細想想清歡這兩年大了，在圈子里確實挺活躍，究竟何時入了他的眼的？

　　王清月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一樣，悶疼！

　　她能坦白是覺得他們有感情基礎，她也不想瞞著他，再根據他以往的表現來看，就算結果不好也不至于談崩。

　　誰知道…她真的是嗶了狗了！就問喜歡的人要做自己妹夫這事兒，誰tm能接受？！聽這意思搞不好還是老早就喜歡她妹妹的！！

　　MD！！

　　王清月內心爆粗，要不是惦記著她爹和她哥的項上人頭，面上的表情險些維持不住。

　　“你、在跟我開玩笑？”哪怕表情勉強撐住了場子，態度上還是小崩。

　　“我若說沒有呢？”蕭治漫不經心轉著手指上的扳指，“你王家的過錯，不該由你們自家人兜底嗎？說來還是我虧了，用你一個嫡長女換她一個次女，還不是正夫所出。”

　　王清月從他的表情中實在找不出一絲開玩笑的樣子，心里真是又悶又驚又怕！

　　但，越是這時候越是理智。

　　“清歡成婚后也是要住在家里的，以世子和我的關系日日碰面，恐怕會尷尬。”

　　“你說責任你來擔，在婚事上又尋不出我覺得合適的人，拿幾句好聽的空口白話就想糊弄我，讓我不計較？”蕭治眉眼越發凌厲迫人。

　　王清月已然是有些怒了，她沒想到他知道這些后一點都不念舊情，甚至還逼著她給他和自己的妹妹牽線，真是又氣又惱還…委屈。

　　之前跟她說在乎都是裝的！他對她根本就沒有動過一絲一毫的真感情！騙子！

　　王清月起身恨恨地盯著他，咬牙道：“你是不是早就喜歡清歡了！”

　　見她憋不住動怒，蕭治轉扳指的動作一頓，而后若無其事問她：“把這種秘密告訴我，后悔嗎？”

　　“后悔了！后悔得很！”王清月氣得眼眶都憋紅了，嗯，也可能是想哭憋著沒哭憋出來的。

　　“那，長記性了嗎？”

　　？？？王清月本來是在氣頭上的，應該懟他的，只是被他突然切換的溫柔語氣給打斷了怒氣爆發。

　　蕭治拉過她攥成拳頭的手，將她的手指輕輕打開重新扣在手心。

　　王清月跟著他的動作重新坐回椅子上，眼神幽怨，心里顯然還有些不痛快。

　　“說之前想過這種后果嗎？”

　　…王清月不甘不愿道：“…想過一點。”

　　“那還說？”蕭治繼續溫柔攻勢，甚至還有一絲不太顯露的縱容嗔怪。

　　“我覺得不會。”因為覺得不會發生這種可能，她都沒有仔細深想，壓根沒考慮姑娘談崩了蕭治會讓清歡來替她成親的可能。

　　“為什么？”

　　“因為、”王清月大致已經知道他不會太在意她的經歷，但還是生氣剛剛他演出來的可能，便口氣有些沖道，“因為你喜歡我！你說你在乎我身邊有別人！”

　　“嗯，寶兒說得對。”蕭治明顯有哄她開心的意思，承認得很痛快。

　　王清月總算心里好受了些，膨脹的怒氣開始像一個漏氣的氣球一樣慢慢癟下去。

　　“那剛才我說的那種事情真的發生了怎么辦？你今日告訴了我，明日是不是還要告訴別人？萬一他們的反應和你想象中不一樣呢？那個結果你可以接受嗎？”蕭治循循善誘。

　　“你，是擔心我會把這些話說給我爹爹和我娘聽？”

　　話音剛落蕭治就笑了：“真聰明。”

　　若不是她一下就猜出來，蕭治才不會主動承認，畢竟這話多少有挑撥的成分，他一個未過門的夫婿哪里有家中父母親近。

　　但她猜到了他就不會否認。

　　至于為什么知道不合適還是來提醒，大概是因為他怕她吃虧，更怕她傷心。

　　王清月沉思，她以前的事兒其實完全沒必要跟家里人說，畢竟她也不用向家里人解釋她只能接受一夫一妻，她爹早就知道她的堅持，看著是不反對的，而她娘瞧著也不像是會管她房里有幾號人的，只要她喜歡應該也不會反對。

　　那的確沒必要把這種玄幻的事說出來，而且，剛剛那一出她實在有點承受不起，不需要梅開二度！

　　想清楚王清月立馬堅定道：“我不說。”

　　聊到這兒，話題已經偏離主線十八里地了，好在王清月一瞬間就拉了回來。

　　“那你介意嗎？”

　　蕭治笑了笑，握著她的手輕輕在自己的手指上親了一下，就像是隔著自己親吻到了她，“不介意。整個大晉，有誰會放著獨屬于自己的夫人不要去和別人共侍一妻的？我可不舍得便宜了旁人。”

　　王清月徹底放輕松下來：“以后你有話直說，不許再這么演戲嚇我了。”

　　“好。”蕭治點頭答應，“我有些好奇，前世寶兒的夫君是什么樣的？和我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