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愈不久的蘇浩行正在院里踱著步子散心，看著滿院芬芳蔥翠，他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從趙州敗退后，他的臉上就很少能看見笑容了。

　　那天夜里，叛軍聯合了烏爾努人發起了突襲，大周慘敗，但蘇浩行卻幸運地活了下來。鐘青鋒的哨探小隊殺出了一條血路，這才逃得性命。

　　這場戰事損失了大批將領。朝廷把幸存的中級軍官們全部召回了洛陽，蘇浩行也被送來了。

　　孫憶正迷縫著眼睛曬太陽，大門卻突然傳來了敲門聲。好久沒有訪客了，會是誰呢？

　　蘇浩行走了過去，打開了門，是那個男人。他戴著斗笠，一襲黑色緊身短衣，背著一把樸刀。他那留著絡腮胡子的臉看起來飽經風霜而又充滿智慧。

　　“鐘叔！”蘇浩行一下子咧嘴笑了，上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哈哈，你好啊。前些日子我在洛陽城郊外辦了一些事情，沒能趕過來看看你。怎么樣，小伙子，身體好了沒有？”鐘青鋒笑道。他總感覺有些驚訝。那個幾年前還很文弱的少年已變成了如今鋒芒畢露的青年，笑容如溫暖的篝火。

　　“差不多了。說起來那日多虧了叔父啊！”蘇浩行感激地說道，伸手把他請進了院內。

　　“小事一樁，我答應過你父親，要保護好你的。但那天實在是太兇險了，我隨你父親征戰多年，這種情況也的確不多見。話說那天你怎么會追出營寨，為什么不在里面守著？”他摘下了斗笠，問道。

　　蘇浩行臉色突然變得極不自然，俊朗的臉上如被烏云覆蓋。“我那天……”他囁嚅道，說話吞吞吐吐。

　　陳宣識趣地走開了。鐘青鋒拍了拍他的背，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沒有關系的，我們每個人都犯過錯誤，這是無法避免的。只要我們肯直面錯誤，努力去改正……去彌補……”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又或者是詞窮，只在臉上留下了一個笑容，沒有再往下說下去。

　　“我真的很后悔，真的很后悔……當時叛軍敗相已現，我便不顧陳東順大哥的阻攔，貿然追殺。數千人的或死或俘，我逃不了責任……或許當時我們繼續堅守，一切都會不一樣……”蘇浩行的內心無比沉重，竟有些語無倫次。

　　“過去的事便過去了，這幾天我聽說你的部隊是唯一一支有組織地反擊的，給叛軍造成了眾多傷亡。你不必過于懊悔，應該好好反思一下戰局。”鐘青鋒和藹地說道，撫了撫胡須。

　　“是，鐘叔。對了，聽說你在我父親離世后的幾年里一直留在塞外？”蘇浩行問道。

　　“是啊，偶爾也會到關內。”鐘青鋒答道，臉色不覺也十分沉重，想起這些年塞外漫天的風沙，他怎么也笑不出來。

　　“為什么不到內地去安家落戶呢？你保護我父親的職責已經結束了，而且年歲也不小了。”

　　鐘青鋒露出了一個苦澀地笑容，有些猶豫地說道：“嗯……那幾年我的兒子得了重病，急需銀子救命。所以我才……繼續在烏爾努草原上護鏢，刺探情報什么的……唉，得知你要出征，我這就趕了回來。”

　　“有時候為了那點懸賞的銀子，還要想盡辦法暗殺馬賊的頭目……”他的聲音很小，好像和自己說話，回憶著這些年吃的苦。他飽經風霜的臉龐上是草原的風沙和歲月的磨難留下的痕跡。

　　“馬賊？那些該死的家伙！我父親就是被他們所暗殺！”蘇浩行憤怒地握緊了拳頭。

　　“蘇公子，吳游擊看您來了。”孫憶愁眉苦臉地說道。蘇浩行一看他表情便曉得他攔都攔不住。“那么，告辭吧，我那邊還有些事情要辦。”鐘青鋒若有所思地戴上了斗笠，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