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燕到了家,只覺得右眼皮跳了幾下,心里突然有點慌。她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就硬著頭皮打了劉錦文電話。劉錦文估計睡著了,聲音有點迷糊,“嗯,陽陽出去了嗎?那我去看看。”
他穿著睡衣,踏著拖鞋到陽陽門口,推開門看了看,屋里開著燈,但床上卻沒有人。她一個激靈,瞌睡就醒了,“馬明麗,陽陽到哪里去了?”
馬明麗電視看得正專心,聽到他問,不耐煩地說,“不是在她床上睡著嗎?”
“你睜大了眼睛來看看,陽陽在床上嗎?”劉錦文又急又氣,伸手將她拖到陽陽門口。
馬明麗被她扯著還有點生氣,但畢竟有點心虛,往陽陽屋里看了一眼,“你說這孩子,什么時候跑出去了也不說一聲。”
劉錦文電話沒有掛斷,于海燕聽到陽陽沒有回家,立刻也急了。陽陽不可能出小區,她親眼看到她上了樓的,能去哪里。
劉錦文穿上外套,拉開門,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靠著墻,已經睡著了。他愣了愣,抱起孩子,沖馬明麗吼,“你耳朵聾了,孩子在外面你也不知道?”
“你不也在家嗎?你怎么聽不到。”馬明麗生氣地說,“你也聾了嗎?”
劉錦文懶得理她,將孩子抱到床上,給她蓋上被子,幸好她媽打電話過來,要不然陽陽就要在屋外呆一夜了。
這樣一鬧,他睡意全無。悶著頭坐了一會,才想起打電話給于海燕說一聲。哪里知道,電話還沒有撥通,門口就傳來敲門聲。
這一次,劉錦文和馬明麗都聽到了,劉錦文拉開門,于海燕風一樣沖了進來,“陽陽呢?陽陽在哪里?”
劉錦文有點尷尬,“你小聲點,孩子已經睡了。”
于海燕到陽陽屋里,確定孩子睡著了,才拉上門走了出來,“我說過,如果你們對陽陽不能很好的盡到監護責任,那我就把孩子接過去。”從她看到孩子上樓到現在差不多兩個小時,只要想到孩子被關在門外兩個小時,她的心都要碎了。
“這么晚了,來接陽陽,誰知道你安的什么心……”馬明麗看不慣劉錦文見到于海燕的樣子,好像怕她是的。
“安的什么心?”于海燕,“你若是把陽陽照顧好了我會來嗎?”
馬明麗惱怒地說,“你一天到晚挑唆著孩子跟我鬧,現在還倒打一耙,怪我沒有照顧好孩子,但話說回來,孩子跟你可以,要想要生活費沒門。”
“住嘴!”劉錦文喝止,“我的孩子你有什么權利說這些話?”
馬明麗白他一眼,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于海燕是真心懶得跟她計較,也犯不著。她轉頭對著劉錦文,“我想將陽陽帶走。”
劉錦文沉默了一會,說,“陽陽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疼她不比你少,你現在的情況,陽陽跟著你不合適。”
“不合適?”于海燕說,“跟著你就合適?我們姑且不說以前陽陽受的委屈,單單今天,她肯定是故意不讓陽陽進屋的。”
“哎,你說話得找點根據,不要胡亂攀扯人。”馬明麗站了起來,“陽陽的監護人是劉錦文,你要看孩子,需得經過監護人同意,有你這樣的嗎?把孩子哄出去了,還想栽贓在我頭上。”
劉錦文頭都要炸了,他沖著馬明麗道,“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我為什么要少說,”馬明麗現在倒是不怕,“你一個外人跑到我家里來吵,誰讓你來的,誰同意你進來的。”
劉錦文搖搖頭,對于海燕說,“你放心,陽陽還有我,我不會讓她受苦的。今天的事,就是一個意外,真的沒有人故意。我不是不把陽陽給你,只是現在不合適。”
“我說過,等你生活狀況好起來,我自然會同意你來接陽陽,”劉錦文表現出這一段時間少有的堅持,“孩子現在沒有一個完整的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提供一個穩定的環境,我不希望她吃更多生活上的苦。”
于海燕冷冷看他一眼。
“你放心,今后我會多關心陽陽的,絕不會再讓她受委屈。”
馬明麗翻了個白眼。
于海燕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從劉錦文家里出來時,天已經很晚了,她一路上想著陽陽乖巧可人的樣子,心扯得生疼。
到底是哪一個環節,成就了這么狼狽的自己。
也許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就是為了經歷一場劫難,等到經歷了各種困苦和艱難,人生便也接近終點。
她不怕離婚,不怕失去,甚至不怕未來有多少磨難,但她害怕陽陽懂事乖巧的樣子,這樣的乖巧,讓她心疼和無助,她的陽陽,難道不應該和其他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長大?
夜晚,總會讓脆弱的人越發脆弱,在沉沉濃幕一般夜色的包裹下,于海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涼的情緒。
忍了這么久,她太需要大哭一場來釋放自己的痛苦、悲涼和無助,在夜幕的掩蓋下,那就盡情讓自己放縱的哭一場吧。
于海燕低著頭,在夜色中邊走邊淌眼淚。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來到濱城最美的濱湖公園,這里離她住的地方已經不遠。她站在湖邊,望著被燈光照得光怪陸離的湖水,別人看到的是美景,而她,看到的卻是凄涼。
水波蕩漾,與各種光的倒映撕攪在一起。靜靜地凝視睡眠許久許久,她覺得那水似乎不再是冰冷的了,而是有了一種魅惑人心的溫暖。
這樣的溫暖啊,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感受過了,她輕輕邁出腳,想要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她閉著眼睛,張開雙臂,有風從耳邊呼呼吹過。
就在她的腳就要碰到水面時,一只手幾乎將她拎了起來。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手上力氣很大,捏著她的手臂,似乎要嵌入進去。
她乍然回頭,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她的身邊,他的個子很高,眼睛很亮。她突然有點羞愧,這男人不會以為她想不開吧!
怎么可能,她還有孩子呢,就算是為了陽陽,再難,她也要活下去。
“這里很滑,小心一點。”男人的聲音低沉醇厚,試著放開了拉著她手臂的手。
于海燕點點頭,連聲謝謝都沒有說,轉身就走。男人往前追了上來,“你的包。”
不知怎么搞得,明明掛在自己肩上的包,什么時候掉到地上了。她拿過包,沙著聲音說了聲謝謝!
“最難過的時候就是到底了,只要往前面走,以后的都是上坡路,再也不會有比現在更難的了。”
于海燕回過頭。
“我姨媽說的。”
于海燕看見他的白襯衫在夜色中十分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