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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繼承爵位啊

第八章 人渣

我不想繼承爵位啊 茍或茍攸 4284 2022-02-18 23:48:52

  早晨,安在饑餓中醒來。這是她進監牢的第三天,還是只吃了兩頓飯。好在衛兵似乎想起來昨天晚上沒有給他們送飯,今日的早餐格外豐盛。

  中年男子看著面前狼吞虎咽的金發少女,不由得啞然失笑。“你笑什么?”安一邊嚼著嘴里的東西,一邊含混不清的問道。如果他敢說自己吃飯沒有一點禮儀的話,即便舍不得手中的半塊面包,但也一定要把面包狠狠地砸到他的頭上。

  “我看著你吃飯的樣子,想起了我的女兒。她在餓極了的時候,也是這么吃的。”中年男子掏出自己那半塊落滿灰塵的面包,大口啃了起來,“我女兒走的時候,才11歲,如果她還活著,現在應該和你差不多大了。”安水藍色的雙眸盯著中年男子,在火球的照耀下,他的眼角似乎閃著一點晶瑩的淚光。

  “大叔,人死不能復生,還是放寬心吧。”安將自己手中的半塊新鮮的面包朝他遞了過去:“你現在吃的這塊都發霉了,你女兒看到的話也會不高興的。”

  “謝謝你啊,金發的小姑娘。”中年男子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吃這個就好:“小姑娘,你知道我女兒是因為什么而死的么?”

  “餓的?”安胡亂的猜測。中年男子緩緩的搖了搖頭:“不是,她是被衛兵活活打死的。她11歲那年,因為在街上不小心沖撞了伯爵的兒子,然后就被隨行的衛兵活活打死了。”他平淡的講述著,仿佛死去的人和他沒有任何關系,“我在那次伯爵出門巡游的時候攔下了他,向他原原本本的告知了事情的始末。說實話,我從未奢望過伯爵會因此處死他的兒子,但哪怕只是一點點責罰,也足以寬慰我受傷的心靈,畢竟他是貴族,而我只是一介平民。”

  “他不僅沒有處罰自己的兒子,反而派人將你打了一頓。”安補充道,這是這個故事最合理的結局,正因為過于合理,而顯得那么的順理成章。中年男子默默地點了點頭:“后來我加入了盜賊。最開始我是抱著給女兒報仇的心態,每每劫掠了路過的馬車,我都會細細盤問。若是平民,只取財物不傷性命;若是貴族,定然人財兩空。”他停止了訴說,似是等待著安的話語。

  “人渣。”安輕聲說道,“你們都是人渣。”

  “不錯,我們都是人渣。”中年男子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后來那伙盜賊的老大被殺了,我成了盜賊的老大。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才開始審視自己的行為,當時的我,得出了和你一樣的結論。從那天開始,我便讓手下的人放過平民,只劫貴族,但不傷性命,同時也會將劫來的錢財分給窮苦之人。但不管如何,在你眼里,依舊是人渣,對吧?”中年男子睜開眼睛,看著安那白皙的臉龐。

  “是的,不過是稍微好一些的人渣罷了。”安的胸口劇烈起伏著。不僅僅是衛兵,從伯爵到面前的這個男子,都已經壞到骨子里了。

  “人渣就該有人渣的結局。”中年男子似是終于將埋藏于心底的話說了出來,言語中也輕松了很多,“明天會有一場關于我的公審,這里的衛兵定然會有很大部分去維持公審會場秩序,你便趁著守衛松懈逃走吧。你和我不一樣,你是無辜的。”

  “誠然,你明天會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但是有些人渣還會繼續逍遙自在。”安站起身,看著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我不可能成為正義的使者,而且我對正義的使者也沒興趣,我只能幫助那些在我眼前遭受苦難的人。”安手腕上的手環漸漸發出了青色的光芒,在光芒達到最盛之時,安赫然消失在原地,出現在牢籠之外。

  這便是青色手環的三個基本能力之一:短距離瞬間移動,可以無視阻礙到達短距離內任何地方的魔法。

  “明天的公審,我會去的。”安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原地。這是青色手環的另一個基本能力:隱形。

  上午,梅跟著一個衛兵來到了監牢。看著本應該有兩人的牢房,衛兵撓了撓頭,思考自己是不是記錯了關押那名金發少女的地方,梅則敏銳的察覺到了空氣中尚未消失的魔力波動。向衛兵道一聲自己搞錯了,施加一個輕身術,快速的跑了出去。

  梅來到監獄的門口,果然看見了站在那里的金發少女:“小姐,既然你已經出來了,那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再晚一點的話……”“會有一場公審,對么?”安輕聲說道。梅詫異的看了安一眼,正在疑惑為什么安呆在監牢里會知道這些。安看出了梅的疑惑,將自己這幾天在監牢里的所見所聞盡數道出。

  梅深吸一口氣,拉著安回到了自己下榻的旅館,侍者等一行人已然在那里等候多時。他們并不是在等梅,而是在等著明天的公審。安走到侍者面前,將自己與那名中年男子的對話向他重復了一遍。

  “大哥竟然是這么想的么?”侍者坐在椅子上,身體前傾,雙手放在桌子上,支著自己的腦袋。“那明天大哥的公審我們還要去么?”有人問道。“去,一定要去!”侍者想都不想的回答。他沉思了許久,方才補充道:“如果公審失敗,我們就不要做劫囚的舉動了,也算遂了大哥的心意。”

  客房內,梅正在苦口婆心的勸著執意要留下的安:“小姐,我們這次出門的目的是為了參加魔法學院的考試,不是來摻和伯爵和領地里人民斗爭的。”金發少女的手輕輕握緊:“我知道我們這次出門的目的,但是我不能接受。大叔的話很有道理,人渣要有人渣的結局,但為什么伯爵的兒子卻能夠逍遙法外?”梅嘆了口氣,以前安也這么干過,每次她這么做的時候,就沒有人可以改變她的心意了。

  半天的時間很快過去。

  隨著太陽再次升起,亨利伯爵領中央的廣場上,也聚集了無數民眾。許多民眾知道心目中的義賊首領被逮捕,而且今天就要舉行公審,便自發的前來為其聲援。

  隨著一隊衛兵緩緩分開了擁擠的人群,今日的主角,身戴數個枷鎖的中年男子也出現在了人群的視線中。瞬間,人聲鼎沸,贊譽者有之,惋惜者有之,仇恨者亦有之。男子在衛兵的牽引下,緩緩走到了廣場的最高處,那個臨時搭建起的法庭中。

  他低下頭,環視著四周的群眾,以那名侍者為首,一片熟悉的人群赫然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與那名侍者站在一起的,竟是自己在牢中遇到的金發少女。男人自嘲的笑了笑,他雖和安相處了一天兩夜,但從沒有真正看透過那名少女。男人又四下環視了幾圈,沒有找到昨天來接安的藍發少女,可能是有事先離開了吧,男人百無聊賴的想著。

  隨著數名審判官與伯爵一起落座,這場聲勢浩大的公審,正式拉開了帷幕。

  “我庭以殺人罪、搶劫罪兩項罪名指控犯人波利·阿梅斯。”一名審判官在一開始便拋出了最讓侍者他們覺得棘手的問題。不論如何,中年男子手上都沾著人命,這一點是斷然沒有辦法反駁的。

  審判官看著下面鴉雀無聲的人群,滿意的點了點頭。和他們預想中的一樣,只要說出他犯了殺人罪,什么義賊的名聲,只會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我同樣以殺人罪指控亨利伯爵的兒子,同時我以包庇罪指控亨利伯爵!”站在侍者旁邊的安大聲回應著審判長的問題。高臺上的審判長發出了幾聲不合時宜的笑聲:“你可知道,控告貴族本身就是一項罪名?”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名金發少女,他身為審判長,自然知道這場審判背后所有的細節。但是一方是君臨此地的伯爵,一方只是無依無靠的盜賊,應該幫助誰他又怎么會不清楚呢?

  “若是控告者也是貴族的話,就不構成罪名了吧?”安從人群中走出,緩緩的走上高臺。審判長眉頭一皺,他不知道安說的是真是假,但是既然是貴族,又何必幫平民出頭呢?他仔細打量著走上高臺的金發少女,想要從她的神色中看出她因為假裝貴族而出現的慌亂。

  安緩緩的脫下外套,露出繡著特蕾西婭家徽的連衣長裙,義正言辭的說道:“我名為安·特蕾西婭,特蕾西婭子爵的獨女,可有資格控告二人?”

  “這……”審判長猶豫了,安的身份擺在這里,自然是有資格控告貴族的。但如果面前這位金發少女真的掌握了什么對伯爵不利的證據,在如此多的民眾面前,如果不做出適當的處理,自己定會顏面盡失,若是做出了處理……審判長有些心虛的看向身后的亨利伯爵。

  正在他猶豫時,身后的亨利伯爵開口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特蕾西婭家的小雜種。不過也是啊,也只有你們會幫他們出頭了,畢竟是剛剛晉升的“貧民貴族”嘛,哈哈哈!”說著,他肆無忌憚的狂笑不止。貧民貴族,這個詞便是他們這些老牌貴族專門發明出來嘲笑那些剛剛獲得貴族爵位的人們的。

  許是得到了伯爵的撐腰,審判長說話的語氣也硬氣了不少:“安·特蕾西婭閣下,法庭上一切都要講證據,你現在要控告伯爵父子,可有證據?”

  “自然是有的。”梅珊珊來遲。接著,她便將一封由血寫就的自白扔到審判長面前。審判長快速的掃了一眼內容以及最后的署名,不由得變了臉色。坐在審判長身后的伯爵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從他手中搶過自白,快速的閱讀起來。

  良久,他方才抬起頭,看著安身邊的藍發少女:“很好,很好!”他的聲音因為過度憤怒而顯得有些顫抖,“我的兒子現在在哪?”

  “當然是好端端的躺在他的床上啊。”梅輕笑道:“我家小姐可不是像你兒子一樣的人,讓我逼他寫下這份自白之后便好端端的將他送回去了,不過現在可能稍微有些貧血吧。”伯爵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死死的握成拳頭,指甲深陷掌心。“宣判吧。”他面無表情地對著審判長說道。

  審判長的聲音遠比伯爵剛剛的聲音還要顫抖,“安·特蕾西婭閣下提供的證據,本庭認可……”

  下面的人群爆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侍者他們也開心的互相擊掌。他們準備的證據不過是當時幾個目擊證人的證詞,但現在在本人的自白下,這份證據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現在你還需要其他證據么?”安乘勝追擊,坐在審判長身后的伯爵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便是這樣又如何?”他平淡的笑道,他已經認可了安暫時的勝利,但是她不可能得到最終的勝利。

  審判長扭頭看向坐在自己身后的伯爵,認命般的轉過頭,大聲宣布:“本庭以殺人罪、包庇罪判處亨利伯爵父子罰金1枚金幣,以殺人罪、搶劫罪判處波利·阿梅斯罰金2枚金幣!”

  安聽完審判長的宣判,不可思議地瞪大了水藍色的雙眼。誰能想到,審判長為了保下亨利伯爵父子,竟可以置希曼王國律法于不顧!她明白了伯爵最后的那個笑容,那是對她的嘲笑。

  “人渣!”安櫻唇輕啟,狠狠地吐出了兩個字。

  夜晚,在盜賊們的慶功會上,安看著獨自坐在角落里喝悶酒的中年男子。她快步走到了中年男子的身邊,劈手奪過了他手中的酒杯,仰起脖子向自己口中灌去。身著女仆裝的梅靜靜地跟在安的身后,即便看見安喝酒也沒有出言阻止。

  “人渣大叔,你很失望吧。”安白皙的臉泛上一抹紅暈。是醉酒的先兆呢,跟在安身后的梅心想。

  “啊,是很失望。”中年男子看著已有幾分醉意的金發少女。

  “失望也是必然的,畢竟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嘛。”安搖搖晃晃的說道:“有的人渣想得到應有的結局,而有的人渣還沒活夠,嗝~”她剛剛喝下的酒似乎要從胃里向外涌出,“所以,在那些人渣走之前,你都要好好活著啊人渣大叔,嘔~”她堅持著說完了最后一句話,然后將胃里的東西盡數吐在了中年男子身上。

  梅倒吸了一口涼氣,急忙用魔法擦凈了中年男子身上的污穢,然后拖著安向著帳篷走去。

  中年男子看著被拖走的有著金色頭發少女的身影,恍惚中,一個同樣的身影似乎出現在他的眼前,同樣的金色長發,同樣的水藍色眼眸,但身后卻跟隨著千軍萬馬。

  安·特蕾西婭,你必將成為改變世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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