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錦一個眨眼的功夫，倪萬玉和顏河等人的身影全都不見了。

　　她在劇烈的火光中瞇了瞇眼睛，看到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從里面緩緩走出。

　　火光太過劇烈，似乎模糊了那人的五官，謝錦心中卻清晰浮起一張臉，甚至都能猜到祂此時大概是什么樣的神情。

　　火舌對謝錦來說并不炎熱，只是會調皮的舔舐著她，謝錦蜷了蜷手指，躲過火舌的糾纏。

　　身影立定，似乎低下頭來略微彎了腰，感覺到謝錦的沉默，他輕輕一笑，“不過十來年不見，你就忘了我嗎？”

　　謝錦抿唇，沒有回答。

　　“……”

　　祂的腰漸漸直了起來，聲音發沉，聽上去情緒不怎么好，“沒關系。”他道，“我還從未見過你的人身，那便當我們從未認識過。”

　　謝錦撇過頭，很快被一只修長的手捏住下巴轉了回來，祂的聲音輕輕，“你再這樣，我把你的頭掰斷可好？”

　　謝錦皺眉，“問兀，你發什么瘋？”

　　“噓，”問兀修長的食指抬起，抵在她的唇前，“別在這個時候想起我是誰，我們重新認識，像你我初見時那樣。”

　　他道，“讓我來介紹一下自己，我名叫問兀。”

　　他微頓，輕輕笑起來，“你呢？”

　　謝錦笑了，“我姓斬，名問兀。”

　　“……”

　　她拉開他的手，“你當初渡雷劫時讓我受到無妄之災我都沒說什么，你卻興師問罪上了。”

　　問兀漆黑如墨的眼眸定定盯著她，看上去有些許嚇人。

　　“那你化為人身后，為什么不回去。”

　　謝錦想說她回不回去關他屁事，又想起自己肯定打不過他，于是改口，“我成了人，當然要呆在陸地上，海里有什么好呆的。”

　　問兀看著她，“我已經許久不曾睡過覺。”

　　“作為一頭活了成千上萬年的老家伙，可不可以不要對睡眠那么在意，我的能力是虛妄，又不是助眠。”

　　“可是你不在。”

　　謝錦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你要生氣了？”問兀想了想，“這么久沒見，我不想我們之間不歡而散。我想了許久我們之間的開場白，明明想了一個合適的，到了真正見面的時候，我卻總是忘了。”

　　“我倒是想好了，只是不太好聽。”

　　問兀仿若未聞，“恭喜你化為人身，成為半個人類。”

　　謝錦想了又想，面露嫌棄，“這不是我曾經對你說的嗎？你現在可真會偷懶，活學活用。”

　　問兀看著她，“我只是沒想到你化為人身是這個模樣。”

　　謝錦撇過頭，微頓，“你可以跟我說說你為什么會出現在萬靈海秘境了嗎？”

　　“萬靈海秘境？”問兀搖頭，“這不是。我可以告訴你一切東西，但是你要跟我回萬靈海。”

　　謝錦笑了，一點都不意外，輕輕道，“問兀，你在做什么夢呢。”

　　問兀的黑眸不動了，似乎靜止一樣看著她，內里像是深藍大海，像是要化作囚牢將她困住。

　　他本來就離謝錦極近，往前走了一步，就離她越近了，幾乎要貼著她的身子，他低頭，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身上，“謝錦，你現在可不是一朵花了。”

　　“……”

　　謝錦往后退了一步，卻該死的發現問兀實在太高大了，她根本逃脫不了他身前的范圍。

　　她伸出手警告道，“你別跟我在這里發情！”

　　問兀停住動作，抬眸看她，“你只有拉人進入虛妄的本事，修仙界太過殘酷，以你的實力，你無法自由。”

　　這是嫌她弱呢。

　　謝錦笑了，歪著頭，柔弱的身子中似乎蘊含著無限的力量。

　　“問兀，你不要像個沒斷奶的娃娃，你不用表現得離不開我，自然就不會覺得我是個沒斷奶的娃娃，永遠離不開你。”

　　她一點都不遲疑的嘲諷道，“以己度人永遠要不得。”

　　問兀瞇起眼睛，他伸出手。

　　謝錦毫不遲疑的道，“我覺得沒斷奶挺好的！娃娃也很可愛！”

　　“……”

　　火光中，謝錦看到問兀失笑的唇邊，“這么久沒見，你還是從前的模樣。”

　　問兀退開了一些，看著火光中的她道，“十余年前的那場天劫，使得我如今還陷入沉睡之中。”

　　祂略微側頭，“這里，卻是我夢中來到的地方。”

　　“你說這是你的夢？”謝錦完全不信。

　　問兀似乎知道她的想法，搖了搖頭，“修士的夢都可以是大夢一場，似乎橫跨前世與今生，像你我這等存在，夢又豈知不是現實？”

　　“萬靈海秘境和萬靈海，看似相差甚多，但是同名到底不是巧合，不過就隔著一層天道，有著不同的規則，坐落于不同的世界。”

　　謝錦試圖理解，卻還是選擇放棄，“這是你們大妖參悟的法則，你灌輸給我，我卻很難聽明白。”

　　萬靈大陸的人或者物修為越高，同樣一片空氣于他們而言意義就不同。有些人看它們只覺得是空氣，有些人看它們卻知道它們從何處來，終究往哪里去。

　　問兀抬手摸了摸她的秀發，“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東西，你卻棄若敝履。”

　　大能那個修為參悟的萬物規律，多少人求之不得。

　　謝錦撇開祂的手，“不要把我說得那樣與眾不同，我只是單純聽不懂。”

　　問兀到底心軟，想了許久，專門給她想了通俗易懂的解釋，“這里是萬靈海秘境和萬靈大陸的隔層，我晉升需要血肉祭奠，于是把他們招來送死。”

　　“……”

　　果然夠通俗易懂。

　　看到謝錦眼里的情緒，問兀道，“不要害怕我，我不是小蛟龍，不愛吃人。”

　　他似乎嘆了氣又似乎沒有，“天道容不下除了人類以外的異類，我少不得得找些辦法。”他輕聲，“你也不必可憐他們，到底這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謝錦了。”謝錦道，“你想吃就吃，想殺就殺，到底我不是你，又怎會對你指手畫腳。”

　　“可是你若是愿意，我可以不殺他們。”

　　謝錦幾乎殘酷道，“你或許是很多人道途的盡頭，但是我絕對不是他們盡頭前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