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陣混亂和哀嚎中醒來,同時伴隨著我蘇醒的還有庇護所里彌漫的藥劑和刺鼻的血腥味。我知道,又有人死在這里了,又一個。
在略顯冷硬的木板床上翻了個身,昏暗的陽光透過金屬百葉窗,給這只有40平的庇護所帶來了些光亮。我翻身下床,若無其事的穿衣,洗漱,吃飯,似乎一切都與我無關。
不,實際上本就與我無關,這個感染區死個人就像冬天下雪下雨打傘一樣習以為常,誰讓他們走進了一個不屬于他們自己的區域呢。
如此想著我卻又不得不想起人類的劣根性,立場的善惡等等,以及一個困擾我很久的事:
“我害死多少人了?他們是否因我而死?這一個是不是還能救回來?”
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下來,最后得出一個結論:
『下地獄就下地獄吧………反正現在的身體能不能死都是兩說。』
我的名字叫千穗,實際年齡22歲,現身體15歲,一直保持著我被感染時的樣子,無職業,如今算是個醫生和寫手。
關于年齡實際上我也不知道,姑且就把瘟疫開始的年份當做自己出生的日子了。
3月11日,那個城市沉寂的日子。
喝一口水開始漱口,又在鏡子里撇到了自己的樣子:無神的紅色左眼細細的打量著它的主人,手腕上是一道道的已結痂的血口——看來他似乎并不想讓自己瘋掉。
耳朵上是幾個特殊到可以當做標志的耳釘,以及右眼一層又一層的繃帶,似乎在掩蓋什么,當然,也不用掩蓋——反正街上也沒幾個活人了。
切回正題
像平常一樣隨便做了些煎蛋什么的算是早飯,這東西在現在也算珍貴了,但對我不是,因為附近就是超市,能拿就拿,不能拿或是保質期很短的就干脆堆在冰柜里隨拿隨用了,也還算方便。
吃完飯后干脆的拿起一瓶黑紅色的液體和一包黑色的晶體混合起來,算是給自己右眼的感染區上藥
『一瓶Ⅱ型感染液和黑雪按三比一混合,變為有沉淀的微灰色液體算作初步混合成功,隨后等待反應變為黑色液體,去除沉淀后使用。』
感染液這東西顧名思義:感染體的血液,黑雪則是這瘟疫降臨后的產物,隨處可見,不帶斷貨。
拆下繃帶,看到了自己的右眼,明明是紅色的眼睛卻被這病毒感染成了深紫色,同時又有淡紫色的紋路密布在眼瞼區域,雖然還能看見東西,但痛覺神經多半已經被病毒同化掉了。
因為這明明會有疼痛卻什么都沒感覺到,仿佛它不屬于我,但它又讓我看見了外面的光明,這倒是個有趣的現象。
不知道感染體是不是也會這樣,完全沒有痛苦的意識
但拜此所賜它讓我的醫療工作方便了很多,同時我也不用擔心我在戰斗中會因為左肩或是腹部中彈而貽誤戰機——如果我真的變成了個怪物的話。
真是的我在亂想些什么啊………
扶住因為高速運轉快要爆炸的大腦,把毛巾打濕敷在頭上開始所謂的“散熱”,感覺好了不少,但沒過多久我就又聽到了讓我頭疼的聲音。
——那是幸存者的腳步聲,等等??幸存者?!
很快意識到不對勁的我翻身拿起了自己的AA12和沖鋒手槍,帶上口罩又把繃帶綁上,戴上護目鏡也就算是個簡單的防護了。
“真是的………你們這群活人為什么要自找麻煩呢……”
一邊嘆著氣一邊找了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小路到了外面,但看到一切的我卻不禁感嘆自己的直覺真的是幫了大忙了,它幫我躲過了無數次的危險。
外面在刮風,看北邊超市橫幅的樣子預計是6級的東北風。感染晶體的碎屑隨風飄揚,成為它們的傳播媒介,播種新的死亡,但可惜這與我無關。
我的首要任務是看看那個幸存者是否還活著,是否可以施救,是否有施救價值,若是個人渣殺也就殺了,算是清理我地盤上的渣滓,但若是無關的人呢?
真的可以不去救嗎?當然不行。
我現在需要的是資源,而人力資源也未嘗不是資源。確定這點后我便去看了看情況……但很可惜我除了滿天飛的黃沙和墨綠色的感染晶體就沒看到別的。
漫無目的的搜尋肯定是不行的,這個城市再怎么荒涼也是個二線城市,光靠我是沒法完全查清的。最好選個穩妥點的方法。
比如在高處尋找?
那當然不可行,以我的體重多半還沒站住腳就隨風而去了。
所以我選擇了一個最簡單而最穩妥的方法,先探查可能的區域。
我在我認為可能他會出現的地方搜查了一圈,但可惜什么都沒查到。但拜此所賜我找到了不少對我有用的物資,從醫療物品到簡單的金屬和油漆。
因為這么多東西沒辦法搬走,我也就只能就近找了輛還能開的車。
嘖,不得不說幸好鑰匙還在,不然我就得頭疼一陣子了。
把需要的東西往后備箱里一裝,同時我也把我找到的醫生常用的醫療箱和在急救設備中找到的心臟除顫器以及一堆繃帶消毒碘液之類的東西放到后排座位上,就這么開到了離我庇護所沒多遠的地下車庫。
把用不上的AA12和一大堆霰彈彈藥放到車里,拔出鑰匙,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搬走我要的物資。
沒辦法了,一趟一趟拿吧,我無奈的對自己說。
拎著醫療箱,走在我呆了兩年已經熟悉的不得了的走廊上,又輕又響的腳步聲在走廊回蕩,在彼岸往生的死者無聲的游蕩著,祭奠著這里數萬的亡靈。
有時我也一直在想,為什么老天唯獨讓我活了下來,這疑問一直在我的大腦中揮之不去。
現在看來,他們是覺得我這么個背棄醫德的醫師不配下地獄吧。就讓我這么孤身一人的活著,算是對我的折磨與懲罰,以贖回我的原罪。
但這想法似乎不合時宜,因為我聽到了腳步聲,與我截然不同的腳步聲。
“只能勉強聽出是個女生,與我差不多體重,此距離拔槍勝率10%”
被強化的大腦運轉著得出這么個結論,的確,我并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已經準備開火了,所以………
我拿出了在我外套下的手術刀,夾住刀鋒作為近戰和遠程的武器…………但可惜我并不會時停,否則我就繼續用槍了。
收回去了兩把,同時用左手食指扶住刀背——或許她,或者她們并沒有惡意,只是來這搜集物資的,如此想道我就試著退一步。
〖末世中你不應對任何人寬容,因為我們并不知道他們是敵是友。〗
〖殺了她們,就算是為了你自己的生存!!〗
我的大腦又開始預警,作為我與生俱來的的生存本能提醒我進行行動,以免我的安全受到威脅,又一次提醒道。
像是已經習慣到厭煩一般,像以往一樣回了一句:
『要么閉嘴,要么給我滾。』
走過這個走廊拐角,果然我的預料沒錯,一個女孩正拿著我的物資,嘴里絮叨著什么,從嘴型里“聽”到了她說的什么:
“請等著吾………因為這里的藥品能救了汝”
我再度把腳步放輕,試圖得到更多情報。但很可惜她已經看到我了,也就此作罷為好。
我從她的眼里看到了恐懼,不安,遲疑,和愧疚。
但我對此表現得十分平靜,既然是為了救人沒些藥品和食品也能理解,誰讓這是醫生的本職工作呢。
與此同時我也終于有了點時間仔細觀察她的眼睛,和我一樣的紅色雙眼,只不過比起我的眼睛,她的眼睛明顯多了些可愛和期待,不像我一樣充滿著死氣和絕望。
『人們總是喜歡把期望寄托在孩子上的,而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