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之間的種種,修士們是不會在乎的。
李折顏下山的時候是有接到一個指引任務,而他要保證的也就是將姜歲帶回十方山,姜家人怎么想,怎么做他大可不必理會。對于那位師叔,他也可以只字不提。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比如那位二次進入蟠龍山的師姐。
雪於菟確實進入了蟠龍山腹地,此刻她還沒有找到有關須天魁的任何線索,拋開李折顏在臥龍寨興師動眾的術法,她畢竟是和須天魁見過一面的,就算那只是假體的須天魁。
“還是打草驚蛇了么?”理了理自己銀色的鬢發,雪於菟有些無奈道。
對她而言,蟠龍山一行自己其實只是個幫襯,她的存在是告訴李折顏萬事小心。而真到了和大妖對抗的時候,別說須天魁那種大妖,就算再次幾個階位她也不能輕易出手。對妖妖修沒有正邪之分,妖修奉行的是不屠我族者皆我家人。
也就是,無論你多壞,只要你不傷害其他妖修,那你在妖界沒有仇人。如果你傷害了其他妖修,那整個妖界都不會放過你。
所以,雪於菟沒辦法對茉月動手,須天魁明知她是十方探子也會對她和顏悅色。這就是妖和人的區別。
雪於菟已經在蟠龍山轉了兩天了。她能感知自己周圍的妖氣越來越濃,她也知道這總濃郁的妖氣會影響她的道心,可是她總是妖探索出個門道的,不然無論是對于十方還是對于須天魁來說,她都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風聲中夾雜著無數的低語,雨水也漸漸的越發肆虐。這些包含著無盡怨氣的妖氣在風中搖曳一點點匯聚再慢慢消散。就像是在戲耍雪於菟一般。
雪於菟笑了笑,她知道自己已經很近了。
她走到一塊石頭前,在上面畫上第一道符篆。
再看李折顏這邊,他在運功療傷之后,看著自己面前等了很久的姜歲。姜歲也直勾勾的看著他。
“還有什么未完之事嗎?”李折顏問道。
“我還能再回來嗎?”姜歲有些不甘心的反問道。
“能,但是你要知道我輩修士不能有太多掛牽。”李折顏回道。
“你當初也這樣嗎?”姜歲反問道。
“我從小在山上長大,我沒有對俗世的掛牽,我的掛牽在山上。”李折顏從椅子上下來,站在姜歲面前,他拿手輕輕捏了捏姜歲的腦袋:“有慧根,你應該有不錯的前途。”
“哪又能怎么樣?是活的時間更久嗎?”姜歲問道。
“我今年二十一,你看我是不是就是二十一歲應該有的樣子?我師父已經四百歲了,可是看著比我大不了幾歲,如果你能好好修練的話,差不多也就跟我一般大。但是你要知道的是年輕不是為了活的更久,而是為了活的更精彩。師父說過,千年求道者,鰲也。我輩求道終不過千年,只是為了明理。”
李折顏不擅長講大道理,所以他能說完,姜歲卻不能聽完。
“你說的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我跟你上山之后,我便成了沒有爹娘和哥哥的孩子。我這一個州府千金的名銜丟就丟了,可是我怎么說多是個活生生的人,我沒辦法能笑嘻嘻的跟你一樣。”姜歲說道。
“嗯,你說的對。”李折顏點了點頭,自己確實不能讓她立刻接受自己的理解。便沉思了一會:“要不這樣,不如你就當把自己嫁出去了。這樣會不會好接受一些?”
“啊?”姜歲瞪大了眼睛。
她看著他,他看著她。
她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
他的臉色卻如往常。
“那我嫁給誰了?”姜歲有些嬌羞道。
“我想想……”李折顏斜著頭,直勾勾的盯著房頂思索了半天真正準備回答時突然感受到了雪於菟發出的訊號。
“師姐?”李折顏回過頭望蟠龍山望去。
“師姐?”姜歲愕然。
“你現在先等等我,我還有些事處理,嗯…………別再亂跑了。”李折顏說完也不等姜歲答復便捏起劍訣。
頓時,屋內狂風大作。
狂風中的李折顏見姜歲長了張嘴說了幾字,又因為風聲太大沒聽清,便以為她在督促自己快去快回,便回了一句:“好。”
一個人問話時風起,音未起。
一個人回答時風落,音未落。
空蕩蕩的房間,姜歲聽著那個“好”字的余音繞梁,不知所措。
當李折顏傳送到雪於菟標記的地方時,雪於菟早已經不在那里了。
李折顏看了看周圍環境,四周是茂密的植被,一股腐敗的味道混合著雨水的土味交織在風中。
他打量了很久,才遠遠的看到自己正前方有一處異常破敗的宅子。那宅子不像是被密林遮蓋,倒像是長在密林里一樣。
破舊不堪的屋檐上長著厚厚的苔蘚,原本褐色的土墻則爬滿了藤蔓植物,如果不是因為窗戶上的蛛網和樹葉重疊在一起顯得特別的突兀,李折顏是一定看不出這里曾經是做宅子。
慢慢的靠近宅子后,李折顏才大概明白這個宅子是做什么用的。
那宅子后面是一大片的墳地。
一大片墓碑后面是一個個空洞洞的墳坑。
這匪夷所思的畫面讓李折顏有些不明所以。挖墳掘墓這種盜墓賊的勾當不是應該存在于那些皇家陵園嗎?怎么老百姓也不放過?
再靠近一些,李折顏看出了里面的蹊蹺。這些墓地不是從外面挖開的,是從里面挖開的。李折顏看到的空洞是尸體鉆開棺材后再往外爬時刨開的土二次堆積的效果。
“師姐是說,還是這些尸體被人控制了?”李折顏一邊挨個打量了一番,一邊自言自語道。
思考無果,李折顏準備去宅子里再打探一下。那是一個二進的院子,也不大,就前院一個前廳,后院一個臥房。甚至連個耳房都沒有。
李折顏輕輕一腳將院門踢飛,整個院子便在他面前暴露無遺。
院子里一口正對門口的枯井,一組石制座凳,還有一棵老槐樹。
枯井對門,院里種槐?
李折顏掐指微微一算。得,這剛養好的傷看來是消不掉了。
后院李折顏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會住著什么玩意。二話不說直接將黑劍窩在手里,結起手印。
拂塵·業蓮
也不管火焰是不是將自己完全包裹,李折顏就如同流星一般直接飛進了后院。
三只拿著小屠刀的小鬼在院內真在往前院跑,只見一團火焰從他們身旁經過便全部化成灰燼。
李折顏一個瞬身進了臥房,便見一只夜叉在往外爬,也直接手起刀落將夜叉當場斬殺。
就在他準備結陣凈化宅子時,一道凜冽刀氣穿墻而來。
李折顏反手擋下,跳至屋外。只見一只巨大的黑影從墻外撞穿了臥室后墻———一頭幾乎一丈多高的山豬妖。
那豬妖青面獠牙,前蹄子已經爪化,握著一柄厚大的刀坯,那刀坯甚至都沒有開刃。
李折顏看著那豬妖當著自己的面耀武揚威般的仰天吼叫,二話沒說,一團火焰砸了過去。那豬妖還沒反應過來便和向前小鬼一樣化成一團灰燼。
“師姐不會是在逗我吧?”見那豬妖這么不禁打,李折顏繞了繞頭。
之前是自己不知道怎么試探隨便使用術法,可也不代代表自己真就不懂腦子吧?這種小打小鬧的戰斗能試探出來啥?誰比誰更傻嗎?
李折顏撇了撇嘴,也不準備布陣凈化了,直接從懷里拿出一張黃紙,往頭頂一丟,那黃紙似乎有了靈性般飛了出去。
“就這樣吧,剩下的看天命。”李折顏說著將黑劍收了起來,然后才退出宅子。
說起來,蟠龍山的雨很多時候還是很有韻味的。特么是在植被茂密的地區,那種蔥郁的感覺讓李折顏有種在十方山上的錯覺。只不過錯覺歸錯覺,不代表會有歸屬感。
出了宅子,李折顏依舊往山區的內陸貼近,他現在需要做的事情當然是盡快和師姐會合。在盡快達成師門任務的同時減少雨水對師姐的影響。
這一路上,李折顏沒少采摘藥材,雖然十方山上修行最不缺的就是丹藥,但是面對寶庫一般的蟠龍山,李折顏看到成色不錯的藥材時還是會順手牽羊一下。
往內陸走了大約兩個時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妖氣也愈發的濃郁了些,四周不時遠遠傳來一些野獸的吼叫聲,雖然沒有看到雪於菟的影子,但是李折顏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并沒有拉開太遠。
又走了約一個時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李折顏也出了密林,來到一處怪石嶙峋的山麓處。不同于密林的曲徑通幽,這里倒是顯得十分的遼闊。
怪石千姿百態,崢嶸奇偉。盡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妙。這讓李折顏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哪怕是在“千山不重樣,萬景自乾坤”的十方山也他重來沒見過這樣的過渡帶。
李折顏在怪石群里兜兜轉轉又過了半個時辰,當他回過頭時,他驚奇的發現自己腳下所踩的地面時干的。
那不是雨水被蒸發之后的干,而是沒有接觸過雨水的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