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原諒我剛才不能夠用我的名字來自我介紹,畢竟現在這座城市之中已經有一個我了,先來后到,所以我出現的時候就別喊我的真名了,這會讓每一個注視我們的事物感到疑惑的,不過我的工作也差不多了……哦,還差一點。”
客人,這個男人,他目送著名為蘭斯·德維斯的人被那一只手帶走,這并不是結束,應該說,這才剛剛開始,隔日才剛剛開始。
他必須完成這一切。
“一個人可以擁有不同的‘天使的饋贈’,這些從異端或者別的什么信徒身上解析出來的材料總是會帶著某一些非自然的力量,他們為這些東西取好了名字,我覺得,這些名字或許也代表著他們‘曾經’所擁有的某些部分,擁有的某些特質,將這些被非自然觸摸過的部分提取出來,和他們曾經的某些事物產生共鳴,于是,他們就得到了一份饋贈。”
天使的饋贈。
他挽起袖子,現在不是什么講究所謂風度還是禮儀的時間了,趁著那些東西還在看著這里,他必須繼續,蘭斯·德維斯……好,下一個是羅特列克,那個掛在墻上的人,人數必須對得上,至少現在的人數必須對得上。
羅特列克已經準備好了,已經被掛在墻上,他將羅特列克的軀體從墻上拉下來,至于羅特列克本人會不會感受到疼痛,這就不重要了,他將羅特列克拖行著,朝著長廊的盡頭拖行,直到他到達一個足夠的距離,將這一具軀殼拋下。
“我和你倒是沒有多少交集的機會,不過,還是祝你一路順風。”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將羅特列克的眼睛合上,嗯……并沒有什么實際意義上的效果,羅特列克的身體應該能夠解析出一份天使的饋贈,不過他不會,這種事情還是交給那些所謂的工坊來做吧。
下次有機會的話。
他將這一具軀殼放在了長廊的盡頭,再往前一步,就到達那已經被破壞掉的大廳,當然,他并沒有踏足到那個地方,他站在這個邊緣,將羅特列克扔到了那暴露在破口之下的位置。
第二個。
他看著那些灰色的實質再一次匯聚,然后將羅特列克的身體從地上抓起,帶去他無法窺見的遠處,他避免了視線和‘上方’的直接交匯,他當然知道,現在看向那里對自己來說沒有任何的好處,沒有任何的意義。
再下一個。
那一個男人,一個用玻璃劃開了自己脖頸的男人,這一具尸體的作用就不大了,算了,多一個總好過少一個,反正都已經死了,不如再循環利用一下,他回到剛才所在的地方,將男人的尸體拉起,拖行,然后扔到大廳。
這是第三個。
接著是第四個,還有第五個。
“哦對……他還在夢中是吧?”他自言自語著,他——莫泊桑,還有另外一位女性,這兩個人還在一層夢境之中,莫泊桑應該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這也多虧了那一個水缸——畢竟,這一個水缸的破裂也可以作為新聞的一部分,而同時,這一個水缸也被賦予了‘夢’作用,它在莫泊桑的夢之外再構筑出了一個夢,于是,當莫泊桑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并不是真正的清醒。
他只是從一個夢中到另一個夢中。
“我一直覺得夢中夢這樣子的設計很老套,但不得不說,這種方法確實很有用,人往往無法處理太多真實與虛假的部分,一場夢就足夠搭建起對于現實的渴望,更別提兩個夢了。”
他走回到那一個破碎的水缸前,他就像是沒有看見古諾的那一具身體,他沿著莫泊桑在夢中走過的路行走,莫泊桑在夢中從‘房間之中’行走到‘外面’的那一條路,他當然看不見,沒關系,因為別人會告訴他。
他能夠聽見那一種旋律,就在這里,那是一首彌撒曲,那是屬于古諾的彌撒曲。
即便他們不在同一個地方,他們依舊能夠交流。
因為他們一直都在‘這個世界’。
“我們已經有多久沒有見過面了?古諾。”他打開那一扇門,找到了那兩位蜷縮在房間之中的……莫泊桑,還有那個女人,“我們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面了,我還記得上一次看見你應該是在十八年前……或許更早一點,等你有空了,可以去找‘我’聊聊天。”
那旋律似乎變得輕快了不少。
他拖動了莫泊桑和那位女性行走,這是是一種并不完整的交流,他能夠聽見古諾的旋律,古諾也應該能夠聽見他的話語,然而,他們在此時并非面對面的交流,他所聽見的也不過是古諾那些旋律之中包含的情感。
這并不是人與人的交流。
“該死……這兩個人真是有夠重的。”
古諾已經死了,這一點毋庸置疑,她作為人存在的部分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消散了,當然,她完全可以作為一個被扭曲的怪物長久存在,古諾應該是不會接受這種結局的,她很喜歡自己,很喜歡自己的一切,因此,她不會讓自己永遠成為那些怪物。
人是不能夠復活的。
在他的認知之中,人是不能夠復活的,人是絕對無法復活的,這是天使們的規則,一切涉及到復活……涉及到治愈的恩澤,都是被禁止的,即便是觸及到了一定層級的人,比如剛才的蘭斯·德維斯,他所擁有的也不過是一種將自己的傷勢通過恩澤均衡到身體的每一處——這并不是治愈,他身上的傷加起來依舊是這樣。
僅僅只是均衡了一些。
“現在還有多少?”
灰色已經覆蓋在了整個區域之中,這里從一個本應該是具備高科技的實驗室成為了如今這副模樣,宛若荒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牢籠,墻壁龜裂,布滿溝壑,破碎在地上的水缸,如藤蔓一般蔓延的扭曲灰色,踩在地上還會有各種粘稠的聲響,干涸的血跡勾勒出一種圖畫,涂抹在墻壁上。
至少……有一些不是純粹灰色的裝飾物了。
事實上,在褪去這一部分的認知阻礙后,整個區域本身也不算是純粹的灰色,若是從外面看過來,此時這一個區域已經呈現出了一些別的色彩——不論這一份色彩的具體名字是什么,它具體是什么顏色——在現在都不重要了,在這一份認知阻礙被剝離之后,停留在這里的人都是同樣的結局。
包括他自己。
不過還好,他構建了這個就的印象不就是為了這個嗎?他現在承載的是古諾從當初到現在為止一切的思想,是古諾印象中的他,在這一份印象沒有崩塌的時候,他完全不用擔心這一點——完全不需要擔心,因為一切本該如此。
他用力將莫泊桑的身體推入到大廳之中,依舊是那一個被破壞的大廳,他目視著那灰色從上方落下,握住那兩個人的軀殼,往好處想,這兩個人的‘感知’并不具備痛感,他們現在還在夢中的卡爾蒂安,至少,他們在迎接死亡的時候不會有多少感知。
“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他目送這最后的兩個軀殼被灰色帶走,很好,在隔日在這里的時間段之中處理好了這一切,那么,他在這里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了,在這一段時間結束之前,還能夠稍微走兩步。
他回到了那一個實驗室之中。
古諾的軀殼依舊在地上,那五根連接著軀殼的線條早已經斷開,這五根線條自然也是屬于古諾的,只是操控這些線條的人在并不是她而已,總會有人會來拿起這些線條的,總會有人在古諾還沒有‘醒來’的時候幫助她提起這些事物的。
古諾的軀殼并不完好。
她的軀殼被那一份恩澤對半切開了,而且角度也不是最好的角度,因此,想要將這一份軀殼重新拼起來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再說了,這也不是一個人類的軀殼。
在他的眼中,地上的這堆東西充其量也不過是用大量的紙張重疊起來的事物,宛若一個孩童正在試著用手邊的東西來拼湊出人的姿態來,當然,這種方法在此時并不是很好用,呈現在地上的‘這個東西’,不論怎么看都太像是一個完整的人。
“如何形容我們所在的地方?拉芙蘭,我們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從一出生開始,我們就在聆聽這個國度的聲音,我們誕生于此,我們是它的一份子,不論發生了什么,不論我們活著還是死去,都無法改變拉芙蘭本身。”
他將地上屬于古諾的部分撿起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這樣子做可能沒有什么意義,畢竟是朋友,所以,即便現在并不好看,至少得讓這一位朋友保持一份體面。
“好久不見。”他說,“應該由你來說歡迎回來,還是讓我來說歡迎回來?”
樂曲的旋律依舊在奏響,那是一種蘊含了很多情感的旋律,古諾將自己的一切都填補進了這一份彌撒曲之中,讓這一份樂曲脫離了純粹的結構,畢竟,古諾書寫的并不是忠誠,并不是信仰與祈禱。
她勾勒了戰爭,還有拉芙蘭。
金錢,娛樂,愛與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