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區的故事】
如何讓一個人幫助自己?
德利勃的答案是平等,如果希望別人能夠幫助自己,那么,就需要先幫助別人,這才是一個平等的幫助,當為一個人提供足夠多的幫助之后,即便自己不說出口,對方也會主動來報答自己——這是人際交往的規則,是人與人交流的規則。
“并不是困難的事情,巴斯德先生,正如我所說的,我無法離開這個房間,所以,請你去一下卓沿的東南區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里應該有一個教堂,你去教堂之中找那位神父,幫我找他拿一個羅盤,就說是十八年前放在他那里的羅盤就好?!?p> 十八年前。
如果把不同的時間作為一個錨點,那么,十八年前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一個錨點,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十八年前發生了什么,在整個拉芙蘭,‘十八年前’這個詞匯似乎已經和某些重要的事情綁定在了一起。
羅盤是什么東西,十八年前又意味著什么,巴斯德不會去深究,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盡快把這件事情完成,然后,將德利勃所需要的東西帶回去。
“他同意了?!?p> 德利勃坐回到了椅子上,他將椅子放在了窗戶旁邊,現在,即便是坐在椅子上,也能夠從窗戶那兒看見外面的景色,這一扇窗戶能夠看見的范圍并不多,這一個朝著西北方向敞開的窗戶只能夠看見整個卓沿最偏僻的角落,他無法看見卓沿那些繁華的地方,那些靠近正中心的地方。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看見的都是這樣的景色。
“十八年了啊?!彼匝宰哉Z,“時間過得真慢啊?!?p> 長時間停留在同一個地方,拘束在同一個房間之中,對于時間的感受會被無限拉長,拉長到一個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所以,他總需要通過別的方法來減少自己對于時間流逝的認知,想辦法填補自己時間之中的空白部分。
有夠折磨的。
被囚禁在一個地方十八年并不是最痛苦的部分,事實上,最痛苦的應該是不知道‘盡頭’這一點,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在這里停留多久,不知道這一份囚禁的盡頭是在什么時候,算了,就這樣吧——這樣子的想法很難,他很難對自己說出‘算了’這一個詞匯。
他做不到。
他沒有辦法把發生過的一切都當做不存在,所以,接下來的時間還是會帶著痛苦生活下去,往好處想,在這個地方,至少自己不愁吃喝,這已經比大部分拉芙蘭人要強了,他看向遠處,看向自己能夠看見的盡頭,在十八年前,那些軍隊就是從那里進入到卓沿之中,和那些騎士們戰斗。
那些軍隊在這個城市之中不斷前進,一直穿過整個卓沿,朝著拉芙蘭的中心走去,直到現在,戰爭的后遺癥還清晰地展現在他的眼前,那些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修補好的建筑物,就是拉芙蘭曾經經歷過的一切的證明。
——拉芙蘭,卓沿。
手中提著一盞肉燭,輕微搖晃,巴斯德行走在這一條不太熟悉的街道上,大致的方向肯定是正確的,只是細節上仍然有一些區別,他通過那幾個比較明顯的建筑物作為自己判斷方向的工具,大概是這邊——現在就是這樣的一種思維。
其實肉燭在這里并不是必要的東西,卓沿的街道兩側時不時就會有佇立著肉燭的‘燈’落在地面上,這是每隔一個固定時間段就會更換的東西,在這些肉燭的包裹下,即便手中沒有任何東西,也能夠安然無恙地行走在這里。
但是。
出于某一種緣由,他還是自己帶著肉燭來了,提燈,這是肉燭最泛用的外形,方便隨身攜帶,并且能夠作為‘光’本身使用,提著這一盞肉燭,四周的霧氣都仿佛散去了不少,他在這些霧氣之中看著建筑物的輪廓,看著那些靠近自己的面龐。
泛用粗制工作室生產的廉價肉燭,摻雜了動物血肉與骨骼,讓肉燭本身的價格更加低廉,代價就是使用壽命的大打折扣,以及安全性的降低,不適合大范圍使用,只適合在某些緊急時刻作為一種備選方案。
對于巴斯德來說,這是他為數不多的選擇,便宜——僅僅只是‘便宜’這一個特點,就足以讓他選擇這一個工作室的產物。
東南區,巴斯德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這個地方了,自從自己開始在自己的小小領地之中培養那些東西開始,他就沒有離開過這這里,時隔不知道多久重新踏上東南區的土地,實在是令人……怎么說呢?令人感到些許擔憂。
畢竟他不指望這個地方的人能夠有多歡迎自己。
但是,有一點很奇怪。
他看見這個地方似乎出現了不少不應該屬于‘這里’的人,卓沿的東南區域比西北區域繁華太多了,東南區域這邊的建筑物都是在這十幾年間建立起來的,從零到一,完整地搭建起來,他們的建筑風格較為統一,至少肯定比他所居住的那一片區域統一不少。
雖說依舊是高低不同,雖說依舊是不同風格的雜糅——比西北區域統一一些,這就足夠,而在這里的人大多也是卓沿的本地人,經歷過戰爭之后又回到了這片土地上重建家園,巴斯德在很久以前來過這里,他記得這一邊的人是什么模樣。
人與人從外表和著裝上來看,應該不會有太多的區別,尤其是在這樣同一個區域之中,可他現在看見了幾個很明顯不屬于自己的風格,那幾個人行走在街道上的時候,目光就像是在尋找著什么,他們的動作很統一,步伐的距離也很統一,他們是一群有組織的人物,而且不屬于卓沿的人物。
白旗幟。
這是出現在巴斯德腦海之中的第一個詞匯,白旗幟,只有那些人會如此明目張膽地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威懾’,讓每一個心懷不軌的人放棄自己試圖去做的某些事情,即便白旗幟并不屬于官方——誰信啊?白旗幟自稱是不屬于官方,但明眼人都會知道他們肯定和拉芙蘭有關系,甚至是和白帆有關系。
問題就在于,當白旗幟的人以這樣子的姿態出現在‘這里’的時候,就代表著他們是在執行某一種任務,尋找某一個人,或者找到某一個事物,這些東西往往都和那些異端或者是異教徒有關,卓沿出現了異教徒?在這個拉芙蘭的中央區出現了異教徒?
什么時候。
巴斯德當然不知道,他向后退了兩步,緊貼著身旁的那一面墻壁,此時他的著裝比之前稍微有了一點變化,他將衣領拉高了一點,并且,德利勃先生給了他一頂帽子,這樣,他能夠遮住自己一部分的容貌,再讓自己行走的姿態稍微調整一下,那么,那些認識他的人第一眼應該不會認出他來。
這是一種保險。
“吼……白旗幟的人在這里?”巴斯德聽見不遠處有人正在小聲交談,“他們又發現了什么東西嗎?我記得他們前兩天就來過這里了吧?”
——前兩天。
巴斯德捕捉到了這一個詞匯,白旗幟在前兩天也出現在了卓沿?不,如果說是‘這里’,那就是具體到了東南區域這個范圍之中。
這么久沒來,這里好像出現了不少新的事物。
那白旗幟的成員一共有三位,也有可能是四位,因為最后有一個背著大包小包的人跟著前面的三個人,巴斯德不知道需不需要將這一個人納入到這一行人之中,那幾個人披著白色的披肩,點綴著鎏金,與此同時,他們的臉看起來很怪——這也是巴斯德第一眼就看出來這些人與眾不同的原因之一——這幾個人的臉看起來非?!摷佟?,這個描述不知道算不算是正確,巴斯德是這么認為的。
虛假的臉。
不只是表情,也不只是神態,就好像這臉龐本身都是通過別的東西拼湊出來的,用某一種材質捏造出來,就是這樣子虛假的臉,他的目光稍稍向下,長時間盯著一個人的臉看,難免會引起對方的注意。
“今天的這幾位和前兩天的是同一批人嗎?”另一個人悄悄問到。
“應該不是,我記得前兩天的人要矮一些,而且前兩天的人……我聽過那些人是過來取什么東西的,就是去了那個高塔,諾。”
“這不就是那個無主的地方?”
“是啊,可能是在那里找到了什么有用的東西吧,我提醒你一下,你可別好奇心泛濫跑去跟著,到時候那些人把你判定為異端,你也得被掛到架子上火燒!”
巴斯德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跳平靜一些。
白旗幟和自己沒有任何關聯,這是巴斯德知道的內容,那些人和自己完全沒有關系,硬要說的話,他們只是碰巧出現在了同一個地方,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關聯,這街道上的交錯而過應該是他們此生的唯一一次的見面。
不出意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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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脳內真っ赤に(腦內浸濕的鮮紅徘徊)”
《旅鼠狂熱》-かいりきベ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