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第一場秋雨來得又急又猛。莘莜抱著剛取的快遞小跑回宿舍，發梢還滴著水珠。她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拆開那個沒有寄件人信息的牛皮紙包裹。紙箱里靜靜躺著一本德文期刊，燙金的《Naturwissenschaften》標題在臺燈下泛著冷光。

　　“奇怪...”莘莜喃喃自語，指尖觸到扉頁夾著的異物。那是一張對折的照片，展開的瞬間，她的呼吸停滯了。

　　照片里，林脩穿著她親手熨過的那件藏青色襯衫，正與一位金發碧眼的女生站在實驗臺前。女生微微傾身，修長的手指搭在林脩的小臂上，兩人相視而笑的畫面被定格得恰到好處。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在他們周圍鍍上一層光暈，看起來般配得刺眼。

　　照片背面用中文寫著：“學術交流？還是...”省略號被用力劃了三道，幾乎要戳破相紙。

　　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得震耳欲聾。莘莜機械地翻著期刊，在第47頁發現一個折角。那里用熒光筆標出的段落旁，有人用鉛筆寫著細小的德文。她顫抖著打開翻譯軟件，鏡頭對準那行字跡：

　　“與Erika共同完成的突破性進展，期待后續合作。——L.X.”

　　手機突然震動，林脩發來消息：“剛結束組會，今晚可以視頻。”配圖是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杯沿沾著淡淡的口紅印。

　　莘莜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打不出回復。雨點敲擊玻璃的聲音越來越急，像她失控的心跳。最終她只回了個“好”字，然后把照片塞進了抽屜最底層。

　　視頻接通時，林脩的背景是凌亂的辦公桌。他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色，下巴冒出胡茬，但眼睛在看到莘莜的瞬間亮了起來。

　　“你剪頭發了？”他湊近屏幕，聲音里帶著疲憊的沙啞。

　　莘莜下意識摸了摸剛及肩的發梢：“上周剪的...你那邊很忙？”

　　“數據出了問題，已經連續熬了三夜。”林脩揉了揉太陽穴，突然轉頭對畫面外說了句德文。一個清脆的女聲回應了什么，接著是輕快的笑聲。

　　莘莜的指甲陷進掌心：“你同事還在加班？”

　　“Erika，我跟你提過的合作者。”林脩自然地回答，伸手調整了下鏡頭。在他身后的書架上，莘莜突然發現兩個并排放著的馬克杯——其中一個正是照片里出現的那個，杯身上印著“RWTH Aachen”。

　　“你換杯子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忽得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林脩順著她的視線回頭：“哦，實驗室統一發的紀念品。”他拿起那個杯子喝了一口，喉結上下滾動，“怎么了？”

　　“沒什么。”莘莜強迫自己微笑，“就是...想你了。”

　　掛斷后，她鬼使神差地點開蘇媛的朋友圈。最新動態是十分鐘前發的：“有些人表面深情，背地里...”配圖是模糊的實驗室夜景，但莘莜一眼認出那個站在窗邊的剪影是林脩。

　　第二天在食堂，蘇媛“恰好”坐在了莘莜對面。

　　“師姐臉色不太好呢。“她舀著酸奶，狀似無意地說，“聽說德國那邊有個女博士對林師兄特別上心，經常給他帶早餐...”

　　不銹鋼叉子在餐盤上劃出刺耳的聲響。莘莜抬頭，看見蘇媛眼中閃爍的惡意：“你到底想說什么？”

　　“沒什么，就是覺得...“蘇媛壓低聲音，“師姐應該知道真相。”

　　當晚的例行視頻，莘莜借口論文趕稿取消了。她拆開第122顆星星，里面的字條寫著：“今天有沒有按時吃飯？”往日甜蜜的關懷此刻像把鈍刀，一下下割著她的心臟。

　　凌晨三點，手機突然瘋狂震動。林脩連發五條消息：

　　[接電話]

　　[出什么事了]

　　[我很擔心]

　　[求你了]

　　[我在你宿舍樓下]

　　莘莜沖到陽臺，冰冷的夜風撲面而來。樓下，林脩真的站在那里，頭發亂糟糟地支棱著，腳邊放著登機箱，西裝外套皺巴巴的，領帶松垮地掛在脖子上。他抬頭看見她，立即舉起手機。

　　“你怎么...”莘莜的聲音哽在喉嚨里。

　　“買了最近一班飛機。”聽筒里傳來他急促的喘息，“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什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