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妍殺青！”“老金殺青！”隨著導演和劇組其他人員的擁抱與祝福，湯妍和老金的第四次合作落下帷幕。這是老金最緊張的一次殺青，角色的故事結束了，他和湯妍的故事也許會迎來新的篇章。

　　“天天在劇組一起吃飯，殺青了還整這么大陣仗。”落座在高級西餐廳桌前的湯妍一身休閑裝，帽檐壓得低低的。雖然自己這一身衣服的價格也襯得起這餐廳的裝潢與菜品，但她還是覺得跟周圍人比起來，尤其是眼前人，她的穿著顯得過于隨意散漫了。

　　“殺青了當然要吃頓好的了。”同樣是殺青后直接從劇組過來，老金穿得就“有備而來”多了。

　　“你接下來沒有工作呀，殺青了不趕緊回BJ，還有時間留在這兒跟我吃飯。”和老金的熟悉度已經讓湯妍省去了一切社交場上的客套。

　　老金聽著湯妍熟悉的語氣，看著她在自己面前不顧形象地大快朵頤，心頭一暖。這樣的溫暖老金從湯妍身上得到過不少：她不經意的關心、她從不遮掩的開懷大笑、她對于作品的真心話......可他從未敢讓自己留戀過她的溫暖，更沒有細細品味過，只是怕細品，就能嘗到絲絲苦澀。

　　她早就不拿我當外人了，尤其是從這次合作開始，老金能明顯感覺到，他走進了她的心里，至少是以好朋友的身份。只是，湯妍釋放出的信號，隱隱讓老金覺得，他們跨越了“熟悉的同事”這一層后也只能是好朋友。

　　但老金等不及了。盡管他已經在醞釀著第五次合作了，之后還有的是機會和湯妍接觸，可他卻不想再等了，不想讓自己的心意再耽擱了。

　　他想要的不只是好朋友，他怕她身邊會出現其他和他懷著同樣心思的“好朋友”，更怕她身邊會出現男朋友，就像上一個梁宥凡那樣，突如其來，讓老金措手不及。

　　“湯圓兒……”老金喝了一口紅酒。

　　湯妍一直低頭吃飯，帽檐又壓得很低，老金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嗯？”遲遲沒聽到老金的后話，湯妍抬頭看他。

　　燈光下，那炯炯有神的雙眸依然像繁星般閃閃發亮，恍惚著老金的內心。“好吃嗎？”再醞釀一下吧，這一秒，還是沒勇氣說出口。

　　“好吃，我得趁蔣姐不在多吃點兒。本來是我該盡地主之誼的，但還是你帶我來我才知道這里還有這么家店。”湯妍回答完老金，無意中將目光投向窗外。這個餐廳的景致很好，從窗外望去，樓下燈火閃耀，車水馬龍，大都市的繁華街景一覽無余。

　　繁華街景……“繁華街景只為你我分手布景”，看到眼前的景象湯妍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句話，梁宥凡唱的那首歌有句歌詞大概就是這樣吧。梁宥凡，又是梁宥凡，這三個字就像烙印在湯妍的大腦中，每天要想起不知道多少遍。可是，即便每天都不受控制地想起這個名字千百遍，這個人現在又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呢。要不是看娛樂新聞，她甚至都不知道他暫停了演藝事業出國留學了。

　　“怎么不喝湯？都放涼了吧。”老金恨不得那碗奶油南瓜湯能像咖啡一樣有拉花，而他要指定的拉花，是“我喜歡你”這四個字。

　　湯妍剛想回答，手機提示音響起，一個接一個，此起彼伏，讓人想忽略都難。

　　“嚯，這誰找你，一下發那么多消息。”老金調侃道，但還是紳士地示意湯妍先查看消息。

　　湯妍也被這一連串的提示音嚇了一跳，“可能是群聊吧。”得到老金的體諒后，她拿起手機，還沒待眼睛看清那些爭先恐后的消息，手指先鬼使神差地點開了一段視頻。

　　“比起甜湯，我更愛喝咸湯。喝湯嘛，就得放鹽。”視頻里，男人圍著圍裙，眉眼彎彎，酒窩閃閃。

　　“湯妍湯妍，湯里得放鹽……”

　　“湯妍湯妍，湯里得放鹽……”

　　“湯妍湯妍，湯里得放鹽……”

　　昔日回憶伴著視頻畫面洶涌而來，眼睛看著梁宥凡在國外下廚的vlog，湯妍腦子里想的全是兩個人還在一起時梁宥凡給她做飯的情境。

　　顧不上多想，湯妍又點開下一個視頻。

　　梁宥凡坐在桌前，桌上是一坨坨軟塌塌的面皮和散掉的肉丸。“今天嘗試自制湯包，失敗了……啊，好想回上海啊，上海有我最喜歡的湯包。”

　　下一條、再下一條，梁宥凡近兩個月以來的四條做飯vlog全都在暗戳戳地提及湯妍。

　　“做個我拿手的川菜，來嘗嘗，和以前的味道還一不一樣？”視頻定格在梁宥凡夾起菜遞到鏡頭前的畫面，湯妍已經紅了眼圈。

　　音量不大，但就坐在湯妍對面的老金還是聽到了視頻里的聲音。熟悉的聲音，但老金不好意思開口詢問。他默默地拿出手機，想看看網絡上是否有跡可循。

　　“見過攢素材的，沒見過攢vlog的，要不就不發，要發一晚上都發了。”

　　“他這哪是做飯啊，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問過小媛了，她說管不了，凡哥下一步干嘛她也不知道。”

　　“嗚嗚嗚，我能先‘叛個變’，說句好浪漫嗎【哭】dddd”

　　“我也覺得！”

　　“很多粉絲也覺得，她們都看出來了。”

　　“wb都炸了，‘表白’這個詞條都沖到熱搜第三了。”

　　“咱們要不要干預一下？”

　　“這個時候咱們自己跳出來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要不還是聽湯老板的吧。”

　　工作室群里的同事們七嘴八舌地發著消息。

　　湯妍放下手機，想假裝自己什么都沒看到，這樣就不用去想要不要去公關，要怎么公關。

　　梁宥凡梁宥凡，人都在大洋彼岸了還不消停。他想干什么，非得把他們倆推到話題的風口浪尖上嗎。怎么辦怎么辦，無論什么事情一沾上梁宥凡湯妍的腦子就開始錯亂，她不自覺地拿起叉子煩躁地杵著盤子里的食物，心臟隨著動作劇烈跳動。

　　老金靜音看完了梁宥凡vlog的集錦，臉色越來越沉。

　　又被梁宥凡領先一步。就算自己能做到假裝什么都不知道按原計劃向湯妍表白，可總不能自欺欺人到讓湯妍也假裝不知道還能欣喜地接受自己的表白吧。

　　放下手機，老金看到湯妍正目光呆滯地看向窗外，她拿著叉子的手還在微微發抖。湯妍似是感受到了老金的目光，把頭回正對上他的。

　　她不知道該怎么提及這件事，只好無奈地笑笑想掩飾尷尬。大大的酒窩在臉龐綻放，可老金分明也看到她的眼睛里閃著淚光。

　　看著湯妍眼含熱淚還笑容明媚，老金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多想像梁宥凡那么勇敢，多想一股腦說出自己反復醞釀了多年的愛意，可下意識間，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回應。那是一個依然紳士的看不出任何情緒的微笑。

　　這樣一頓飯，再吃下去也是索然無味，換一天吧，老金后悔自己心急在這一天沒看看黃歷，更后悔自己為什么不能早一點再早一點。

　　今天，也只能先送她回去。

　　“我想一個人走走。”

　　“不安全吧。”

　　“沒事的，天這么黑，我又裹得這么嚴實，認不出來的。”

　　“我……”一句“我陪你”還沒說出口，老金就自我否定了。她已經說了想一個人走走，他又干嘛多此一舉呢。“那你注意安全。”又一次，在表達愛意和成熟面前，他選擇了后者。

　　告別了老金，湯妍一個人慢慢地在街上行走。初春的夜，還是夾帶著絲絲涼意，人群三三兩兩，都是腳步匆匆地離去。空氣中氤氳著霧氣，街上的燈光自帶朦朧濾鏡。湯妍一步一步地走，她不是漫無目的，她有個秘密基地，煩悶焦躁的時候去那里吹吹風心情總能回歸平靜。

　　今天不巧，原本以為只有她一人的秘密基地已經被人捷足先登，湯妍看著前方不遠處的身影，猶豫著還要不要走過去。

　　還是坐一會兒吧，實在不想這么早回去面對。雖然也許根本不必面對，也許只要過一晚，梁宥凡vlog的熱度就會下去，吃瓜群眾也會散去。可湯妍不想這么想，她的心里，還隱隱有所期待。

　　她不動聲色地走到木椅邊坐下，江面上倒映著兩岸與船上的燈光，地面上另一個人的影子越來越近。

　　“怎么，今天又不高興？”

　　前幾秒還在思索著遇到陌生男人搭訕是嗓音粗糙深沉地回應還是默不應聲，大長腿警戒隨之準備開跑的湯妍在聽到這一聲“搭訕”后如過電一般楞在原地。

　　抬頭，滿眼疑惑。

　　眼中人還是剛剛視頻里那般明媚帥氣地微笑。

　　“你怎么在這兒？”湯妍艱難開口，喉頭酸澀。

　　“等你。”那人擲地有聲，目光堅定。

　　“你怎么知道我會來。”湯妍故作輕松地哼了一聲。

　　“因為我知道這里是你的秘密基地。”湯妍的輕蔑并沒有讓梁宥凡堅定的態度有一絲改變。

　　“早知道就不該把這里分享給你。”湯妍下意識接話，后知后覺自己語氣中的嬌嗔，清清嗓又說：“你不是應該在國外嗎？怎么突然回來了？”

　　“因為我實在想念小湯包。”梁宥凡兩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站在湯妍對面兩步以外，帽檐的陰影投射在他的臉上。這頂帽子，和湯妍腦袋上的，一模一樣。“冷不冷，我送你回去吧。”

　　“嗯。”梁宥凡話說出口兩秒后，湯妍才點點頭回應。她站起身來的動作卻沒有一絲延遲，利索干脆。她剛剛在想如何回應梁宥凡所說的想念，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換了話題。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小湯包”，于現在的梁宥凡而言，只是一種食物而已；同款的帽子，只是順手一戴而已。

　　“看，我新買的車，帥不帥？”

　　“你不是覺得只有跑車才帥嗎。”

　　“那是以前，現在還是覺得買車還得買實用的。”

　　“你怎么買的上海牌子？”

　　“公司的。”

　　“你公司注冊在了上海？”

　　“是啊，我連家也搬過來了。以后就住在上海。”

　　“哦。”湯妍知道梁宥凡自己開了公司，但不知道他的公司開在上海，更不知道他連家也搬來了。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聊到以后兩個人住在哪里，他總說自己在帝都打拼了那么多年，房子都買了，如果搬離估計會很不適應。如今兩個人分開了，他倒是說搬就搬了。

　　“怎么想起去留學？”上了車，湯妍還是忍不住發問。

　　“一直被吐槽沒演技，又不是科班出身的，可不是要進修進修。”

　　“要多久？”話問出口，湯妍才發覺自己關心的太多了。

　　“一年。不過也不是完全脫產，國內有什么商業活動或是拍廣告雜志的，還是會抽空回來。”梁宥凡生怕自己說的不夠詳細和全面。

　　“那你這次是因為什么活動回來？”湯妍盡量讓他們的聊天官方起來。

　　“這次是因為你回來。”梁宥凡答得毫不猶豫。“小湯包，我的vlog你看了吧。”

　　“嗯......”湯妍莫名心虛，上車前被自己強行摁滅的期待不過聽了梁宥凡幾句話，就再度在心中暗自生長起來。

　　“你別有壓力，”梁宥凡靠邊停下車，湯妍以為他接下來要說一大段解釋的話，結果他只來了一句“我就是故意”。

　　湯妍瞪大眼睛看向梁宥凡，“你是找揍嗎？”

　　梁宥凡直視湯妍的目光，笑著貼近她，“我的榮幸。”

　　“你離遠點兒，一會兒被拍到更說不清了。”看著梁宥凡放大的笑容，湯妍縮進座椅里。

　　“拍到就拍到，我大方承認。”解下安全帶的梁宥凡沒了束縛，更加湊近另一個座椅里的人。

　　感受著梁宥凡的氣息，湯妍覺得呼吸越來越急促。早知道今天不喝酒了，行動都變遲緩了。現在不是應該狠狠推開他嗎，可自己怎么只知道躲。“承認什么？在一起的時候都沒公開過，難不成要承認我們已經分手了，多此一舉。”雖然身體在瑟縮，湯妍的口吻可一點沒讓步。

　　“承認我梁宥凡，一直覬覦你湯妍。”梁宥凡沒有再逼近湯妍，停留在距她嘴唇5厘米的距離，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眼睛。

　　湯妍紅著臉，心跳加速。“還沒去留學，你的感情戲就進步了。”她故意撇頭看向窗外，糟糕，又被他撩到了。

　　梁宥凡看著湯妍害羞的窘迫模樣，微微一笑，身體靠回自己的座椅，眼神還是直勾勾地看著她。“你要不順便檢驗一下我的吻戲有沒有進步。”

　　“梁宥凡！”湯妍扭過頭來翻了個白眼給他，“你不是說送我回家嗎，現在是請我下車嗎。”

　　雖然梁宥凡看著“氣急敗壞”的湯妍一直在露出自己大男孩式的壞笑，但也不敢真的惹毛姐姐，此時還是乖乖聽話重新系好安全帶，啟動車子。

　　“小湯包，我是認真的。既然你不給我機會讓我單獨告訴你我的心意，那我就換個方式。雖然聯系不上你，但是當全世界都知道的時候，你肯定也會知道。”梁宥凡開著車，認真地看著前方路況，卻一字一句說得鄭重。

　　“少來這一套霸總宣言，合著到最后你搞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還要怪我嘍？”湯妍反應很快，沒好氣地回答。

　　如果換做以前，梁宥凡或許會覺得自己的一腔深情又貼了個冷屁股，而現在，聽到湯妍這一句連珠炮似的反問，他卻被逗笑了。

　　“怪我怪我，怪我讓我的小湯包生氣了，氣到都不想要我了，一切聯系方式都給我拉黑了。”梁宥凡的語氣里滿是寵溺，他多想松開握著方向盤的右手去摸摸湯妍的頭。

　　湯妍正想著如何反駁他，梁宥凡又繼續鄭重其事地說道：“和你分開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我解約了，很多事情都有自主決定權了，我對自己的事業和感情也有了很明確的規劃。你知道嗎？這段時間我每做一個決定前都想和你商量，每取得一個進展都想跟你分享，可是我不知道我該以、我能以什么身份和你說。我想和你合作，我想陪你走紅毯，我想聽你告訴我你身邊發生的一切，可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這樣想。我想了很多方法，私下的、公開的，向你表達我的心意。可是我又覺得，我沒資格這么做。如果你和我想的不一樣，那么我的示好都會變成對你的困擾。所以那些vlog拍了之后我又不敢發。但是我實在忍不住了，我太害怕了，這段時間我越來越明白，比起事業的瓶頸、輿論的壓力，我最怕的是失去你。我知道你今天殺青，我不想耽誤你工作，可我又不知道你接下來有什么工作安排，我就只能抓住今晚。”

　　梁宥凡恨不得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心里話，終于能停下來好好喘口氣，心里卻更加不平靜。小湯包，我早就想好了，如果你不肯朝我走來，那就讓我奔向你。只是，我多怕，我擁有的，也只有今晚，只有這一次勇敢奔向你的機會。

　　良久，車里一片沉默。

　　“小湯包，你其實不用考慮我。你只需要考慮你自己，考慮你對我的感覺，考慮你還想不想和我在一起。”目的地到了，梁宥凡本本分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跟上一次開口不同，他這次語氣很放松，甚至有點頹然。

　　與梁宥凡分開的日子，湯妍經歷了事業上的起起伏伏，她逐漸看開，也逐漸明白，很多事取舍不過在一念之間，無非是權衡利弊亦或是隨心所欲。可面對感情，尤其是和梁宥凡的感情，她總是耐不下心來權衡利弊，也狠不下心來隨心所欲。

　　理智告訴湯妍，他們已經有過一次“失敗”的經歷，誰知道破鏡重圓會不會重蹈覆轍。可她的情感也告訴她，單方面地切斷聯系的每一天里，她沒有一天不會想起他；這么久沒見面，再次見到他時的欣喜，和他相處時的樂趣，心中對他隱隱的期待，都是那么真實而又強烈的存在。

　　想忘記他很難，想拒絕他很難，想停止愛意生長很難。

　　梁宥凡就安安靜靜地坐著，等待著湯妍的反應，他甚至并不期待湯妍能給他一個明確的答復。不過，只要湯妍沒有明令禁止他的示好，他就不會放棄。如果換做以前，沒有得到答案或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是不會甘愿罷休的。而現在，梁宥凡知道，無論多愛眼前這個人，無論多急切想要得到她的回答，也要明白適可而止。

　　夜幕遵守著自己的規律，一點點地加深顏色，又過了許久，久到梁宥凡眼前都是化不開的濃霧，久到他以為湯妍睡著了，他的右手手背覆上了她纖長而溫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