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漸小,小狗子背著李麟一深一淺的在密林中行走,李麟能感到這個背著他的十六歲的少年背上的肌肉開始僵硬,托著自己身體的雙手也開始顫抖。
“書書,停下來休息一下吧。”
“不行,少爺,這才走了一半的山路,等天......”話沒說完,兩個少年就摔在了泥里,“少爺你沒事吧!”小狗子想爬起來,卻因為雙臂麻木又砸在了泥水里。李麟從泥中爬起來,將小狗子拖到了一顆鉆天松樹下。
“不要這么拼了,書書,要是真到不了雷火山,可能就是命吧。”用現代人的說法,他累了,毀滅吧,如果死了可以結束這一切,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少爺您說什么呢?什么命不命的,不要信這個!”小狗子側臉“呸”了幾口,吐出吃進嘴里的山泥,“當初鉅子大人找人看過您,我那時候可是站在旁邊呢,神醫說您這是失魂癥,現在,魂回來了!九爺要是見到,準高興得多喝幾杯!”
小狗子笑著,一張臉就像是小花貓,李麟拿起袖子,找了面算是干凈的地方,幫小狗子擦去臉上的泥,他說的九爺,就是柳癡這副身體的父親,雷火山的鐵常思,鐵家排行老九。
雷火山作為煉器宗家,當年和機關門的聯姻鬧得沸沸揚揚,墨門覺得雷火山高攀了自己,而雷火山卻覺擔心自己的煉器手藝被墨門偷過去,兩邊還頗有互相瞧不上的心態,后來常九爺干脆就住進了機關門,成了名義上的“贅婿”。這幾年下來,常九爺和柳大娘互相交流煉器機關技藝,更幫柳大娘創下“機關巧手”的稱號。
“阿爹為什么走了啊?我問阿母,阿母就是不說。”
小狗子尷尬的看著李麟,心想九爺因為喝酒裝壞了大娘的機關作品,兩人用機關獸大戰一場,關鍵還打輸了,面子掛不住跑雷火山“搬救兵”,這種雞毛蒜皮的話也不好和小孩子講。“少爺,至于為什么,小狗子就是個仆人,不清楚的,但是小狗子知道,九爺最疼的就是你!當初為了給你治病,欠下了不少債,一直在還債呢。”
李麟的身體年齡畢竟還小,經過一晚上的折騰,精疲力盡的靠著小狗子,兩個人倚在松樹根前,“書書,要是到了雷火山,你想做什么呀?”
“我想修行呀,不像少爺你修行資質這么好,鉅子大人說要不是失魂癥,少爺您可是一等一的修行資質,我就不行啦,普普通通的,但是又有誰不想做神仙!”
“做神仙好么?”
“神仙有什么不好,神仙活的久,移山倒海,騰云駕霧,少爺你莫不是還有病根沒好利索吧?”
這話惹得本來沉浸在穿越后的恐懼、被追逃壓力下的疲憊和失去依靠的失落影響下,情緒低落的李麟笑了起來。
“霍,少爺,您這個笑可真是迷死人啊。”小狗子打趣到,“對嘛,人生不就是這樣,開心一天,不開心一天,等到了雷火山,憑少爺你一等一的修行資質,大娘子和大少爺的仇,咱自己報!”
李麟對于自己的哥哥柳星火,印象不深,那個年輕人是個文靜的讀書人,平時喜歡拿著卷書,坐在自己身邊誦讀。但是對于柳大娘無微不至的照顧,李麟想起來還是感覺虧欠了她許多,占了她的兒子的身份,又受她保護活命下來。牙一咬,他抓住小狗子的手,“書書,一起活下去,后面的路,我們倆一起走!”
“休!——!”尖銳的破空聲自遠方傳來。
“遭!鐵翼劃空!”小狗子掙扎起來,“不應該啊,不應該,這么大雨,他們怎么能在這個天氣這么快找過來?”小狗子神色一擰,好像下了什么決心,他扶住李麟肩膀,正色道:“少爺,你相信狗子不?”
李麟愣了下。
“等會不管發生什么,少爺,請你永遠相信狗子!”
話音未落,一陣劇痛從胸口擴散到全身,李麟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小狗子,一支青鋼做的匕首插在他的胸口,耳邊傳來的是一聲驚呼“留人!”。
......
漆黑中,李麟聽到一個哭聲“少爺!醒醒啊!少爺!醒醒啊!”
緊接著就是痛!撕心裂肺的痛!李麟使勁睜開的眼縫里,看到的是小狗子手足無措的樣子,余光瞥見兩具青衣尸體像結婚對拜一樣豎跪扭在一起。
還是痛!腦子里的保護機制再次熔斷,意識再次退去,黑暗占據了所有。
腦海中有燭光搖曳,燭光中有人形身影,伸手抓向李麟。冥冥像有感召,李麟伸出手,他和燭影雙手合十,就像兩個多年未見的知心好友。
“你好啊”光影傳來溫暖的問候“許久未見,可還記得我?”
李麟有點迷茫,記憶中一些被遺忘的事情出現眼前,那是一道魂魄,迷失在輪回的歲月中,偶然一天出現在地球的世界,這個魂魄被一個剛出生的小孩吸引,那生啼哭好生熟悉。
“原來,我是被你帶到了這個世界。”
十年前的柳癡,剛出生便因魂魄強大,肉體弱小,不得已魂魄離開了軀體,這也是墨家鉅子為什么診斷柳癡患了失魂癥的原因,這道走丟的魂魄渾渾噩噩的穿越到了地球,到了李麟的身體里,一轉眼就是二十年,這二十年里,柳癡的靈魂慢慢凝實,一直積蓄力量,準備返回,結果卻還沒等到和李麟道別,李麟便因跳水救人去世,柳癡的魂魄不得已花費了全部力量,將李麟這道魂魄和自己的這道魂魄一起帶回這方世界!
意識中,穿越來這個世界的李麟,看著穿越到地球的柳癡,噗嗤笑出了聲,“這樣,我該怎么稱呼自己?”
“還是叫李麟吧,畢竟,我和你在那個世界的時間比較久,這里,我也不熟”柳癡的魂魄攤攤手,“這應該是咱們兩個第一次面對面,按照地球的說法:我觀觀音觀自在,即見真武見真我——即見真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心魔,而你,將成為我此世間行走之化身。”
“那你有什么特異功能!好賴我們是穿越者啊!”
“有啊,你不知道我修行資質百年難遇么?還有我的神魂強大,修行沒有任何瓶頸!”
“......可是你現在什么都不會!”
“我百年一遇!”
“你什么不會!”
“......好了,不和你斗嘴了。”柳癡擺擺手:“平時看你也是個社恐患者,沒想到如今話這么多,今天和你溝通完,我應該要休眠很久,畢竟如果不是你進恰巧因為疼痛進入深層意識,我們也不會這么快見面。”
“那,你的母親和兄長剛剛去世,這事你可知道?”
“已知曉,現在,他們也是你的母親與兄長,你既繼承了我在此方世界的所有因果,今后,我在你魂中成長和修行,有朝一日,或許我們會在現世見面”柳癡笑笑,“快去吧,有人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