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雖然所有計劃都很完美,但如何能讓整個地宮塌陷成為了反月都一派的難題。
聰慧如她,胡略略始終記得那些曾讓嘟嘟暈厥過去的帶電的苔蘚。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她從中看到了希望。帶著和她一模一樣的第七代克隆機器人在廢墟中挖掘出那些漸漸枯干的苔蘚,與鐵屑參和制作成具有超大威力的炮彈,為羅加苦心設計、由三個強盜揮汗打造出的巨型武器提供了關鍵一發。
雖然取得了預期的勝利,卻沒有一個人高興得起來。不僅是因為嘟嘟和大朱的犧牲,更是因為整個世界并不為他們的勝利亮起一絲曙光。
世界依然是茫茫混沌,沒有青山,也沒有綠水。除了戰火的余燼散發著飄渺的溫度,遠處依然是冰雪交加的寒冷。
“我真他媽的就不該選擇出生!”二珠跳上塌陷了的地宮,在一堆廢墟上使勁地跺著雙腳,仿佛是在擔心那些月都軍人還會從底下爬起來似的,“現在我們什么也沒有了,幾乎連空氣都要失去了,活著還有個鬼意思!”
沒有人迎面看他,更沒有人回應一點聲響。他抱怨的聲音在空空蕩蕩的灰色世界里暈染出一片哀傷。
“也許李維客是對的,我們就該躍遷!”沒有得到回應的二珠更是大放厥詞,很明顯他已經從寂靜中感受到了眾人的無奈。
“愚蠢的人類從來都在放縱欲望,卻又一直徒勞地亡羊補牢,仆街后就想要逃避,從這個星球逃到另一個星球,從又一個星球又逃到另一個星球,到最后也只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躍遷只不過是一個幻想,一個心理寄托而已,人類用所謂的高科技編織著美夢,卻逃不掉只有人類文明的誕生之地才是我們唯一存在的可能,怪只怪我們醒悟得太晚了......”一個悲愴而有力的聲音從遠處劃破寧靜。
一個穿著單薄白色襯衫,挺拔著身姿,貌似軍人模樣的男人從迷霧中漸漸顯出壯碩的身形。
當認出來人是脫去了月都軍裝的藍一天時,所有人的目光如一道遠光匯聚到了他的身后,——那是一群帶著不同層次的幽怨且興奮神色的不同種類的動物們,它們正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嗅著變了味的空氣,依戀著每一寸覆蓋著冰霜的土地。
雖然家園殘破不堪,但它們依然因為回歸而眷戀。就連一直躲在廢墟之下的巴厘虎也因為群歸的動物們有了沖破廢墟的力量,張牙舞爪地加入到它們的隊伍里,興奮得像個回到母親懷抱中的孩子。
“月都已經不能住人,人類文明已經坍塌。”肖廷娜正要詢問,卻被藍一天看穿問題似的,搶先回答。
“怎么回事?”眾人紛紛圍上前。
在計劃中,藍一天負責回到月都解救被圈養起來的動物們,同時也負責規勸留在月都的子民放棄躍遷的打算。
當他將月都王者已經葬身在地都的事告知給月都人后,那些鬼迷心竅的月都人居然紛紛選擇了自殺,仿佛他們的生命都緊緊系在了能夠改造基因、重組人體、創造高級機器人的李維客手里。
如果沒有了李維客,等待他們的也只有死亡,因為他們本身就是科技的重組。藍一天只能看著那些由不同人體器官以及通過高科技改造了基因的人類絕望自盡。
那群重獲自由自顧巡視四方的動物們的身形在熱淚盈眶中漸漸模糊。
突然,一陣又一陣的地殼運動將所有悲傷轉為驚恐。
當大家都以為世界末日將以地球的碎裂而完結時,那群頂著科技之光的月都軍人居然從廢墟之中死而復生。
當廢墟沖上云端如冰雹般砸向地面時,李維客猖狂的笑聲也夾雜在其中,如芒刺般刺向每一個人的頂心。
剛剛得到平靜的動物們驚恐地向四面八方潰逃,慌亂的場面使人不寒而栗。
“一群蠢貨,竟毀我苦心經營的科技之路,今天就讓你們好好嘗嘗什么叫做走投無路!”仇恨已經使李維客憤怒到雙眼充血,面部表情在平靜、憤懣、狂妄、絕望之間來回變換,仿佛壓抑許久的不同人格在爭奪著主導地位。
“走!跟我走!”羅加朝心灰意冷的眾人喊,手里緊緊攥著一顆石頭,“你知道這里是哪里嗎?快,快帶我們去!”仿佛悟出了石頭的奧秘般拉住肖廷娜的手。
“知道,知道!”慌亂中,只看了一眼,肖廷娜便認出了那是和醫生約會時撿來的石頭。
在哪里,在哪里,站在已經面目全非的地都之心,她焦急地辨認著方位,突然靈光一現,迎面指向李維客的方向。
夜里,羅加輾轉悱惻,精神力莫名低迷。
此刻已是十二點一刻,他看見青山之巔有幽藍的光輕托起旭日的輪廓,那些被打亂的骨骸重新組合在了一起,漸漸恢復了本貌。巴厘虎朝他緩步走來,馱著一個長得和他一模一樣的人走向旋風般急轉的黑洞,似有留戀,卻又果決地進入到一個嶄新的世界。
他的意識也被帶進了新的世界。
在他回頭的一瞬間,他看見肖廷娜緊緊握著醫生曾經作為信物相贈的石頭沖向月都軍隊里,隨后胡略略和她的克隆機器人也一起沖了過去,魏胖子和二珠笨拙的身形在人群中尤為顯眼。藍一天吹響召集動物們的口哨,沖進敵人亂做一團的陣營,動物們沖李維客撲了上去,頓時模糊的血肉鋪展開一張嶄新的地圖,漫延開的血紅洗去了黑暗。
肖廷娜終于看見了曾經有過海枯石爛天荒地老的誓言的沙灘,激流把古怪的石頭洗得異常干凈,她一眼就捕捉到了過去的畫面,將視線定格在海石之間,放上手里的石頭。
仿佛是打開一扇通往平行世界大門的鑰匙,那一刻,地動山搖,黑暗在數不盡的藍色光點中迎面鋪展開來,——那是兩顆星球碰撞出的藍色火花,冰涼又美麗。
他在黑洞的漩渦里頭暈目眩,忽地驚恐一顫,全身冒著冷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雨夜里睜大了眼睛。——原來這僅僅是一個夢而已。
此刻,已經有一把黑色的大雨傘為他擋住了滂沱大雨。
“這里是一個虎堡,這些都是滅絕后的遺骸,不同的老虎。”一個同伴在接收到他發出的信號后找到了昏迷的他。
明天就是關于環境治理的學術研討會,保護動物這一點一定要提上議事日程,耳畔還未停歇的雨聲急促地敲擊著他長夢初醒的重大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