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人從床上睜眼醒來,耳邊鬧鐘滴滴答答的響徹著,指針指向七點十分。
從床上爬起,穿上拖鞋,走向冰箱,按照以前的習慣,應該是從冰箱里拿出兩片面包和盒裝牛奶來作為早餐,不過最近有些不一樣。
“主人請慢用。”
愛彌兒抽出凳子,等春人坐下后,再向前推。
餐桌上擺著一份熱氣騰騰的西式餐點。
兩個外焦里嫩的荷包蛋,一根油香味十足的香腸,底下墊著烤好的起司面包和一些新鮮的生菜,賣相上看起來十分不錯,而味道上,經過這些天的練習,也總算是達到了及格線。
至少荷包蛋不會再是充滿著焦臭味,面包也不會硬的以為是工地撿來的板磚。
想到這,春人頗有些感動。
“主人,不合您的味道嗎?”
“沒有,只是因為味道太正常了,一下子有些不習慣。”
“......”
*
昨天的畫面還停留在腦海里沒有消去。
少女的眼角帶著淚水,夕陽的余暉照在她滿是潮紅的臉上,映出無限美好,嘴唇處所感受到的柔嫩,引人回味,一股芳香彌漫在鼻腔中,在嘴唇觸碰三秒,或是五秒后?春人記不清了,只覺時間像是停止住了般的緩慢,她分開了嘴唇,發出淫靡的聲音,這才松開了春人的衣領。
......誒?
沉浸于體感帶來的沖擊,春人慢一拍的意識到自己是被強吻了的事實。
心中充滿了驚愕與不解,而當春人看向舞園。
如同獵物面對著絕對的捕食者一般,全身頓時一僵,她緘默不言的站在春人面前,透過發絲,一雙堪稱恐怖的眼神,惡狠狠的盯著春人,他的身體,本能的感覺到了恐懼。
漆黑、粘稠的情感在她的眼中盤旋,如同漩渦一般的渾濁。春人不禁疑惑道:她真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舞園嗎?
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本質,裸露在春人面前,她的存在宛如一場狂風暴雨。
——————春人走出公寓的大門,平時總在門口前等待春人的舞園,今天并沒有出現。
仿佛回到了之前的日子,春人獨自一人的走向電車站,坐上悶熱而人流密集的電車,不必特意的留有空間,在熟悉的提示音播報后,電車緩緩的啟動了。
到了學校的門口,人開始明顯多了起來,春人走到鞋柜前,換上室內用的鞋子,走向自己的班級。
班級里是跟往常一樣的景象,早到的同學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趁著上課前的間隙閑聊、揶揄著。雖然是學生,但距離升學考試還有一年的時間,所以大家也還沒有那么緊迫。
“喲,黑咲哥早啊。”
看見春人,百田招手打招呼道,手上拿著一本新刊漫畫。
“你還真是悠哉啊。”
來到自己的位子,春人放下書包,吐槽道。
“這就是我的優點。”
“我可不是在夸你。”
隨著時間的流逝,同學們也都陸續的到場,班級里一副熱鬧的樣子,紫姬川也在人群其中,享受著短暫的青春,而在上課鈴響后,四十多歲的櫻木老師拿著點名冊,慣例的頂著一張古板的臉走進了教室,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回到自己位子上,準備上課。
同學們不情不愿的執行命令,一直望著窗外風景的春人,也收回了目光。
*
午休的時候,舞園也沒有出現。
春人的心情有些復雜,昨天是他拒絕了舞園,踐踏了少女純真的心意,令她哭泣。
但是另一方面,春人并不想結束,他們兩人之間長達九年的青梅竹馬關系,雖然這對她來說,是一件無比殘酷的事。但相處數年的情感,無法做到輕易的消失,春人也不想這么簡單的忘記。
......等過幾天,去見舞園一面吧。
即使是傷口撒鹽的行徑,春人也希望他們之間還能是青梅竹馬。
———————不過,今天,有另一件事需要去解決。
春人走向位于學校深處的一棟教學樓,爬上三樓的樓梯,通過筆直的走廊走至盡頭,來到一間有些荒廢的房間,門口處用鐵釘掛著一塊老舊的木板,上面用墨水寫著‘文藝社’。
難以想象這是一個社團的活動室,條件簡陋到的有些可憐,春人心想。試著敲了敲大門,木門因此發出咯吱咯吱的故障聲,春人有些害怕會不會引用力過猛而轟然倒下,不過信上約定好的地點,就是這里。
在等待了幾秒后,里面并傳來沒有回應的聲音,試著加重力度,再敲了敲門,同樣也是如此。
無奈之下,春人擰下門把手,將破舊不堪的木門緩緩推開,期間發出不悅耳的吱吱吱的聲音,像是在開啟某個古墓的石門。
“有人在里面嗎?”
春人探頭,對著漆黑的屋內問道。
除了門口處的太陽光外,屋內再無任何的光線,走進其中,仿佛闖入一個與通常世界不同的特殊的空間般奇特,春人咕嚕的吞咽了一口水,里面伸手不見五指,即使將門全部推開后,因為是在走廊的盡頭,也只有些許的太陽光,只能模糊的看清里面的布局,不至于被絆倒。
而當春人觀察著四周環境時,身后的大門不知何故的被關上了,門把手咔噠的聲音,引得春人背脊猛地一抽,
“是、是誰在那里嗎?”
忽然陷入黑暗中的春人,只能大致的往來時的方向喊道。
‘冷靜、冷靜,這個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妖魔鬼怪,一切都只是人類的臆想罷了,記住,生物的構成是分子,分子的構成是原子,原子是由原子核和電子構成的,這是經過實驗驗證的結論,絕對不會有錯的。’
春人的腦內開始背誦著‘氫氦鋰鈹硼’的元素周期表順序,但似乎并沒能解決他大腿顫抖的問題。
時間過去了多久呢?也可能只是一瞬,當春人在黑暗中試圖摸索著回去的路的時候。
房間里響起了一個人聲,
“......歡迎光臨,是客人嗎?”
聲音充滿著倦意,像是才剛睡醒。
她伸了一個懶腰,即使沒看到,春人也能憑借她那夸張的聲音,判斷出來。
“嗯———————呀?!”
但似乎她往后仰的幅度太大了,導致從什么地方上失衡的摔了下來,伴隨著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她的傾倒,有什么東西也跟著一起掉在地上。。
“好痛!!?”
那個聲音的主人大叫道,發出痛苦的低鳴聲,看來她很背運的被那些掉落的東西砸到了。
春人聽到了頭發摩擦的聲音,她應該是在撫摸著自己被砸了的頭。
“沒、沒事吧?”
“哎呀,啊哈哈,吃完飯后忘記收拾了,這還真是讓你看到了不堪的一面啊(并沒有),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午休來著?現在已經午休了嗎?......果然睡著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啊,我還以為過去才沒多久呢。”
她說道,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哦對了,忘記開燈了,我對光照很敏感,睡覺的時候需要絕對黑暗的環境,等一會,我馬上打開燈。”
她摸索著什么東西,在黑暗的房間里忽的亮起了手機屏幕的亮光,照在了她的臉上,有些滲人,“啊,不好意思,嚇到你了,誒多,我記得燈的開關是在這里對吧。”
憑借手機屏幕微弱的光,她終于找到了開關,等她按下,原本黑暗的房間,頓時亮了起來。
“好亮?!”
春人驚呼道,本來已經慢慢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忽然被一陣強光所照耀,如同中了一顆閃光彈,被閃瞎了般,甚至眼睛還不適的流出了幾滴眼淚。
“啊,忘記提醒你要閉上眼睛了,呼呼呼,抱歉,抱歉。”
嘴上道歉著,可她實際上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
剛從強光中緩過來的春人,在朦朧的視線中,看到了一位妙齡少女,身上穿著一件大號的白大褂,化學實驗室用的款式,跪坐在地上,身下以及周圍堆滿了大量的書,其中或是打開的,或是合上,大約有著五六十本,地面上還鋪有一些雜亂無章的紙張,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春人心想——————她在學校里算是相當有名的人物,不過與紫姬川不一樣,她的名氣在于她的古怪之處。
“初次見面,我想這么說也沒錯,黑咲春人同學,我叫南夢唯,或者也可以叫我更廣為流傳的名字,‘吃書妖’。”
她坐在書堆上,自我介紹道。
學園七大不可思議之一的犯人——————圖書館里存在會吃掉書頁的妖怪。
雖然這個傳聞最后被證明是謠言,但她會像山羊一樣吃下書頁的傳聞卻是真的,有人親眼目睹了她用一臉美味的樣子,咀嚼著吞下了紙張,也有傳聞她二十四小時都待在圖書館內,甚至都不去上課,某種意義上,她確實是跟妖怪差不多的存在。
不過......
春人觀察著眼前的妖怪少女,本以為她的樣子會更加的特立獨行,比如擁有金色閃亮的秀發和翡翠綠的雙瞳,流有‘古老的灰狼’的血脈,生氣時會鼓起包子臉,這樣的形象。
南夢唯的形象卻意外的普通,雖然她的外貌如同洋娃娃般的標致,手腳上的脂肪不多,且很修長,遠看絕對是位可愛的少女,但她的身高......只能用悲劇來形容,春人估摸著,應該跟舞園差不多,都屬于是小學生水準,這大大的減弱了她的神秘感,就算她努力擺出威嚴,在春人看來,就像五年級的小學生總喜歡裝腔作勢的塑造什么奇怪的設定一樣,會用著充滿慈愛的眼神看著她:我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時期呢。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禮的事?”
洞察到春人充滿同情的視線,南夢唯問道。
“沒有。”
說回正題,春人找她并不是為了一睹傳聞中妖怪少女的模樣,要追溯起來的話,是南夢唯找的春人。
春人從口袋里拿出一封粉色的信件,這是之前他給紫姬川看過的那封匿名的情書。
然后他再拿出了另一封信,這封信則是他今天早上在鞋柜里發現的,上面寫著希望春人能在午休的時候來文藝社的活動室。
“根據信上的內容,你就是寫這封匿名情書的人嗎。”
春人開門見山的問道。
妖怪少女饒有趣味的抿笑著,不過搖了搖頭,糾正道,“我在信上說的是,我知道有關那封情書的線索,并非說是我所寫的。雖然我親手寫出的情書,一定有著別樣的風味,但是不好意思,我的戀慕心已經心有所屬了。”
沒等春人詢問,她就跟祈禱似的交叉著雙手,用著一臉陶醉的表情,自顧自的解釋道,“我將我的戀慕心傾訴到了世界上所有的文學作品,無論是略顯晦澀而蘊含著人生感悟,大到國家興亡的古典文學,嗯,就像是巧克力呢,細細品嘗會有不同的感悟。還是有趣、可口,如同曲奇,又或者如奶油蛋糕般華麗的現代作品,又或者是跨越兩千多年的詩歌,還是某位導演撰寫的劇本,我都會一視同仁的,全部的愛著。”
說完,她嘶流的吸了一下口水,還真是毫無形象。
說實話,春人并沒聽懂,他說道,“既然你不是寫情書的那個人的話,也沒有必要特地叫我過來吧......我覺得那個人也并不想被我找到,畢竟她是用匿名信的形式寫給我的。”
而且,在拒絕舞園后,自己也沒有那樣的心情。
“這可是一手壞棋。”
南夢唯說道,春人愣了一下,并不理解她的意思。
“如果坐視不理的話,事態的發展可是會超乎你想象的糟糕,總有一天會引發事件。畢竟那個嫌疑人‘X’是個相當惡劣的家伙,她成功欺騙了所有人,包括身為當事人的你,扭曲了事實,只為了滿足自己的嫉妒心。”
妖怪少女鄭重其事的警告道。
“......你在說什么?”
春人只覺得云里霧里。
“解釋對我來說不是一件擅長的工作呢,但為了能吃到更美味的故事,我也只好努力了。”
南夢唯哀嘆道。
“你知道貍貓換太子的故事嗎?”
她忽然問道。
“在書上有看到過。”
“嗯,這樣的話,解釋起來就方便多了呢,這次的事件跟貍貓換太子的故事很類似。”
“哈。”
春人怎么也聯想不到有什么聯系,南夢唯解釋道,
“故事中用剝皮的貍貓調換了太子,而放在這次的事件中,就是用情書調換了原本在你鞋柜里的某個物品。”
“.......嗯。”
“本來的話,鞋柜里只會有鞋子,但是在某種情況下,也會存在其他的物品,而且是用信件調換后,也絲毫不會覺得奇怪的物體。”
南夢唯揭曉答案道,“也就是說,嫌疑人‘X’用那封情書調換了本來在你鞋柜里的某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