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媽媽低聲喃喃的話在她的耳中就猶如雷鳴,她聽見媽媽低聲的說道:“該搬去哪里呢?”
顯然媽媽并沒有指望誰能回答她的話,但是非煙還是忍不住接話說:“搬去商業街吧。那里熱鬧。”十幾年后,那條商業街的地價,可是呈數十倍的增長呢!
這個時候,整座花城的地價都算是便宜的。甚至實行的是分地到戶,極少有地價一說。只要買了那里人家的房子,將戶口遷過去,村委會就會按照人頭,將田地、也就是土地分配給這家。
媽媽怔了一怔,然后摸摸非煙腦袋問:“小煙害怕不?”
外面還在下著暴雨,嘩啦啦的響。前面人家的那半棟倒塌的房子,在雨水的沖刷下,洗出一層一層黃色的泥漿。
如果是一個正常的十歲以下的孩子,怎么能不害怕?
她看了一眼還在抽噎的弟弟,點了點頭,抿著唇沒說話。
媽媽把手放到她的肩膀,把她的小身板往自己的身前攏了攏,嘆氣說:“小煙也想去住在商業街那里么?”
非煙歪著腦袋,看上去想了片刻,然后點了點頭,確定的說:“那里熱鬧。”
媽媽想了一會,繼續嘆氣說:“可能要過兩年才能搬過去了,現在家里的存款不夠,要等存夠了錢,才能去買那里的房子。”
非煙點了點頭。暗想兩年就兩年吧!她清楚的知道,兩年之內,這花城商業街上的房價漲幅不大。
爸爸回來的時候帶回的消息和非煙記憶中的一樣,前面那家的房子雖然倒塌了一半,他家的人確是沒有傷著的。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這一年的除夕,就在這種種驚嚇中一晃而過。
第二天便是元旦。也是新一年里的第一天,元月初一。
這一天的早上,吃的是包子。因為包子是用面粉發酵做成的,會膨脹;吃包子,也意味著新的一年里一定會大發。是個好寓意。
然后一家人便會坐在大廳里,嗑瓜子看電視。一年中難得有這么輕閑的時刻,什么事情都不用去做,一家人又聚在一起。至于出去拜年,媽媽打算明天全家一起去外公外婆家。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暴雨,如今,雨后初霽,空中中的氣息格外的清澈。
非煙打開大門,欣賞著被雨水洗刷過后的干凈的天地萬物,深吸一口氣。她對現在的電視節目并不感興趣,看過后世各種娛樂節目,她的笑點早已提升,完全無法像爸爸媽媽弟弟那樣看到一個搞笑的節目而笑的前仰后合。
雨后的天地間,唯一不和諧的,就是前面那家倒塌的房子。
因為被雨水沖刷過,方圓十幾米之內的地面上都形成了一層暗黃色的泥漿,看上去格外的破敗,讓人連踏都不想踏上去一步。
秉著好奇心作怪,非煙離開了家門,逐漸向倒塌的房子那邊走過去。
距離并不遠,她走了沒一會,就看到倒塌的房子上居然有一個人。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此時背對著他,微微彎腰,拿著鋤頭、正在將倒塌的房屋泥土往外清理。
在這樣冷冽的冬天,這個少年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下身是黑色的褲子,身材瘦長。居然還熱的滿頭大汗,背脊后面都被汗水濕透了。
看到這個少年旁邊的那一大堆松軟的泥土,非煙猜測,他估計已經勞動了很久。
來到近前時,非煙故意加重了自己的腳步聲。因為地上的泥漿太多,她的鞋子下面都粘了厚厚的一層,又重又不舒服,她皺了皺雪白的小眉頭。
少年聽到聲音,轉過頭來。
他的皮膚黝黑,也不知道是天生的黑、還是曬成這個樣子的。因為黑,非煙都看不大清楚他臉上是什么表情。五官倒是很精致委婉,有點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但是這個像是書生的少年此時卻拿著鋤頭,清理倒塌的房子,干的熱火朝天。
非煙輕聲感嘆——人不可貌相呢!
那個少年只看了她一眼,看到是一個小女孩,就沒說什么,而是轉身,繼續清理泥土。
說真的,非煙非常想知道這個少年將泥土都挖開后、里面的情景。她很想知道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傳言是否屬實。于是她并沒有離開,而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少年已經快要把泥土挖到了地面上,她很感興趣的時不時的湊過去看。
半晌過后,少年突然驚呼一聲,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挖泥土。甚至都不管這些挖好的泥土壘在一邊、也已經形成了一座小山。他好像在急迫的尋找著什么東西?
非煙暗想,這個少年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埋在倒塌的房子底下了?如此倒也正常,這倒塌的房子……畢竟是他家呢!
又過了一會,等到少年將坑挖的更大了,非煙便小心的挪動著腳步,湊過去看。
一看她當真吃了一驚。
只見那些被挖開的深坑中,有著一截一截焦黑的……如若她沒有看錯的話,是焦炭!木頭燒成的焦炭!
這些焦炭就仿佛是灶臺下面被大火燒過的一樣,黑炭的外面還有一層分布不均的銀白的的灰塵,可見燒的很徹底。這些焦炭很多,一塊一塊的,隨著少年的鋤頭一片一片的挖出來,很快就占據了一米來長的視線。
非煙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看來,那個這棟房子旁邊的那棵樹已經修煉成精這種傳言、并不是空穴來風的,拿道雷,也許真的就是劈的這棵樹。要不然,怎么這棵樹就燒成了這個樣子?
昨天那樣的暴雨,就算是大火,估計也是很快就會被澆滅,更何況事發之前她只看到了雷電球,前后不超過五分鐘,這半棟房子就倒塌了將樹掩蓋了。那火,怎么著也該早就被熄滅了。
但是看著眼前這些焦炭,再對比一下自家燒火時燒成的焦炭,怎么著也要燒個大半個小時才能燒成這個樣子吧?而且還是一整棵樹呢!
怨不得村子里的人后來會傳出那種傳言,她現在都覺得這件事情太不同尋常了!
那少年仿佛還沒有找到自己的東西,繼續在挖著濕滑的泥土,焦炭仍然從他的鋤頭下面被挖出來。非煙看到了自己想看的東西,也不想在此地多做停留,想跟少年打個招呼就走。
她不記得這個少年的名字,但是知道他們整個村子里的人都姓聶。當即對著少年的背脊說:“聶哥哥,我先回家啦。”
少年的背脊僵了一僵,沒有回頭,非煙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嗯”了一聲,聲音很低,就像是從鼻子里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