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寬恕
五分鐘后,眼神清澈的籏本一郎跪伏在地,蒼白的面頰上布滿淚水與口水。
一道金線如游蛇般飄進鶴見原體內,他扯下籏本一郎口中的畫紙團,“你為什么想殺我?”
“我錯了,我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鬼迷心竅了,求求你原諒我,鈴江先生……”
籏本一郎口中積攢咽不下去的涎水隨著他的開口滴落在地上,不斷的求饒。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啊,就在今天見到鈴江知紀的那一刻,他的大腦就突然一片空白,內心只剩下一個瘋狂的念頭:這個人必須死。
鶴見原皺眉望著地上一連串的口水印子和籏本一郎顫抖的身體,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首先,被神性污染的人會喪失理智地想要殺掉自己,就算不會剛見面就砍,也會在后面找機會不擇手段地攻擊自己。
而要收回神性,就必須讓對方經歷極致的痛苦。他本想通過心理折磨來達到目的,可還是有人會像籏本一郎一樣想直接砍死自己——因為這些“兇手”本就滿心殺意,被放大惡意之后更會直接失控。
這意味著回收神性的過程必然包含一個環節:被污染者攻擊自己,然后自己反擊。但他總不能永遠這樣以暴制暴。
鈴江知紀這個身份若是被人傳出了暴力傷人的黑點,即使是被迫防衛,也會被BOSS借機抓住敲打自己,他自己倒是不在乎組織里的地位,可規則在乎。
“籏本老爺讓我轉告你七點前若是還待在房間里畫畫的話就滾出籏本家。”鶴見原放開鉗制住籏本一郎的手,“聽爺爺的話,記得早點去餐廳吃飯啊。”
鶴見原摸了摸籏本一郎的腦袋:“至于你襲擊我的事情,今晚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明白嗎?”
“明白了!明白了!”
鶴見原輕輕地推開房門,步伐緩慢地在走廊上一步步走著,兀的他扭頭看向規則抱怨。
“我這一直揍人也不是個事啊,就沒有別的辦法?這也太毀我形象了。”
你有什么形象?規則沉默了一會,“這……恕我沒想到這個問題,但也不是沒有解決方案。”
“什么方案?”鶴見原問。
“在我的記憶里,有一個權柄可以極致地折磨一個人的靈魂而不傷及他的肉身。”
“那個權柄叫什么?”
“【寬恕】。”
鶴見原:?
規則像是看出了鶴見原在想什么,解釋道:“冒犯神明者當誅。但神明若選擇【寬恕】,便會降下天罰之火——受刑者免于死罪,靈魂卻需承受烈火焚身之痛。”
“得到【寬恕】權柄之后,你只要用神力觸碰所有對你帶有惡意的人,他們的靈魂便會被天罰之火焚燒,感受極致的痛苦。”
鶴見原摸摸下巴:“聽起來很有意思,這個權柄怎么找?”
“很遺憾,它散落在哪個被污染的命運中我也不清楚,你只能在一步步修復命運的路上尋找它。”
鶴見原:“……”這算個屁的解決方案,在那之前他豈不是還得揍人?
他嘆了口氣,無奈地朝籏本豪藏的房間走去,卻見前方隱隱出現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籏本夏江的姑媽,籏本麻理子。此刻她正把耳朵貼在墻板,鼻尖幾乎要蹭到墻紙上。
“麻理子太太,在這里做什么呢?”
冷不丁響起的男聲讓全神貫注的籏本麻理子嚇了一跳,她回過頭,正對上鶴見原似笑非笑的目光。
不過她的意志力還算堅定,雖然眼睛里已經滿是強烈的惡意了,但還是沒做出直接捅人的舉動。
“呵呵呵,沒有做什么呀,走的有些累了我靠著休息一會。”
籏本麻理子想要擠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殊不知她的臉上一半是兇戾的殺氣一半是強行翹起的嘴角,扭曲的臉顯得十分恐怖。
鶴見原盡量去忽視對方古怪的面部表情,態度溫和地點點頭:“需要我扶您嗎?”
這個脖子上,真適合插一把刀……
麻理子只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腦海中刀子捅進對方頸動脈的畫面太過刺激,她甚至幻想了鮮血濺在墻紙花紋上的模樣。
喉嚨里泛起鐵銹味,她強壓下撲上去的沖動,喉結在皮膚下滾動。
“不用了,我已經休息好了,我,我先走了……”
籏本麻理子的嘴唇不斷抽搐,能心平氣和地說出這段話似乎已經是極限,她雙腿飛快挪動,逃一樣離開了這條走廊。
企圖偷聽的人被趕跑了,鶴見原徑直走過推開籏本豪藏的房門。
房間內籏本武一臉茫然地站在籏本豪藏前面,似乎是在疑惑岳父為什么把他叫過來半天不說話。
籏本豪藏板著的臉在看見鶴見原進門之后稍有緩和,“你來了,剛剛一郎找你有什么事?”
“沒什么事,就是聊了幾句。”
鶴見原禮貌笑了笑,坐在籏本豪藏旁邊的沙發上,看向一臉緊張的新郎:“小武,你知道為什么喊你過來嗎?”
“不,不知道……”
籏本武捏了捏手指,心里有些忐忑,鈴江先生和籏本豪藏究竟想做什么?
鶴見原揮揮手示意他坐下,語氣溫和:“既然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開始……?”
籏本武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西裝內襯已經濕透。
“財城家的孩子。”籏本豪藏突然說,雪茄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表情:“已經十年過去了啊,你演得很像。”
這句話入柄重錘砸在胸口。籏本武——不,財城武彥聽見了自己血液凍結的聲音。
“十年前我吞并你父親的公司,導致了他的自殺。”老人的聲音低沉下去,皺紋里爬滿陰影,“在那一年后,你母親就病逝了……這些我都清楚。”
“在知道你潛入公司之后,我并沒有揭穿你,這是我欠你的,我這把老骨頭,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可你接近我孫女——”
老人突然提高嗓門:“是為了錢?還是我的命?或……”他停頓片刻,喉結滾動,“想傷害夏江?”
“我,我……”財城武彥的臉頰漲紅,他眼神復雜,眼眸中情緒翻涌,似乎在醞釀著什么。
鶴見原順了順籏本豪藏的背,臉上的笑容依舊溫柔:“小武,其實籏本老先生沒有惡意,他主要是想問你,究竟是不是真心愛著夏江的?”
財城武彥咬牙攥了攥拳頭,半晌后又松開了,他苦笑一聲,整個人的氣勢頹廢下來。
“其實,我一開始的確是抱著復仇的心態潛入公司,接近夏江的。可是我漸漸的發現,夏江她跟她的爺爺根本不一樣,她善良、溫柔又天真。”
財城武彥說到這里,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溫柔,“我……我真的喜歡上她了。”
“雖然你們可能不相信,”他嘆了口氣,“但是我已經放棄復仇了,因為我不忍心讓夏江經歷和我一樣的事情。”
“我放棄了。”財城武彥忽然站起身,向老人深深鞠躬,“如果您要趕我走,我……”
“你留下來吧。”籏本豪藏打斷他:“夏江她真的很喜歡你,她和我不一樣,她是個善良的好孩子,你不在了,她會傷心的。”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好。”
籏本豪藏抿了口茶,“曾經我做錯了很多事,對不起很多人,可我希望當我不在的時候,有人能替我守護好夏江,你可以嗎?”
“……我會的!”
就在這時。
一股耀眼的光芒從他們二人之間冒出,光源周圍鎏金色的符文涌動,透露著強烈的神圣與威嚴。
而房間內“含情脈脈”對視的二人對此視若無睹,好似看不見一般。
這是……
在二人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鶴見原燦金的眸子中不斷有符文流動,神秘而詭異。
那耀眼的光芒忽然分裂為等分的兩份,瞬間鉆入鶴見原的雙瞳之中。
鶴見原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數年來只有【永恒】的體內,此刻除了【永恒】之外又出現了一個權柄。
權柄——【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