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耳邊微弱的說話聲,秦慕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捂住少年的嘴,沒好氣地訓斥道:“你閉嘴吧,好好待著。我如今什么秘密都不想知道。流了這么多血,這要多久才能補回來啊。看你,嘴唇慘白慘白的,這就是失血過多的癥狀?!?p> 嚴涼緩緩拿開秦慕的手,似是體力不支,順勢靠在了她的肩頭,瞧著十分虛弱不堪的模樣,有氣無力道:“阿姐,給我靠一會兒,就一會兒,我有些累了。一會兒就好,你走的時候記得叫我一下。”
秦慕無法拒絕這個要求,任憑少年枕著自己的肩頭,一動不動。
從跳入池水到如今,過去了大半日,少年忍著刻骨的疼痛,始終一聲不吭,不言痛,不喊停,咬緊牙關默默忍著。
側頭盯著頸側人狼狽的模樣,秦慕對他這固執堅韌的性子當真無可奈何,想不到他小小年紀竟能這般堅忍。
少年許是做著好夢,嘴角慢慢勾起,看著十分愜意悠然。
秦慕不忍打攪,微微換了姿勢,靠在樹干上,想著讓嚴涼靠得舒服些。
恰在此時,身后傳來一道勁風,似乎來者不善,唯恐是那兩匹惡狼追過來,秦慕將嚴涼撲到,牢牢護在懷中。
“阿姐,發生何事?”嚴涼瞬間清醒過來,想探身查看情況,卻被牢牢按住。
一只腳落在秦慕后背,輕巧無聲,不知來者是誰,秦慕卻松了一口氣,安撫道:“沒事,自己人。”
“是誰?”嚴涼看不見來者,有些疑惑。
秦慕佯怒道:“小黑,長本事了,回來了也不知會一聲,悄無聲息的,想嚇唬誰呢?”
回應她的只有一聲叫喚:“喵——”
黑貓輕巧地落在地上,優雅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傲嬌地問:“你們遇見了什么兇猛的妖怪,怎么弄得這般狼狽?”
“兩只兇殘成性、殺人不眨眼的狼妖?!鼻啬椒銎饑罌?,替他拍了拍背后的土,淡然地說起先前的遭遇。
“哦?那狼妖很厲害嗎?”黑貓不以為意的,語帶嘲諷,“到底是怎樣厲害的妖怪能將你們打得屁滾尿流?本座真想見識見識,看那兩只妖怪能在本座手下走過幾招?!?p> “是是是,若是你早到半日,定能將那狼妖打得落花流水?!鼻啬經]有揭穿黑貓,順著他的話說,很是縱容。
“那是?!焙谪埡苁鞘苡?,對秦慕的話照單全收。
“阿姐,我疼?!眹罌龊鋈怀雎暎吨啬降男淇谌鰦伞?p> “這小孩怎么了?”黑貓好奇地問。
“你別碰,他傷了腳,被那狼咬的,得盡快醫治才行?!鼻啬綋踝『谪埾胍|碰傷口的爪子,強調少年腳上的傷很嚴重,耽擱不得,催促黑貓道,“你趕緊跳上樹去幫我們看看哪里能出去,我們都在這林子里轉悠半天了?!?p> “不用上樹,本座知道該怎么走,再往前走幾步就到了?!焙谪埌褐X袋,驕傲地宣布。
秦慕半蹲著,對嚴涼道:“上來?!?p> “不用,阿姐,我可以自己走的?!眹罌隼阍谠?,沒有動作。
“快點?!鼻啬酱叽?,沒有接受少年的拒絕。
“阿姐,我有些重哦。”嚴涼不好意思地覆在秦慕背上,臉紅地悄聲說了這么一句話。
“跟個小瘦猴似的,背得動?!鼻啬讲灰詾橐?,大言不慚,讓少年盡管放心。
嚴涼仍有些不放心,提醒道:“阿姐慢些?!?p> 話雖如此,等完全背起少年,方才還信心滿滿的秦慕猛地趔趄了一下,差點跪倒。
“就憑你這副三兩干柴似的小身板,還想背人?自不量力。”黑貓在一旁說風涼話。
“到前頭開路去吧?!鼻啬揭а辣持倌晖白撸瑢嵲诓幌肼犨@些讓人泄氣的話,找了個由頭支開黑貓。
黑貓邁著高傲的步伐,傲嬌地在前頭走。
“阿姐,放我下來吧?!眹罌霾蝗绦目此@么辛苦。
“我可以,你別亂動?!鼻啬讲幌敕艞?,艱難地挪動著腳步。
分明一動不敢動的嚴涼好脾氣地應了一聲:“好?!?p> 經過了好一會兒,二人終于離開了林子,黑貓已然等得不耐煩了,嘟嘟囔囔道:“慢死了,你是屬烏龜的嗎?”
“阿姐,要不我們歇一下吧?我有些累了?!眹罌稣伊藗€冠冕堂皇的借口。
“也好。”實在堅持不下去的秦慕這回沒再拒絕,立馬順坡下驢,忙不迭放下了背上的少年,揉了揉快斷掉的后腰,嘆了一句,“真是走了好長一段路呢。阿涼,等我好好緩緩,咱們再繼續趕路?!?p> 嚴涼用袖子給眼前之人擦了擦額頭的汗珠,乖乖應聲道:“好,聽阿姐的?!?p> “嘁——”黑貓不屑道,“從那兒到這兒,不滿一百步,你走了一炷香,還有臉說這路長?”
秦慕聽黑貓拆她的臺,當即便想還嘴,卻見少年揚起笑臉,由衷道:“阿姐真了不起,居然能走這么多步。”
“睜著眼睛說瞎話,也不嫌臊得慌。”黑貓覺得嚴涼在說謊,故意臊他。
少年晶亮的眼眸中全是眼前之人,夸贊的話脫口而出:“阿姐最厲害了?!?p> 秦慕輕輕揪著少年的臉頰,頗感欣慰:“還是阿涼有良心,你這只貓真不討人喜歡?!?p> “你們倆夠了沒有?還走不走了?還治不治傷了?”黑貓受不了兩人互相吹捧,沒耐心地催促。
“說得對,阿涼,咱們抓緊趕路吧。”秦慕作勢要蹲下,卻被少年一把扶住。
嚴涼提議道:“阿姐,我覺得腳沒那么疼了,你扶著我便好?!?p> “好,那你右腿別使勁,咱們稍微快一些趕到下一個城鎮,然后就能給你找個大夫治傷。”秦慕思忖后同意了。
兩人一貓開始了一段顛沛流離的坎坷路途,終于在日落前趕到了一處城鎮。
此鎮名曰禮樂鎮,鎮中之人幼學禮教,熟識音律,樂善好施,熱情好客,總是笑臉迎人,瞧著很是和善。
還沒開口,城門口走來一位衣袂飄飄的男子,峨冠博帶,溫文爾雅,拱手便是一揖。
這男子見兩人形容狼狽,主動關切道:“這位小友是受傷了嗎?附近就有一家醫館,某這就帶你們去,隨某來?!?p> 這般熱情倒是出人意料,弄得才從狼口逃生的秦慕很不習慣,只能呆愣著,不知該如何應對,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而要帶路的那男子許是看秦慕吃力,想要幫襯一把,欲上前扶住嚴涼,卻不料被躲開了,弄得那人很是尷尬。
“兄臺見諒,舍弟久居家中,比較怕羞?!鼻啬酱驁A場,緩和氣氛。
那男子收回手,大方道:“原來如此,此乃人之常情,小友不必介懷?!?p> “煩請兄臺帶路,感激不盡。”秦慕終于找回了正常交談的能力,客氣地同那男子寒暄。
“小友請隨某來。”男子做了個延請的動作,而后便緩緩往前走去。
秦慕攙扶著嚴涼,領著小黑貓在后頭慢慢跟著。
不過百十來步,男子便停下了腳步,抬手指著前方的匾額,溫和有禮道:“此處便是回春堂,專治跌打損傷,傷寒雜病。經過大夫妙手回春,某相信這位小友的傷定會及早痊愈?!?p> “多謝兄臺領路,不勝感激。”秦慕躬身道謝。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蹦凶庸笆只囟Y,“小友,就此別過,山高水長,后會有期?!?p> “兄臺保重。”秦慕目送男子遠去,低聲感慨,“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阿姐,我疼?!眹罌鰡净亓饲啬降哪抗?。
“對,你的腳還痛著呢,瞧我這腦子?!鼻啬节s忙扶著少年往回春堂里走,“阿涼,走,我們去治傷?!?p> 今日看診的人不少,門外排起了長隊,一時半會兒診不完。
秦慕看著如龍般蜿蜒的隊伍,又瞧了瞧少年腿上深褐色的血漬,不禁有些擔心,害怕傷口會惡化,眉頭蹙得緊緊的。
“阿姐,別皺眉頭,我沒事的?!眹罌鲇弥父馆p輕揉按,想讓眼前之人放寬心,可他慘白的臉色卻跟嘴上說的并不相符,顯然情況不妙。
“小姑娘,瞧你弟弟的傷挺嚴重的,得趕緊醫治,這可耽擱不得。你往前面去,讓大夫幫你先看。”排在秦慕前面的大娘察覺了秦慕的困境,熱心幫她解圍,見她有所遲疑,又寬慰道,“放心,回春堂的大夫醫術極好,定能醫好你弟弟的傷,咱們禮樂鎮的人都是最為良善的,急人之所急,必定會讓你先看診?!?p> “謝謝嬸子,我這就帶舍弟往前面去?!鼻啬經Q定從諫如流,聽大娘的建議。
果然如這位大娘所說,這一路暢通無阻,大伙兒見嚴涼情況嚴重,紛紛讓路,使得嚴涼得以優先醫治。
回春堂坐堂看診的大夫須發皆白,一派仙風道骨,身上浸潤著藥香,一看便是深諳醫道的。
“小伙子好福氣啊,這傷口深可見骨,卻又恰到好處,若是再深一點點,那便麻煩了?!崩洗蠓驊c幸這傷并不嚴重。
“大夫,舍弟的傷何時能好?”秦慕不想讓少年多遭罪。
“敷上老夫的傷痛膏,不出五日,便可痊愈。”老大夫捻著胡須,語調輕緩,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