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楊否連忙走到守夢跟前，心疼地問道：“你的手怎么變成這個樣了？”

　　守夢吃力地回道：“我們先趕緊離開這里。”說著就用好著的那只手按著楊否的胳膊，帶著他傳送到了白色沙地。一出來，他就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楊否不知道他發生了什么事，連忙呼喊著他，但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就在這時，他的周身黑暗降臨了下來，隨即夢境世界從他的眼前消失。

　　一睜眼，天亮了。“怎么偏偏這個時候醒來呀！”他有點惱火，使勁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再次入睡。但是持續了好一會兒他都沒能睡著。“看來只能等到晚上了。”他嘆息道。

　　他沉浸在守夢倒在地上的時刻，設想著他在自己離開后從地上爬起來的場景。他希望守夢沒有事發生，雖然他不知道夢境世界里的人會不會像現實世界里一樣死掉。

　　火爐上燒水壺的壺嘴兒呼呼冒著白氣，爺爺沒在火爐旁喝茶，主房里也沒有其他人。他照往常一樣，穿衣、下炕、洗臉，然后走出主房，在院子里尋找爺爺的身影，順便呼吸一口大自然的空氣，來驅散心中的煩悶。

　　爺爺正在東邊的大棚下面收拾長木頭，楊否跑到跟前問道：“爺爺，你在干嘛？”

　　爺爺笑眼斜看了他一下，說道：“你看我在干嘛？”

　　楊否看了看，覺得自己犯蠢了，呲著牙笑道：“搬木頭。”

　　“嗯。”爺爺應道，然后繼續搬。

　　見爺爺不再理他，楊否又說道：“我來幫你搬。”

　　“你幫我……”爺爺挑聲道，“嘿，你還不夠。”

　　“什么不夠？”楊否疑惑道。

　　“等你再長大些再幫我。”爺爺解釋道。

　　“哦。”楊否應道，他站了一會兒，沒什么意思，就又回到了主房。

　　他在主房無聊地瞎轉悠了一會兒便又打開了電視。今天的電視上并沒有播《西游記》，而是在播別的東西，楊否看了看，覺得沒意思就關掉了。

　　關掉電視后，他又開始沿著主房里的桌椅柜炕翻來滾去，像個滾筒一樣。正自得其樂，突然一個沒站穩就撞到了火爐上，手背被燙了一下，好在爐子沒被撞倒，楊否舒了一口氣。

　　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待在主房里了，回想了一下剛才在院子里的場景，他覺得外面的天氣不是很冷，地面也不像之前那么爛，于是打算出門去外面玩。但是，他又怕他跑出去爺爺生他的氣，于是就跑去跟爺爺說。

　　“爺爺，我想出去玩。”他走到爺爺跟前說道。

　　“這么冷的天，去哪兒玩？”爺爺問道。

　　楊否想了想，確實想不到該去哪兒玩。他記得以前，出門后他都會去余小琪家玩，但是現在他記憶中的余小琪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叫于奇奇的男孩。這讓他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了。“哎！”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爺爺知不知道余小琪呢？”他想問問他，于是道：“余小琪家。”

　　爺爺突然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問道：“誰是余小琪？”

　　“看來爺爺也不知道她了。”楊否無奈地在心里說道。

　　說到這里，他突然有個念頭：他想去找于奇奇，想再看看情況。于是他又對爺爺說道：“我去于奇奇家。”

　　“哦哦，好，早點回來，不要亂跑。”爺爺說道。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無意的，可爺爺的回應卻讓他后知后覺：原來于奇奇的存在對爺爺來說才是正常的，這么說來，于奇奇真的是余小琪？他開始把懷疑的目標轉變到了自己以往的記憶錯誤：他一直認為于奇奇叫余小琪，但實際上他就叫于奇奇；他一直認為于奇奇是女孩，但實際上他其實就是男孩子。至于他為什么會一直認為于奇奇是女孩，他已經無從回憶了，反正不是他偷看他上廁所——他從來沒見過他上廁所，所以，說他是女孩肯定也沒有證據。

　　這時，楊否才有所釋懷，想起此前與于奇奇在學校鬧脾氣，他覺得是自己錯了。他想去于奇奇家，跟他道歉。說著，就轉身朝于奇奇家走去。

　　2

　　楊否敲響了熟悉的位置陌生的大門，一個老奶奶的聲音隔著大鐵門在院里喊道：“誰呀？”

　　楊否回答：“我找于奇奇。”

　　老奶奶回道：“門開著，進來。”

　　楊否推門進去，老奶奶站在他們家主房門前的水泥臺階上，楊否認得她是余小琪……哦不，于奇奇的奶奶。

　　于奇奇的奶奶臉上帶著莊嚴且慈祥的笑說道：“來找奇奇嗎？他去晶藍了。”

　　楊否詫異道：“他不在家里嗎？”

　　“嗯。”于奇奇奶奶應道。

　　“哦。”楊否失望地應了一聲便離開了。因為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晶藍”就是他之前和媽媽去的市里，所以他還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不過他也沒對這個問題引起過多的注意。

　　3

　　楊否走到院子門前停了下來，心想回去沒事干太無聊了，既然給爺爺說了要出來玩，那就先別回去了，先去大街上轉轉，不然再想出來就難了。于是轉身繼續沿著馬路朝東走去。

　　他來到了集市上，今天集市上的人比較多。楊否又看到了馬路兩旁漂亮的玩具和香氣撲鼻的美食，但是他沒錢買。只能在每個攤位跟前晃悠著，看看它們。

　　他幾乎走到每個攤位前看到好玩的東西都要下意識地看一眼攤位后面的攤主。有個攤位上圍著很多人，這些人都拿著攤位上的東西跟攤主問價錢。見他們都把東西拿到手里看，楊否也拿起了一個手槍看了起來。突然有個人把他擠了一下，擠開了攤位。他正疑惑那人為什么擠他時，發現自己已經看不到攤主的臉。手槍還在自己手里拿著，他于是有了一個不好的念頭：他試探性地把拿著槍的手緩慢地垂到了身后，沒有聽到攤主跟他說話的聲音；他朝遠離攤位的方向緩慢挪了兩步，依舊沒有聽到喝止他的聲音；這時他便確定攤主沒發現他拿了槍，于是掃了一眼周圍，趁人不注意迅速把槍藏進了自己的外套下面，然后像老鼠一樣溜出了集市。

　　他往身后看了一眼，發現沒有人追來，于是慢下來腳步。他繼續快步走著，走到離家比較近的地方才算真正放心下來，他興奮地從懷里拿出那把手槍，欣慰地觀察它的模樣，撫摸著它的形狀和質感。那種期待已久的渴望在這一刻出乎意料地得到滿足，一種極度舒適的快感貫穿他全身的經脈。

　　“哥哥！”身后路邊傳來一個笑嘻嘻的喊聲。

　　楊否下意識地扭頭看去，看到秀秀站在她家門口在喊他，她的身后還站著她的媽媽，也就是楊否的大姑姑，也正抬手示意他過去。

　　楊否又把槍藏進外套里面，朝大姑姑家的房子走去。

　　4

　　“吃了嗎？”還沒走到大姑姑跟前她就問道。

　　楊否剛想點頭，仔細想了一下，又搖頭道：“沒。”因為他確實餓了，知道回去了也沒什么東西吃，想到上次大姑姑炒的土豆絲菜，他就想著看今天能不能再吃到。

　　“我馬上要炒菜，你在我們這兒吃吧。”大姑姑說道。

　　楊否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哥哥，你來看吉吉。”秀秀在套間里喊道。吉吉還是個嬰兒，是秀秀的弟弟，也是楊否的表弟。

　　楊否走了過去，看到表弟躺在炕上，表妹在旁邊逗他，他不會說話，嘴里發出了“咯咯咯”的笑聲。

　　楊否還是第一次知道表弟的名字，看著表弟的小胳膊小腿擺來擺去的樣子，不由地感嘆了一聲：“真可愛。”

　　他走到炕邊也逗起了表弟，就在這時，手槍從他的懷里滑了下來，“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楊否聽到聲音，以為手槍摔壞了，趕緊撿起來檢查，發現沒壞，才放下心來。

　　“這是什么？”表妹看著他手里的槍問道。

　　“這是玩具槍。”楊否回答。

　　“玩具？能玩嗎？”聽到是玩具，表妹也眼睛放出了亮光。

　　“能玩。”楊否看到表妹瞪大眼睛的樣子，以為她也喜歡，想到上次在聰聰家聰聰不給他看玩具槍的傷心場景，楊否就覺得有點氣憤，厭惡聰聰的樣子。他不想自己也跟聰聰一樣，于是大方地把手槍遞給了表妹。

　　表妹拿到手槍，翻來翻去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玩，于是問楊否：“哥哥，這個怎么玩？”

　　楊否把手槍拿回來，握著它的手柄瞄著前面“biu~biu~”了兩聲，然后把手槍又遞給表妹對她說：“就這樣玩。”

　　表妹拿過去試了幾下，可能覺得不好玩，把槍還給了他。

　　“嘿嘿！”套間的門口傳來了大姑姑的聲音。

　　楊否這才發現大姑姑倚在門梆上咧著嘴笑嘻嘻地看著，他不由地慌了一下。隨即，他想到大姑姑根本不知道這手槍的來歷，又平靜了下來。

　　“菜馬上就熟了，你再等一會兒就可以吃了。”大姑姑語氣殷懇地說道。

　　“嗯。”楊否微笑著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