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嘩嘩的拍在沙灘上,連帶著將趴在沙灘上人的衣物重新浸濕,海鳥在那人的身邊蹦蹦跳跳,時不時啄上一口,試探一番。
地上那人眼皮跳動,忽然揮手將煩人的海鳥扇走,虛弱的跪了起來,雙手拄著地面,開始止不住的咳嗽,直到把嘴里的泥沙吐干凈才開始環顧起四周,目光中帶著迷茫。
看了一圈,并沒有什么收獲,他翻身坐在了沙灘上,突然開始雙手抱頭慘叫,過了好一會,原本平和的環境才恢復了最初的樣子。
“我叫丁旭。”那人喃喃道,看了看天邊的夕陽,“該回家了。”
說罷,那人起身,踉踉蹌蹌地向著記憶中家的方向走,落日的余暉將他的影子拉的修長。
··········
天已經要黑了,丁旭拿著飯盒向荀逸家走去,依然不斷地思考著白天在村長家發生的一幕一幕,心中不斷的掙扎。
恍惚中,他便已經走到了荀逸家的門口,敲了敲門,喊了句我來了,才推門進屋。
不大的屋子在窗外的月光和桌上微弱的燈火中便足以讓人得窺全貌,荀逸此時已經躺在了床上,對著床邊桌上的燈火看著今天通過商隊換到的新書,當然是村長爺爺送過來的。
“別看了,吃飯吧。”丁旭將飯盒放在桌子上,將荀逸看著的書抽了過來,一屁股坐在了荀逸的腳邊,看了看書的封面《洛塔洛詩集精選》,嘖嘖了兩聲,翻開了第一頁。
‘阿芙羅狄特之歌
曾經失落憂傷,
沒有可依靠的肩膀;
也曾困惑迷惘,
看不到前進的方向;
或許無助彷徨,
身處黑暗沒有光明;
偶爾孤獨絕望,
找不到幸福的地方。
就在此時,
阿富羅狄特張開了翅膀,
將愛與浪漫塞進了人們的心房,
用自由之歌將人們引入光明,
祂幸福的祝福給予人們以力量。
祂是自由的精靈,愛與浪漫的象征,
幸福的源泉,世間美好的化身。
啊!阿芙羅狄特。’
“這是什么鬼詩啊,這是傳教洗腦的吧。”丁旭撇了撇嘴。
荀逸正吃著飯,并沒有回應丁旭的話,只是饒有興致的看著他,直到咽下口中的飯才開口:“丁旭,怎么感覺你今天有點不一樣啊。要知道以前你可是一看書就腦袋疼的,今天怎么還能讀下去一首詩?”
荀逸和丁旭雖然生長在農村,但是在他們小的時候,荀逸的父親是村子里最厲害的漁夫,每次的收獲都是別人的幾倍還多,自然有余錢請城里的先生來教課識字,而丁旭家則是從其他地方搬來的,在最苦難的時候是荀逸家幫了一把,自此兩家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但可惜在荀逸五歲那年,村子被海妖入侵了,荀逸的父親為保護村子犧牲了,母親在之后為了養活家庭獨自進城務工,將荀逸托付給了丁旭一家,荀逸也因為這場事故,雙腿留下了終身殘疾,害了一場大病的同時留下了終生的病根,為此荀逸之前一直都住在丁家,直到前幾年才搬回了自己家僅剩的破屋。
“有嗎?可能是今天事太多,有點迷糊了。”丁旭略顯尷尬的撓了撓頭。
“你之前讀書的時候可是說過,‘我丁旭就是從這跳下去,就是喂了海妖,也不會讀你們這一本書’。”荀逸一臉玩味地看著丁旭。
“那可能是真香吧。”
“真香?什么...”
“沒事,飯菜香,飯菜香。”丁旭連忙將荀逸打斷,“對了,今天村長找我過去見到了沃倫家族的李管事,他說可以給我一個藥劑,能讓我變成靈者的藥劑,但是會有暴斃的風險,你說我要不要同意。”
荀逸也不拿著話頭不放,轉而幫丁旭思考起藥劑的利弊,繼而認真的對丁旭說道:“我聽說能讓人成為靈者的方法有很多種,藥劑、儀式、修煉,其中藥劑是最不穩定的方法,但也確實是一個能讓普通人一步登天的方法,相比起來儀式昂貴,修煉靠天賦,離普通人都太過遙遠。”
“我能給你講的也只有這些,我了解到的也只有這些。”荀逸的目光開始變得灼熱:“但是我可以幫你試試藥,你可以看我出沒出事再做決定。你去幫我問問村長,求你了。”
“為什么?”丁旭避開了荀逸灼熱的目光:“你沒必要為了我去做這種事。”
“村長爺爺也找過城里的醫師看過我的病,得到的結論是只能在這個破舊的房屋里等死,外界的一切精彩都與我無緣,我所能看到的只有窗邊的枝頭。”荀逸閉起了眼睛,靠在了床頭,“你知道我最快樂的那段日子嗎,當年有一對鳥兒在那個枝頭筑起了巢,我見證了雌鳥下蛋,雛鳥破殼,雙親喂養,到最后結伴飛走。”
“那是我生命中少有的色彩,但也讓我感到自己還不如一只鳥兒自由。”荀逸睜開了眼睛,看著丁旭,“這個藥劑可能是我最后的機會,所以求求你。”
丁旭沉默的起身,收拾好了飯盒,打開了房門,夜間的微風肆意的揉捏著火苗的形狀。
“我盡量。”丁旭的聲音有些低沉:“但是我想告訴你一句話,你以為自己會看到美好,但你將看到的其實是痛苦。”
荀逸看著丁旭關門的背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默念著:“你變了,但,求求你了...”
··········
第二天早晨,丁旭帶著村長敲開了荀逸家的門,看著已經坐上搖椅的荀逸,村長恨鐵不成鋼的開罵:“你個小崽子,丁旭這孩子犯傻也就算了,畢竟他本來就不聰明,但你怎么也跟著胡鬧,你要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媽交代,走了之后怎么和你爹交代。”
村長沒理因被誤傷而撓嘴角的丁旭,使勁拍著屋里唯二的家具,荀逸合上手里的《風沨國全書》,笑著看向村長:“雖然我不知道丁旭是怎么把您找來的,但您應該了解我的決定了,我的情況您知道,我不想在這破屋子里度過這一生。”
“破屋子?明天我就帶人幫你把房子修成皇宮,你滿意了吧。”村長氣呼呼的看著荀逸,但是看著荀逸堅定的眼神,語氣也不由得有些放緩,“行吧,我去幫你問問,但人家要不要你這個廢秧子可不好說。”
荀逸看著沒好氣的村長,轉頭對丁旭說:“你去幫我把我存的錢拿給爺爺,就在那個鳥窩里。”
“鳥窩?你這身子骨是怎么放上去的。”村長還沒開口,丁旭搶先問出了口。
“因為是你幫我放的啊。”荀逸一臉笑容的看著丁旭,將丁旭看的甚至感到背上像有針在扎一樣。
“是嗎,時間太長,我都忘了,我們先走了。”渾身不自在的丁旭連忙拉著村長走出了房間。
留下荀逸一個人自言自語:“那可就是去年的事啊。”
··········
下午,村長帶著李管事和丁旭來到了荀逸家,李管事并沒有因為屋破門窄而面露不耐,反而第一個彎腰進了門,看著搖椅上的荀逸,玩味地說:“失敗的后果咱們就不聊了,如果你成功了,那你就會為我們沃倫家族辦事,我們簽下雇傭合約,五十年之后還你自由身。”
“我同意。”荀逸雖然震驚于換回自由身要五十年,但是為了能離開這個屋子,對于現在的他來說,一切條件都是可以接受的。
李管事見荀逸同意,將剛進屋的村長和剛探個頭的丁旭趕出了門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袋子,從其中拿出了唯一一瓶玻璃瓶的藥劑。
目光死死盯著瓶中銀灰色液體藥劑的荀逸,并沒有注意已經癟下去的袋子,他咽了口口水。
“就是這個藥劑嗎?”
看著目光火熱的荀逸,李管事將手里的藥劑遞給了荀逸。
“就是這個。喝了它吧,成功了,將一步登天。”
荀逸已經聽不進李管事再說什么了,拿過藥劑一口悶了進去,只覺渾身發熱,卻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藥劑作用。
他清晰的感覺到冰涼的藥劑順著食道下流,到胃中之后化為六道細流,五道分別奔向大腦、雙臂和雙腿,剩下一道在軀干中盤旋,其中流向大腦的那一道極為粗壯,他覺得其至少占了總量的九成。
與四肢、軀干的冰涼舒適不同,他只覺得自己的大腦要爆開了,涓涓細流不斷流進他的大腦,但是他的大腦根本就容不下這些細流。
他開始抱著腦袋大叫,想要緩解一些疼痛,但是根本就于事無補。
李管事看著荀逸痛苦地摸樣,也不由開始有些緊張,心中想著:不會又失敗了吧。
屋外的村長和丁旭聽著屋中的慘叫聲,擔憂的心情溢于言表,村長不斷地用當地的俚語罵著自己老糊涂了,至于丁旭則是一言不發,只是定定的看著枝頭的鳥巢。
屋中荀逸滿腦子的想法只有一個痛字,因為別的空間都已經被溪流填滿了,但還是有一些沒有進來,像極了高峰時期的地鐵,擠一擠總是有地方的嘛。
就在他覺得自己可能已經要大腦爆炸而亡的時候,卻不想轉機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