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花市時，季涼柯已經買了好些東西。除了那束勿忘我和那束光譜月季，還買了一些多肉。

　　東西不少，她分了點給姜淵提。好在他也并沒有拒絕。

　　隨著太陽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多。中間的道路上人群來來往往，漸漸變得摩肩接踵。

　　季涼柯和姜淵兩人明明是并肩走的，然而走到后面，兩人卻隔了好些距離。

　　她走在前面，回頭時，卻發現姜淵不知不覺已經落了她很遠。于是她只好停下來等他。

　　可她好不容易等到他，兩人肩并肩走了一段，又被人群隔開了。

　　人群就像海浪，這樣一涌過來，就拉開了他倆之間的距離。

　　而且季涼柯還被人撞了好幾次胳膊，這樣一來，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眼看著就要走散了。

　　她自然不能讓姜淵一個人落在后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到他身邊。

　　姜淵視線有點兒茫然和隱隱約約的無措。他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這洶涌的人潮。

　　“姜淵，你用另外一只手提多肉。”她喚了他一聲，喊道。

　　姜淵對這句話表示不解，可他還是乖乖地照做了，換了一只手提東西。

　　而她，則輕盈而敏捷地躲開人群，然后——

　　她驟然牽住了他的手。

　　兩人手心相觸，她還握得緊緊的。

　　他的手狠狠顫了一下。

　　季涼柯淺笑著看他，陽光灑在清麗面容上，整個人明媚又溫柔。

　　“這樣就不會走散了。”她說。這次，她不想再牽衣角了。

　　他指尖動了動，到底還是沒有撒開。

　　從來沒有人牽過他的手。她是第一個。

　　她的手很柔軟，卻有點兒涼。可是傳過來的那點涼意卻讓他覺得很溫暖。

　　又很癢。

　　兩人手掌相接的地方，似乎長出了一根纖長的藤蔓，那條藤蔓延著他的手臂蔓延，最終它的尖端觸到了他的心臟。

　　姜淵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臟有點難受。就像有一團棉花塞在心里的，酸酸脹脹的，同時，還劇烈地跳動著。

　　撲通——撲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劇烈的心跳才漸漸平息下來。

　　這是為什么？他蹙起眉頭，自顧自疑惑著，這種感覺對他來說，非常的奇怪。

　　在他疑惑的時候，季涼柯已經牽著他的手，領著他在人群里穿梭了挺久。

　　她怕他們倆被人群沖散，于是握得很緊。她的注意力全然在怎么樣才能早點走到路邊而不被人群沖散上，全然沒有顧得上觀察姜淵的表情。

　　走著走著，她才意識到。

　　季涼柯放慢腳步，看向被她牽著的姜淵。

　　此時，他皺著眉，神情略顯凝重。

　　她心里一咯噔，他不會介意吧？雖然她有自己的計劃，可以不想做一些讓他討厭的事情。

　　這么想著的時候，不偏不倚就在這時，姜淵松開了她的手。

　　沒錯，他就這樣撒開了。她勾了勾手，卻只能碰到一片虛空。頓時，她的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塊。

　　……看來，還是不愿意呢。

　　季涼柯有點兒嘆惋和傷感，想著，她或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手出汗了。”然而他又倏然出聲。

　　“啊？”她不解地啊了一聲。

　　“我說，你手出汗了。”

　　因為兩人手握在一起握了很久，兩人雙手之間已經產生了不少細細密密的汗珠。

　　見她表情仍然怔忪沒反應過來，他直接又牽過了她的手。

　　她猛地愣住。

　　男人的手很大，手指修長，白皙手背上淡藍色的血管隱約可見。

　　他牽過她的手，伸向他自己的腰……然后讓她的手心在自己的衛衣上蹭了蹭。

　　“現在沒有了。”他理所應當地說，然后手掌上滑，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她懵懂了幾秒，反應過了：“嗯……好、好的。”

　　姜淵再次牽住她之后，目視前方，不再看她。

　　之后，季涼柯近乎機械地穿過人群。

　　她現在滿腦子都被驚訝充斥。

　　所以，他并不是嫌棄自己，甚至，他還幫她擦去手心的汗……

　　季涼柯滿心歡喜，太好了。這也就意味著，她的計劃已經有所成效了。

　　明明來時她并不覺得這條路有多長，然而回去的時候，她卻覺得這這條路忽然變長了。

　　可能……是因為人變多了。

　　在走出花市之間那條路，來到路口之后，季涼柯覺得渾身舒坦了不少。

　　終于擺脫擁擠了。

　　兩人的手也沒了繼續牽著的理由。

　　姜淵把手松開。

　　“給你。”他把手里提著的那盆花遞給她。季涼柯接過也沒在意，畢竟這本來就是她買的東西。

　　然而，姜淵在收回自己手之后，伸向自己的衛衣口袋。

　　口袋位于衛衣肚子那塊，東西放在里面并不明顯。

　　他掏了掏，掏出來一幅畫。

　　是一幅卷好的畫，中端用一個細細的皮筋綁了起來。

　　“季醫生，這畫給你。”他摸摸鼻子“說過的，要謝謝你。”

　　她驚詫地抬眼看他。

　　沒有想到，她隨口一說的話，他卻真的照做了。

　　她接過后打開畫——上面畫的是她。

　　畫上的她垂著眼，鼻梁上架著金邊鏡框，陽光透過玻璃，給她白皙面龐踱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臉上的絨毛在陽光下近乎透明。

　　畫很有質感，將她的氣質勾勒得很到位，溫柔中透出點禁欲和清冷。

　　她愣了很久，目光仔仔細細在畫上掃過。

　　“哇，你畫得好好。”她驚訝地感嘆道。

　　她看完之后，是真的被驚艷了。

　　季涼柯之前看過姜淵的畫，那時候他的畫作不過是一些莫名的線條，她在那時候就覺得他的畫風雖然稍顯悲戚，可是卻有種獨特的美感。

　　現在看來，姜淵倒是有些天賦。

　　“你學過畫畫嗎？”她問他。

　　“沒有。”

　　她再次低頭看向那個畫，摩挲著紙張。

　　“謝謝，我很喜歡。”

　　她嘴角揚起，揚起一個明媚的微笑。

　　他習慣性地避開她的笑容。

　　季涼柯等了好幾秒，等到了他出聲回應。

　　“嗯。”他只輕輕嗯了一聲，可同時，他的視線卻很柔和，就像他買花時看向小孩的視線。

　　她笑笑，把畫珍而重之地收好。她認為，這個謝禮有著極其重大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