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離開了墻上的那塊玻璃，落到了季涼柯的臉上。

　　哼笑的聲音讓她不由得詫異地抬眸：“你在笑什么？”

　　他卻不說話，視線變得溫柔又纏綿。

　　——她白皙的頰邊沾上了淺淡的醬汁。

　　偏生她還沒有察覺，就像是一只偷吃的小饞貓。

　　清清冷冷的氣質，卻犯了這樣一個迷糊的錯誤。

　　這樣的反差……

　　姜淵支起下巴，漫不經心地覷著她：“季醫生，你是在勾引我嗎？”

　　她微微愣住，對上他含笑的雙眼。

　　在她的印象里，姜淵是很少笑的，然而自從他們重逢之后，她卻發現，姜淵竟然屢次在她面前露出笑容。

　　此時的姜淵眼睛里似乎閃爍著細碎的微光，沒有淡漠，也沒有諷刺。

　　他用的并不是嘲諷的語氣，而是調笑的語氣。

　　姜淵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旋即，季涼柯很快反應過來，連忙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鏡子。見到自己臉上的痕跡之后，她連忙抹去。

　　“這是我不小心的。”她忙不迭解釋。

　　“嗯。”姜淵點點頭。

　　他當然知道她弄到臉上是不小心的，他也知道，她的舉動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因為現在，她不需要再向他示好了。

　　這么想，還有點失落呢。

　　姜淵閑閑地偏頭，看向彈奏鋼琴的彈奏者。

　　現在餐廳里的音樂已經換了一首，換成了一首舒緩的曲子。

　　泉水般的音樂把他帶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回憶里。

　　良久，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了個淺淺的弧度。

　　不如，就讓他想個辦法吧……

　　“季醫生，我想吃青提。”姜淵轉過頭來，很認真地看著季涼柯。

　　季涼柯低頭，瞬間明白過來。他盤子里的青提已經被他吃干凈了，而現在他的意思是要吃她這邊的青提。

　　于是她拈起一顆，準備遞過去。

　　“啊——”

　　姜淵卻輕輕張開了嘴。

　　“喂我。”他神情自若，仿佛并沒有什么不妥。

　　季涼柯怔住了，他這么自然，如果她再拒絕的話，只會顯得自己很矯情。

　　于是她伸手。

　　白皙指尖捻著一點嫩青色，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賞心悅目。

　　青提遞到他身前，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下一瞬間，她瞳孔驟然收縮。

　　他并沒有老老實實等她將那顆青提送進他口中。

　　而是——用舌尖卷走了那一顆青提。

　　男人垂著長睫，嘴唇殷紅，白皙膚色襯得那抹唇色更加紅潤。

　　那片柔軟濕潤撩撥過了她的食指指腹。

　　帶著炙燙的溫度。很癢。

　　他是故意的。

　　就像很久之前她曾喂給他櫻桃的那次，用的是同樣的方式。

　　只不過人反過來了而已。

　　當初是季涼柯為了引誘他所以這么做，而現在，是姜淵為了追求季涼柯而這么做。

　　季涼柯像是被火焰灼燒到，飛快地縮回手。

　　剛剛他的那個舉動，算得上令她心驚肉跳。

　　姜淵笑著，眸子里乘著點狡黠，同時，眼神炙熱又滾燙。

　　“季醫生，我這樣算不算是勾引你呢？”

　　“你……”她愕然，語無倫次。

　　“我不過是做了季醫生對我做過的事情。”他神情里帶了點無辜，可仍然是笑著的。

　　笑容戲謔，神情玩味。

　　她猛然怔住。

　　各種思緒就像混亂的絲線，纏繞在一起，纏成一團亂麻。

　　剛剛他的話像是倒帶一般在腦海里重復。

　　最終，她眸子里裝滿無措。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

　　以前姜淵說這種話都是為了譏諷她之類的，而現在，雖然是類似的話語，卻全都換了個意思。

　　她從沒見識過這樣的姜淵。

　　——她要落荒而逃了。

　　下一刻，她起身。桌上那杯未喝完的紅酒跟著晃動了一下。

　　“那個，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她說話時都沒敢看姜淵，一心只想著要趕快離開這里。

　　“別走。”

　　然而，在她經過他身邊時猛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他抬眼盯著她。

　　瞳仁黑白分明，是那種很執拗的眼神，像要把人吸進去。

　　動人心魄。她不知怎的，突然想到這個詞。

　　“我……”季涼柯組織著語言，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我真的有事。”

　　她知道撒謊是不對的，可此刻的她，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一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說辭有多么拙劣。要是真有事，便不會來這了。

　　姜淵輕輕笑了一聲。他哪能看不出來，她才沒有事呢，她不過是找個借口避開他而已。

　　“吃完。”他瞥了眼她盤子里的牛排，并沒有動多少。她肯定沒有吃飽，“不然就浪費了。”

　　季涼柯默不作聲地攥緊了手里的包，只好又重新坐下。

　　這頓飯吃得如坐針氈。

　　之后，姜淵倒是沒有說什么調笑的話了，但氛圍卻還是有點異樣。

　　季涼柯舉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借著這個動作，她透過透明的高腳杯瞥了眼姜淵。

　　后者已經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托著下巴，凝望著某處，眼神很專注。

　　但又不像是在思考什么東西。

　　頭頂灑下柔然的燈光，勾勒出他鮮明的輪廓。

　　而這時候，姜淵敏銳地感知到了她的視線，倏然抬眸。

　　兩人對視一眼。

　　季涼柯沒有想到自己就這么輕輕瞄一眼就被他察覺了，嚇得連忙以喝紅酒的動作來掩飾自己。

　　結果卻差點沒端穩酒杯。

　　暗紅的酒液在高腳杯里晃了一圈，蜿蜒出紅痕。

　　這模樣有點狼狽。

　　“專心吃飯，季醫生。”姜淵輕笑了一聲。

　　季涼柯于是倉惶地收回視線，低頭吃東西。

　　還是別偷看他了吧，老實把飯吃完趕緊走才是她應該做的事情。

　　可是，低頭后的季涼柯又仍不住回想起姜淵剛才的神態。

　　他剛剛似乎盯著某個地方，于是她抬頭，順著那個方向望過去。

　　他剛剛看了這么久的地方，其實只是一塊玻璃。那邊玻璃折射出復雜的光。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那只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玻璃。

　　那塊玻璃上是有什么花紋嗎？有什么好看的？

　　季涼柯有點不解，卻也沒有深想。

　　也許，那上面或許有什么圖案能夠讓他得到靈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