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稱贊我如此強大,不知道那是因為我如此軟弱。】
山頂邊緣,蘇文感受到危險,于是轉(zhuǎn)身往林子里走去。
直到第一棵樹出現(xiàn)在手邊的時候,蘇文才松了一小口氣。
“沒有仙鶴啊……”
頭頂是古老而繁茂的樹枝,腳下不時有根部交錯纏繞,露出地表,盤根錯節(jié),給蘇文帶來許多麻煩。
好在林子不大,蘇文走了半個時辰便走進中間的湖泊。
波光粼粼,水草豐茂,綠草如茵。水邊,幾只潔白的仙鶴站在草地上悠閑地打理著有羽毛。瞥了一眼蘇文,也沒多在意。
倒是蘇文眼前一亮,仙鶴!
蘇文小跑過去,不忘擦擦汗,順便施放了一道清潔術(shù)在腿腳上。
“你好!”
蘇文靜靜地等著仙鶴回應(yīng)自己。但,持續(xù)的安靜讓蘇文懷疑對方有沒有聽見。于是他大聲喊:“你好!”
仙鶴不為所動。
啊!是不是因為仙鶴聽不懂人話?
可我不會鳥語啊……
要不試試?
“啼兒?咕咕……一兒——”
仙鶴不耐煩地張開翅膀拍上去,這可比剛剛的小仙鶴有力多了,打得蘇文悶頭一暈,向后跌倒在地上。
“吵死了,看不出我不想理你嗎?”
那仙鶴口吐人言,不耐煩地說。
“呃、嗚嗚啊!”
蘇文哭起來,自己就這么有禮貌,對方居然直接上手打人。
仙鶴也沒有想到平時罕見的魔修弟子居然如此不禁打,愣在那里聽著不止息的哭聲,隨后愈發(fā)煩躁起來。
你家大人沒有告訴過你,仙鶴喜好清靜嗎?
“有事就說,你哭哭唧唧的算什么男人!”
“嗚嗚嗚……”
“……”
“嗚嗚嗚……”
“再不說我就把你扔下去。”
仙鶴用翅膀指指湖泊的方向,狠聲道。
“……”
“嗚嗚……”
蘇文還是沒有忍住,抽泣了兩下,被威脅之后更加委屈。
“嘿!我這暴脾氣!”
仙鶴振翅而飛,抓住蘇文的衣服就往湖里拋。
一道完美的拋物線說明出仙鶴是來真的,不是嘴上說說嚇唬人。蘇文在空中嚇得哇哇亂叫,寧靜的湖邊比剛才更加吵鬧。
“鶴虹!”
受不了如此鬧騰的另一仙鶴出聲制止道。
他接過蘇文,把他放回草地上,對把蘇文扔開的仙鶴說道:“莫要惹事,畢竟是魔修弟子,那些人鬧起來煩得很。”
鶴虹輕哼一聲,道:“有事兒快說!”
蘇文坐在草地上,臉上發(fā)白,下意識地說:“師傅讓我自己找坐騎,不然我就回不去了。”
仙鶴們心里知道又是一個被送到外面歷練的弟子,只是這年齡有些讓人驚訝。
修為也低得可憐。
鶴虹身后的仙鶴銜來一塊半透明的晶石,正是九州常用來測驗靈根的測靈石。
將測靈石扔過去,那仙鶴說:“早點完事兒早點清凈。”
鶴虹接過測靈石,叼到蘇文面前說:
“你運轉(zhuǎn)靈力試試。”
“哦。”
被一大群仙鶴圍著,蘇文心里有點虛怕,乖乖照做。
測靈石上聚起青紅二色光點,在晶石內(nèi)部緩緩飄動,彰顯出蘇文的木火雙靈根。
鶴虹邊上的一只鶴出聲道:
“孩子,我們柱山仙鶴都是親近木、水兩種靈氣,與你的火靈根犯沖。”
其實只是借口,但是魔修一方的水太深,誰也不想去犯險。
待在柱山上不怕魔修,出了山就不是這樣了。
蘇文不諳世事,只當仙鶴們說的是真的,失望地說:“哦。”
“那,我怎么回去啊?師傅讓我跟自己的仙鶴回去。我又不會飛,也沒有帶走仙鶴,連下山也不知道怎么下去……”
小嘴巴跟倒豆子一樣說出自己的苦惱,說著說著,仿佛真的回不去了,眼眶發(fā)紅,仿佛又要哭出來似的。
眾仙鶴此時根本不想多管閑事,只想著送走這個不知哪家魔修的小弟子。
于是鶴虹開口道:
“我送你下去。溪河密林那邊還有一族仙鶴,你去看看吧。”
蘇文眨眨眼,握著測靈石弱弱地說:
“我也不知道溪河密林在哪里……啊呀!”
“我?guī)闳ァ!?p> 鶴虹半句話都不想多說,抓著蘇文的后襟便飛出了柱山頂。
溪河密林離柱山僅一河之隔,且正是蘇文來時在天上瞥見的廣袤森林。
飛越長河,鶴虹把蘇文放在一處河漫灘草地上。
“慢走不送。”
鶴虹連測靈石都沒拿走就飛了。
只見大河向東流啊……
從下方仰望百步外的密林,近看才明白光線昏暗處不會有青翠欲滴的嫩葉,只有墨綠顯老的葉子烘托著森然陰暗的危險氣氛。
憑腳下不大的草地,猛獸更是只需一個健步就能飛縱而過撲到自己身上。
身后河水清澈如水,這簡直是廢話。但蘇文的意思是,河水碧清碧清的,可以看到下方逆流甩尾的游魚,連水草細細的根葉也能看清楚。不過縱然清澈,也看不到河底,想必深處的河底是光也透不進去的。
更顯大河的無聲恐怖。
蘇文在河邊發(fā)了一會呆,強忍著眼淚,開始在周圍小步探索起來。一炷香時間的時間過去,蘇文也才堪堪找了兩里路,不敢深入林子。
周圍的都是陌生林野,時不時有腥臭味或者土壤潮濕的苦味,哪里有小鐘山上清凈!
走回河邊,蘇文準備再想想辦法,身邊突然傳來動靜。
那是三尺外的草叢。
草叢里簌簌作響,隨后一只半人高的灰白兔子睜眼欲裂地竄出來疾馳著,身后一只野狼從草叢上方撲出來,半空中借力于旁邊的粗壯樹干,呈梯形軌跡飛躍到兔子背上。野狼干脆利落地咬斷兔子喉管,發(fā)力太狠以至于兔血“嗤啦啦”噴到蘇文臉上。
蘇文臉上溫熱,手一摸更是滿手腥臭的鮮紅血液,那叫一個新鮮!可比當初自己的鼻血還要刺激。
野狼帶著一股瘋勁,用力一扭,硬生生把兔頭撕扯了下來,然后開始吞咽起血肉最多的部位。
血淋淋的兔頭掉落在蘇文不遠處,那眼睛通紅無比,驚恐絕望地瞪著蘇文這邊,在孩子幼小的心里種下了恐懼的種子。
“師傅嗚啊啊啊!師傅——!”
蘇文撒開腿奔跑起來,只想盡快遠離這片林子。與此同時只盼著師傅能把自己帶走,連師傅不在都忘記了。
“師傅!”
蘇文心里直打鼓,滿頭滿腦都是兔頭在眼前被咬斷的血腥場面。鮮血噴泉、抽搐兔腿、血紅眼珠、野狼惡吼、嘴角滴血、開膛剖腹、腸子……
一陣反胃。
左腳、右腳、左腳……
耳邊雖然有呼呼的風聲,但蘇文跑的并不快。越是這樣蘇文越是著急,被露出地表的樹根一絆,驚呼一聲就骨碌骨碌滾下了一處斜坡,隨后噗通一聲摔進河里。
蘇文不會游水,驚懼交加之際嗆了一大口水,好不容易冒個頭出來,涕淚橫流,哭喊道:“師傅——啊嗚!”
又灌了一口河水。
程善若哪有把六歲弟子獨自扔在外面的道理,只是一直隱匿身形想讓蘇文多加歷練罷了。
此時程善若不得不出現(xiàn),撈自家徒兒一把。
蘇文表現(xiàn)出的軟弱性子,也許是歷練不夠,也許是年齡太小,但是總要早點克服。不然自己一旦有事,可護不住他。
“此次歷練不合格。為師回去再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蘇文像個落湯雞一樣,頭發(fā)滴著水,淚眼朦朧地體會著師傅帶來的安全感,哪里聽得進去師傅的教訓。身上的火靈氣自行運轉(zhuǎn),烘干了水漬。
“嗯?你會用火系術(shù)法了?”
程善若驚訝道。蘇文此時只是對靈力最粗淺的應(yīng)用,盡管基礎(chǔ),但也邁入了術(shù)法的邊緣。
蘇文吸了吸鼻子,疑惑道:“沒有啊。靈氣它自己在動。”
“什么?”
程善若搭手,用靈力探查蘇文的身體。蘇文丹田內(nèi)靈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成長,很快就到了某個臨界點,“噗”的一聲,蘇文身上的氣息為之一變,竟是突破了練氣二層。
“突破太快了。”
程善若皺眉,在蘇文眉心處設(shè)了一道封印,同時不忘教導蘇文:
“眉心處的第二丹田本就比第一丹田小得多,因此魔修進境大多迅速,但也容易根基不穩(wěn),后繼無力。你以后修煉切記要穩(wěn)扎穩(wěn)打,不可貪功冒進,不然被越階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蘇文此時正對“死”字異常敏感,連連點頭,像小雞啄米似的應(yīng)下來。
程善若沒有再多說,更加仔細地順著靈氣的路線探查原因。
最終,靈力在小腹處發(fā)現(xiàn)一條黑白流紋的小魚苗,只有半寸長,身上散發(fā)出玄妙的韻味,同時反哺出一波又一波的精純靈氣。
“太極魚?!”
程善若一呆,竟是上古異志里記載的奇物!
太極魚,因其身上的黑白流紋而得名。據(jù)說此魚吞食濁氣、反哺清氣,便是仙軀也能精煉。只是那天生的縱橫遁法,非封天鎖地不能讓它顯露蹤跡,更不用說捕獲。
但上古時天地滅法,第一個遭到清洗的便是太極魚,已然絕跡,又怎么會在這里?
那太極魚不知為何出現(xiàn)在此處界河中,陰差陽錯被蘇文帶著河水吞入腹中,似乎還沒弄清狀況,只當是來到一處密地,依舊歡快地反哺著精純的靈氣。
應(yīng)該是條剛出生不久的。
程善若當即取出一道玉符捏碎,周圍透明的藍色符文迅速隱沒在空氣里,消失不見。
記徒弟賬上。頂級陣符比七八品的靈丹還珍貴,可不能說用就用了。
緊接著連著蘇文一起把太極魚禁錮住。
蘇文發(fā)不出聲,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guī)煾担瑓s沒有博得半點關(guān)注。
太極魚感覺到周身的空間被封鎖,頓時一陣驚慌躁動,靈念波動擴散開來,才弄清自己的處境。
隨后太極魚用靈念溝通起來:
“等等!你們是誰?”
程善若愈發(fā)覺得這太極魚不尋常。魚類開啟靈智可是難上加難的,一經(jīng)修煉便是走上化龍之路,因而天地枷鎖也分外的重。什么時候連小魚苗都能開啟靈智了?
怪哉!
問問。小孩子嘛,還是很好糊弄的。
“路過的修者。你從哪里來?”
“哦,我從家里溜出來的。”
“你家在哪里?”
“你要干嘛?”
太極魚雖然小,卻也知道不能隨便透露自己的底細。
“讓你說你就說。再多廢話就弄死你。”
套話就是這么的簡單。
“別!我家在臨淵仙府……誒?我家呢?”
“我沒有聽說過……仙府?”
“嗯。但是我找不到我家了……”
太極魚探查著周圍的環(huán)境,焦急的情緒透過靈念傳達出來。
“你用過遁法沒有?”
“沒。”
“那估計你家就在附近了。你答應(yīng)我別跑,我?guī)湍阏摇!?p> “好。”
仿佛不保險似的,程善若又補充一句:
“敢跑我就弄死你。你不過區(qū)區(qū)一條小魚苗,跑不掉的。”
“哦、好……”
說罷就解開了蘇文身上的禁錮,都沒有跟蘇文說過一個字,讓他心里有點難受。
我還比不過一條小魚嗎?師傅你對我是不是太冷淡了?
仿佛聽到蘇文的心聲一樣,程善若開口對蘇文說話了:
“去,聽小魚的,讓你找哪里就找哪里。”
師傅,你對我一點也不冷淡,就——挺冷漠的。
蘇文不敢違抗,只能乖乖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