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心中一直就有一個執念。

　　這個想法可以說是埋藏在他的內心深處，至今也沒有和別人透露半點，哪怕是他的摯友喬·瑟夫。

　　他希望擁有一具肉軀，而不是用各種電子元件和人造纖維組成的冰冷義體。

　　林琛也曾托人打聽過，從單一細胞培養成一具四肢五臟俱全的身體，需要的費用是天價的。

　　而且這種肉軀孱弱無力，極其容易受到各類細菌病毒侵擾，尤其是一種名為“鐵屑癥”的常見病毒，對碳基生物的影響是不可逆的。

　　“基因飛升？”喬·瑟夫抓了一把銅糖塞進嘴里，“那都是富人想的事，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難道你就不好奇嗎？當初我們參與實驗，目的就是為了探尋人類飛升永生的可能性。”

　　“也許？他們已經放棄這個可能性？”喬·瑟夫只是在象征性地應付林琛，說出口的話都沒經過腦子。

　　“如果他們放棄了，為什么還會耗費如此巨額的代價，賦予我們一萬多名實驗者義體呢？而且要求我們定期檢查。”

　　“會不會是他們良心發現，遵守古早簽署的合同協議？”

　　林琛用臉部僅有的一千多個微型傳感器，做出一副笑臉的模樣。

　　“喬，你說的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這群跨國公司什么癖性，難道你還不清楚嚒？”

　　一直閑散慣了的喬·瑟夫終于坐直了身板，屁股底下的椅子搖搖欲墜，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

　　“林，按照你所說的……他們另有所圖？”

　　“恐怕他們是在等著什么。”自從林琛更換了一套系統，思考一些復雜問題就不會卡死輔腦，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過熱的問題。

　　“在等什么？！”喬·瑟夫試著跟上林琛的思路，只是很快就放棄了。

　　“恐怕在我們中間存在實驗的成功者，只是需要時間……！”林琛故意壓低聲。

　　喬·瑟夫整個人躥了一下，指著自己胸膛口說道：“該不會就是我吧！？”

　　“啊！我的椅子！”那只椅子終于不堪重負，壽終正寢，魂絕于天。

　　“抱歉…抱歉……！”喬·瑟夫正打算彎腰去拾椅腳，加強版義眼卻發現桌板底下藏著一個竊聽器。

　　“林，這是什么？！”

　　這是一粒比芝麻還要小的圓點。

　　一股涼意從頭澆到后腳跟，林琛感覺到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

　　是誰？！

　　是機構干的嚒？

　　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為得就是監視我們實驗者的一舉一動？

　　“林——”喬·瑟夫不停地往身后瞟，總感覺背后有人在盯著自己。

　　“The 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這一句話不知從哪鉆進林琛的大腦，簡直就是“閃靈”硬塞給他的。

　　林琛示意喬·瑟夫將這一枚監聽器重新沾回到桌底。

　　起初喬·瑟夫還有些不解，但很快就明白林琛的良苦用心。

　　在他把這一枚監聽器復位之后，整間屋子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當中，最后還是由林琛的尬聊打破了僵局。

　　“喬，晚飯吃了嚒？”

　　“吃了。”

　　“吃了什么？”

　　“兩桶加量版的高濃度濃縮燃油。”

　　“這東西不易消化吧？”

　　“是的……便秘的情況有點嚴重。”喬·瑟夫的語速逐漸恢復正常，“每天得用負壓馬桶吸出來。”

　　喬·瑟夫是一個壯漢。

　　一天下來的能量消耗是林琛的兩倍有余。

　　而且喬·瑟夫對自己義肢的爆改，導致能量供給率遠遠低于正常水準，燃燒的不充分更是加劇了這一現象。

　　“有想過電動嗎？”

　　喬·瑟夫搖了搖頭：“我之前也設想過是不是換成純電動的，或者是混合動力。”

　　“但是這一點也不浪漫。”

　　浪漫？！

　　浪漫這個詞能夠與喬·瑟夫扯上關系簡直是離譜。這個平日里不修邊幅，走在路上會被當作怪蜀黍的男人也懂浪漫嗎？

　　“林，是你不懂。”

　　“火花塞點燃燃油與空氣的混合物，爆炸產生的沖擊推動活塞運動。”

　　“如此周而復始的運動，這才是男人的浪漫！”

　　林琛轉移話題：“喬，我想給我的輔腦換一套散熱裝置，你有什么好主意嗎？”

　　“散熱？”

　　“這事好辦！”喬·瑟夫轉過身背對著林琛，掀起頭蓋骨展示給林琛看，“這是我新裝的水冷散熱器。我感覺效果挺明顯的，你可以試試。”

　　名義上叫作“水冷”，里面用的不是純凈水，而是一種比熱容非常高的低黏度液體。

　　在一臺小型離心泵的作用下，冷熱液體快速更迭交換，達成給輔腦降溫的目的。

　　“這些管道通到哪里？”

　　“直接與全身表面皮膚相連接，依靠人體最大的器官散熱。”

　　喬·瑟夫最后還補充了一句。

　　“據說高級白領都是用這種方式散熱。”

　　林琛眼前一亮：“喬，這聽起來還挺像回事嘛！”

　　仿生，仿生。

　　人類也是生物的一種，千百萬年進化來的優點，主動去學又何嘗不可？

　　“生物”的概念并沒有遠去，只是換了一種形式與我們同在。

　　“這樣搞一套大概需要多少錢？”

　　“不貴！”

　　“單單這個散熱器不值幾個錢，貴的是往表面皮膚下面鋪設人造毛細管道。”

　　“這才是大價錢！”

　　喬·瑟夫擺出一副老道的模樣，像模像樣地說道：“而且非常看重醫生的手法。如果醫生的手法不精湛，后續運行維護會出一堆問題的。”

　　這倒用不著擔心。

　　林琛相信杰克高超精湛的手藝，沒有難得倒他的義肢改造手術。

　　“現在的難題簡化成如何搞一臺水冷散熱器。”

　　林琛也不是沒想過求杰克。

　　只是不想凡事求別人，自己什么也不用做等著別人喂飯。

　　“只是該去哪里搞呢？”

　　“總不能又去圣伊麗莎白醫院撿漏吧？”

　　“林！”

　　“怎么了？”

　　喬·瑟夫的一驚一乍成功嚇到了林琛，讓林琛誤以為又發現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有一個地方保準有你要的東西。”

　　“什么地方？”

　　“十三街區的二手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