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大朝會結束后的波詭云譎
而有了這位現任的內閣首輔在前面沖鋒陷陣,朱由檢自然就可以將自己隱藏起來,去尋找復社的死穴,并等待時機將他們一招斃命。
散朝之后,薛國觀回到內閣值房,整個人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他是溫體仁的親信,這件事情在朝廷上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如果他眼下已經被皇帝貶官乃至奪職了,那么墻倒眾人推之下,有人把周延儒舉薦出來他也不會太過意外。
但問題是,他這個首輔的位置眼下甚至都還沒有看到動搖的趨勢呢,就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舉薦他的政敵?
“吳昌時,好,好得很。”薛國觀一陣咬牙切齒,對主動挑起這個話題的吳昌時升起了一股強烈的敵意。
好在,從今日皇帝陛下的表現也可以看出來,皇上是不希望周延儒回朝擔任重要官職的,至少是不希望他這么早就回朝。如此一來,他尚且還有周旋的空間。
薛國觀雖然之前很頭鐵的提出了針對文武百官的“助餉”,但在政治斗爭、權謀這方面,他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論手段,他遠遠比不上恩主溫體仁。然而即便以溫體仁的手段,想要扳倒周延儒也得和他纏斗了好幾年,最終抓到對方的一個破綻,手段盡出才算是將周延儒壓制下去。
雖然有當年周延儒圣眷正濃的原因在,而如今的周延儒顯然已經不可能獲得這份助力,但其的難纏程度由此也可見一斑。
更重要的是,當年的溫體仁也好,周延儒也罷,這二位在進了內閣之后一開始都是實打實的孤臣,就連溫體仁后來發展出的像薛國觀之流的親信,在當年溫、周斗爭的時候也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官,對朝局根本就沒有多少影響力。還是后來溫體仁一家獨大之后,才逐漸將這些人提拔到了高位上。
而如今卷土重來的周延儒,他固然不可能像先前一樣獲得皇帝近乎全心全意的支持,但他背后也不再像當年一樣一無所有。
從吳昌時的舉動里,薛國觀已經嗅到了一股濃濃的危機氣息。
他不知道這背后有沒有沖著他來的算計,但他知道,一旦讓周延儒成功復出,他這個身上已經打上了溫體仁烙印的首輔必然第一個死無葬身之地。
如果說范復粹被罷免之后還能想著撈一個致仕的體面下場,那么他薛國觀一旦被周延儒扳倒,等著他的十有八九就是當年嚴嵩夏言的結局。
他也猜到了皇帝陛下有借刀殺人的意思,但這把刀,他還是不得不當。因為如果他不當這把刀,那么他就只能成為被殺的那個人。
除了憂心忡忡的薛國觀以為,其余姚明恭、張四知、魏照乘三位內閣大臣的臉色也很難看。
范復粹倒了,原本由他負責的那一部分事權早就在這些日子里或明或暗被他們四位內閣成員瓜分了個干凈。然而今日朝堂上眾多大臣紛紛跳出來要推舉新閣老,給他們帶來了嚴重的危機感。
三人又是同一批入閣,眼下也湊到了一起商量對策。
“這個時候了,這幫人還想著再推舉一個閣老?當初范老畢竟入閣比咱們早,年紀也比咱們大,尊敬長輩也就罷了,如今想要再讓我們把手里的權力分給一個后進晚輩,你們誰能甘心?”張四知說這番話的時候,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他可是正兒八經的庶吉士出身,在內閣里卻要排在薛國觀這個二甲末流進士和范復粹這個三甲進士下面,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好容易熬走了范復粹,結果朝臣們還想再塞一個人進來分割實權,那怎么可能?!
姚、魏兩人雖然平素看不慣這貨頤指氣使,但眼下三人不得不抱團,所以兩人也沒有心情,紛紛出聲贊同。
“不過,此事或許尚有轉機。”魏照乘摸了摸胡子,臉上露出一抹有些奇怪的神色。
“這還能有什么轉機?如今百官議論洶洶,陛下縱然今日阻攔的了一時,也不可能一直攔著百官不讓廷推。而到了那個時候,新人入閣就已然不可阻止。你我還能有什么招數力挽狂瀾不成?”張四知搖了搖頭,顯然對皇帝能拖延多久并不看好。
某種程度上,他自己也就是這種群體輿論的受益者,自然知道,當朝廷百官鐵了心要再推出一位閣老的時候,單靠崇禎皇帝本人是沒有辦法阻止的。
如果這個提議只是小范圍的傳播,憑借皇帝的表態和他們暗中的小動作或許還能壓制一段時間,但如今此議乃是在朝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被公然踢爆,那么崇禎這個皇帝能做的頂多也就是在候選人的人數上稍微做一做文章,但此舉也很難在洶洶物議面前爭取多少時間。
而一旦連皇帝都表示讓步,他們幾個閣老雖說聲威不小,但想要頂著皇帝和群臣兩頭的壓力將這件事情阻攔下來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另外,對于朝廷百官來說,他們是絕不希望看到當年隆萬時代幾個首輔一手遮天的事情再度重演的。所以他們無論如何都要讓內閣里面的閣老人數保持在一個相當的程度,且絕對不能讓內閣首輔肆意提拔親信入閣。
當初強悍如溫體仁,也是在最終自己下臺的時候以退為進,換得兩個心腹黨羽最終完成了最后一步的跨越成功入閣。
饒是如此,薛國觀二人當時也是在內閣結結實實毫無權柄的熬了大半年,才撈到了一個出頭的機會。
所以無論是他們三個還是薛國觀,想要借這個機會將自己的親信好友抬入內閣,也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幻夢。
“如果實在阻攔不了新閣老,那也絕對不能讓周玉繩起復。”姚明恭想了想,給出了一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你的意思是……”張四知卻有些遲疑。
“張兄難道不記得昔年高新鄭故事乎?”姚明恭卻沒有賣關子的打算,而是直白的講出了他的想法,“如果你我今日抱著坐山觀虎斗的打算縱容他們抬舉周玉繩入閣,屆時兩虎爭鋒,你我卻是不可能效卞莊之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