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曹士杰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在場的眾人有不少已經(jīng)不耐煩了。
有些人聽得直搖頭。
更有個別學子，對著他輕蔑地笑著，露出不屑一顧的眼神。
但是也有不少，很是認同曹士杰的觀點，點頭稱是。
白小也將這一切，盡數(shù)收在眼底。
至少有部分學子都不是純粹的投機主義者，還是抱有做實事，積極進取之心的。
只不過，曹士杰這次，投機也選錯了對象，根本就不了解柳大人的為人。
作為一個實用主義者，柳大人是絕對不奉行無為無欲那一套的，能做到二品高官，無為無欲，哪還有人會為他賣命。
他自然有他強硬、鐵血的一面。
只不過初到南康，采用了一些迂回或者掩護的策略而已。
如果自己沒看錯，他應該是在迷惑南康的官場同僚。
再次看了柳大人一眼，隨著曹士杰的發(fā)言，只見他眉頭越蹙越緊，還輕輕搖了搖頭。
白小也心里就更加有底了。
旁邊的宋之卿，用胳膊輕輕碰了一下白小也，說道：“也之兄，這位曹士子的發(fā)言，你怎么看？”
“狗屁不如！”
“哈哈哈哈，也之兄你太損了，不過正合我意。”
另一邊的郡主也聽到了，似乎有些埋怨他的粗鄙，嗔怪地看了白小也一眼，卻又用手掩住嘴角的笑意。
曹士杰話一說完，沖著四周拱拱手，再對著梅鶴先生施了一禮。
梅鶴先生笑著示意他坐下。
隨即說道：“這位曹士子所言，雖略有失偏頗，但大體還是有一些見識的。”
“但愿你日后嚴加要求自己，勤于修身，謹慎前行。”
此言一出，滿場眾人都面露訝色。
梅鶴先生雖然說曹士杰的觀點有失偏頗，但已經(jīng)是極高的評價了，尤其稱贊他有些見識。
曹士杰聽聞，連忙作揖行了一個大禮，說道：“多謝先生，士杰恨不能日日相隨，朝夕聆聽先生教誨。”
梅鶴先生聽完，卻沒有任何表示，示意曹士杰坐下。
又掃視一圈，淡然說道：“還有無學子發(fā)言，沒有的話......”
話音未落，白小也起身，先對著梅鶴先生和山長行了一個禮。
“先生、山長大人，白小也有話說。”
然后邁前一步，轉(zhuǎn)過身來，對著眾學子拱拱手，朗聲說道：“眾位高才，這位曹士子所言，我有不同看法。”
梅鶴先生看著面前的白小也，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神采。
“我認為他的看法.....”白小也微停頓一下，看向人群中的曹士杰。
“荒謬之極！”
此言一出，場中一片寂靜，每個人的耳膜里，似乎都在回蕩這一個詞！
柳大人抬起頭，看著白小也，略帶一點審視的目光。
郡主似乎有些擔心，生怕白小也的發(fā)言捅出簍子。
宋之卿則滿眼期待。
梅鶴先生雙目微瞇，臉上古井不波。
曹士杰則是滿臉震驚，繼而轉(zhuǎn)為滿面的怒意。
似乎在極力憋著一口氣，雙目似要噴出火來，死死盯著白小也。
為什么？為什么又是你，偏偏與我過不去，每次都要來攪局！
“白小也才疏學淺，沒有什么大道理，也提不出自己獨有的觀點，今日，我只問大家一個問題。”
“大家為何而讀書？”白小也掃視著眾人，朗聲說道。
話音剛落，底下的學子們都愣住了，一時間竟然無人言語。
這個問題如此簡單，但是很少有人仔細思考過，自幼背誦的經(jīng)典中反復告訴他們這些，不同的先生也會告訴你，讀書以后能怎么樣。
但很少有人會仔細想為什么。
這樣突然問出來，一時竟然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知道，大家讀書有很多理由。為高官厚祿，為榮華富貴，為嬌妻美妾，為高人一等。或為名，或為利，是也不是？”白小也大聲問道。
“不對！吾等讀書是為了報效國家，為了社稷蒼生，怎么你說得全都是為了自己？”有一名學子站了起來，很是不認同白小也的觀點，大聲說道。
底下也有學子贊同喝彩。
“很好，允許你們不認同，但是，我認同！”白小也接著說道。
話剛說完，在場的眾人面色都很精彩。
柳大人神色變得有些嚴峻，目光盯著自己身前的這個年輕人，這人要做什么？蠱惑人心嗎？
郡主聽完，神色一凝，這些話私底下說說可以，雖然大多數(shù)人都是這么想，但無人敢挑明說啊，這不是告訴別人，讀書的目的就是為了一己私利嗎？
大庭廣眾這樣說出來，這會觸犯眾怒的。
擔憂地看著白小也，不解他為何要說這些。
宋之卿在一旁尷尬地扯了一下衣袖，替白小也捏一把汗。
曹士杰則是哈哈哈哈地，笑出了聲。
梅鶴先生聽完，好似千年古樹一般，依舊無任何表情。
底下學子更是不停交流，嘲笑、譏諷、挖苦，什么話都有。
大多對著白小也投過去輕蔑的眼神。
白小也將手壓了壓，示意眾人安靜，說道：“為國家、為蒼生，當然境界更高，但我相信，在座的你我諸位，終歸是一個凡人。”
“凡人就會有七情六欲，如果讓大家，將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舍棄，你們還相信，這樣的人，是個健全、正常的人嗎？”
“你們會相信，一個五體不勤，六親不認的人，會報效國家，造福蒼生嗎？”
“這樣的人，如果將來做官，做縣官，就是一個縣的災難，做太守，就是一個州的災難。”
“他不會讓百姓生活的更美好，只會讓自己治下，要么混亂不堪，要么饑荒遍地。”
此話說完，滿場都靜了下來。
每個人都收回了輕蔑的目光，仔細思索白小也的話。
“為何？我來告訴大家。”
“如果一個國家，年輕人都不再有欲望，都不思進取，沒有開拓精神，都不愿追名逐利，而是一心想著所謂六去。”
“那將是這個國家和民族的災難！”
擲地有聲。
最后一句話，像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眾位學子的胸口，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很多人都低下了頭，苦苦思索。
但很快，又再次抬起頭。
直到。
所有目光的再次投向白小也。
“那么，我就來告訴大家，什么才是真正的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