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茉又一次回到原地,然而躺在地上的哈爾卻已經不見了。
“捕食籠真把他吃得連根骨頭都不剩了?”曾茉煩躁地抓扯自己的頭發?!斑@可怎么辦,要是碰上了捕食籠,它們非把我也吃了不可?!?p> 或許是曾茉散發出太多的負面情緒,空氣中慢慢也彌散起了焦慮的悶熱。曾茉擦著從額頭滲出的汗絲,自怨自艾地歷數著自從參加拓星以來所遇到了種種不幸。
“可它和其他造物人又完全不是一個等級嘛?!痹詾樽约赫J錯真假哈爾找起了借口,“只有星辰才知道造物人竟然還能模仿人類到這種程度。那個外星雜種,它還有臉告訴我捕食籠捕獵的方式,哪有敵人去主動自揭短處的呀?它這一招也太狡猾了。”曾茉給自己找了一大堆的理由,可解釋越多就越只會讓自己感到沮喪。最后,她崩潰地整個人蹲在了地上,忍不住抽泣起來,“號都被那個外星雜種給炸毀了,我可怎么離開這里呀。”
曾茉傷心地抬起頭,以期能看到軌道上的‘無畏’號,但巨樹林編成的穹頂擋住了她的視線,還給了她壓抑的視覺沖擊。曾茉心中的憤懣宣泄得差不多了,思緒也恢復了冷靜?!翱磥肀刭|得盡快和‘無畏’號取得聯系?!痹允紫认氲搅恕肮摇碧?,“不行,‘果敢’號已經落到了外星雜種手中,沒得指望了?!彼窒氲搅速e克斯?!澳俏恍乔榫痔絾T的星船應該可以直接和星情局總部取得聯系。找他準沒錯!”曾茉覺得自己的方案可行,頓時又信心滿滿,身上的疲勞也一掃而光,趕路的步子也變得輕松起來。
可她忘了自己畢竟是人類之軀,縱使精神十足,饑腸轆轆的肚子還是在無時無刻地發出“咕咕”聲音來提醒她需要補充能量。曾茉掏遍了身上每一個口袋,也沒找出半點可以充饑的食口。
絳紫色巨樹林的安靜有種潛移默化的催眠效果,伴隨著饑餓感而來的是全身的乏力。曾茉為了不給捕食籠以可乘之機,所以一直走在有樹根的路面上,她的腳底在連續長時間趕路之后,已是不堪折磨。但曾茉很清楚自己的處境,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停下來休息的,她知道自己只要屁股一落地,馬上就會淪為瞌睡蟲的傀儡。她選擇放慢了腳步來調節體力的消耗。
不多久,曾茉的鼻子敏銳地嗅出空氣中有股不尋常的味道,慌張之中,她又一次被樹根絆倒在地上。這一跤摔得她鼻青臉腫,還在地上一連打了好幾個滾。
曾茉努力想要站起來,可她實在沒了力氣,一雙眼皮沉重地也像是吊了幾斤重的砝碼。
突然,曾茉感覺身下的地底似是有生物在蠢蠢欲動,求生的欲望與危機感刺激著她背靠巨樹坐起身,撿來一根樹枝來給自己鼓氣壯膽。
“呼啦”幾聲,幾株捕食籠同時從地底冒出,粗壯的莖蔓如柵欄正好把她圍成一圈,它們從剛才圍攻哈爾的過程中吸取了經驗,所以這一次的包圍圈組織得特別嚴密。其中一株捕食籠將它碩大的捕食袋高高舉起,然后又猛地彎曲倒扣向地面,隨著莖蔓規律性的蠕動伸縮,捕食袋吐出一個人類模樣的嬰兒。嬰兒開始很安靜,既不嬰啼,也不亂動,但卻像是一只充氣的玩具娃娃快速膨脹起來。
“造物人!”曾茉嚇得連忙要往巨樹上挨靠。
當造物人以不可思議的發育速度成長到了少年人類階段,它睜開眼睛,發現了正在盯看自己的曾茉,于是它用雙手支撐起上半身,朝她爬了過來,而在這一過程中,它的身體還在迅速生長,看得曾茉瞠目結舌,甚至都忘了呼吸。
當造物人發育到成年人狀態時,他距離曾茉已經近得伸手就能夠到她的腳踝了。此時,它那張擬態成人類的臉上永久地定格成了金多的面孔。
“這還是吸收了金多的基因的造物人!”曾茉不忍直視,捂住了眼睛。
造物人“金多”學著曾茉坐起身,它那死白的肌膚滲出淡黃的體液,順著胸膛滴答流淌,突然它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張嘴在曾茉面前吐出一灘消化物,原先急促的呼吸由此轉為勻暢。
曾茉被它突如其來的舉止給嚇得呆住了,她沒敢亂動,生怕對方會將自己當成獵物撲倒。
造物人“金多”也睜大了空洞無光的眼晴與曾茉對視起來。良久,它又試探性地伸出手去觸摸曾茉的臉頰。曾茉面露厭惡,嘴里喃喃著讓它滾開,但造物人“金多”根本聽不懂她話,繼續靠近她。曾茉操起樹根便抽打造物人,要將它趕跑。
然而,這一切還僅僅只是開始,其余同時現身捕食籠也在造物人金多誕生期間,紛紛通過莖蔓將更多的造物人吐在曾茉四周。每一株捕食籠在陸續吐出至少五個造物人“嬰兒”后,才算完成使命,退回了地底。
現在,出現在曾茉面前的這些造物人總數已多達三十多個,它們的面孔無不例外都能讓曾茉在她所認識的‘紳士’號船員中尋找到母板。
曾茉已退無可退,她抬頭一看,確乎唯一的逃生方向就只能是往巨樹上爬了??蛇@顆行星上的巨樹直徑之大,連十個成年人手拉手都不一定能抱得過來,曾茉徒勞地嘗試了幾下,就徹底放棄了。
就在這時,已經成年定型的造物人將曾茉團團圍住,它們將一雙雙粘乎乎的手伸到她面前。曾茉已然生無可戀,她想起自己當年因為父親被判入獄,而受盡了醫學院同學的白眼與嘲笑,但即便在那段時間里,她也沒感覺到自己會像現在這樣如此無助與委屈。她突然憎恨起了自己的父親,恨他不辭而別,恨他連累了自己。曾茉越是這么想,淚雨就越是止不住地順著她的臉頰流淌成了兩條透明的水線。她摸出了哈爾給她的手術刀,雙手握著抵向自己脖子,“你們別想活捉我!”
就在她準備自刎時,一聲槍聲劃破了沉寂,只見巨樹林深處出現兩束快速朝她移動的強光,繼而又竄出了一輛反重力摩托艇,它在碾過了幾個來不及躲閃的造物人后,及時停在了曾茉面前。
從反重力摩托艇上站起一個人,“離她遠點!”曾茉聽出那是女人的聲音,但由于自己面朝著強光燈,一時也看不清對方的樣子。
女人舉槍朝曾茉四周連開三槍。造物人受到驚嚇,停止了對曾茉的騷擾,紛紛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