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最近一次以醫學院實習生的身份登上星艦已過去了好多年,如今星艦更新換代,醫療設施也與曾茉印象中的有很大的代差。一眼望去,柔和的白色燈光使她仿佛置身于一個純白的虛空。
曾茉繼續跟著哈爾走上了一段架空的棧橋,燈光由近及遠漸次打開,露出更為寬闊的空間。
這里是“無畏”號的空降投送艙,所有擔負空降任務的星際陸戰隊在空降前,會先在此集結,然后依次通過空投系統前往指定的地面戰場。但現在這間空降艙已被改造成了臨時休眠槽矩陣。滿眼望去,數量龐大且規格統一的休眠槽矩陣占滿了整個空降投送艙的空間。
由于休眠槽的表面凝起厚厚的冰霜,曾茉也只能模糊地看到每個休眠槽里都躺著人。“‘無畏’號應該配備了專用的休眠艙,為什么還要在這里~”她突然壓低聲音,似乎是怕吵醒正在休眠中的那些人,“‘無畏’號既然是為收割造物人而來,那么躺在這里面的人就全是?”
曾茉沒往下去想,但哈爾知道她的意思,他點了點頭。
“這里面真的都是造物人!”曾茉失控一聲尖叫,她估算出休眠槽的數量至少也在500套以上,頓時抓狂,“你們全都瘋了!把這么多造物人關在這里,就不怕他們突然醒來作亂?”
“他們的威脅還不如一群蟑螂。”
“一只蟑螂每年可以繁殖至少10萬只后代,這些造物人可比蟑螂要生得快!”
“話是如此,但人類文明發展到今天,也沒見過被蟑螂所取代。”
“那是因為蟑螂沒有長成人類的模樣,它們一出現在人類面前,就能被一眼認出,然后被一腳踩死。”曾茉氣得用力踩了哈爾一腳,“可這些造物人穿上衣服,就和人類沒什么區別,一旦讓他們混入我們人類社會,你又如何在大街上一眼就把她們區別出來呢?”
“這暫時不是我們所要考慮的首要問題。”哈爾說著帶頭走向棧橋的對岸,“我們首先要研究的是它們的繁殖機制。”
“原來霍克說的是真的,你們還真打算從造物人身上提取能縮短物種生長周期的基因代碼。”
“不只如此,只要我們掌握了造物人全部的遺傳代碼,就可以將它應用到更廣的領域。”哈爾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曾茉沒有及時止步,迎頭撞進了他懷中,“比如我宇翔家族所從事拓星事業。”
“你想讓造物人代替你們去拓星?”曾茉表示不可理喻,“這絕對是瘋子才干得出來的瘋事!”她指著哈爾的鼻子,說,“我老爹推廣基因鎖,目的就是為了防范克羅諾斯人對人類的滲透入侵,你現在跟我說,想讓這些造物人替人類去開疆擴土,這等于是在給克羅諾斯人創造崛起的機會!”
哈爾按下曾茉的手,問她:“如果將來有一天,克羅諾斯人大規模出現在人類面前,你希望與克羅諾斯人接觸的是攜帶基因鎖的人類拓星者,還是這些攜帶基因鎖的造物人?”
“可是基因鎖會殺死造物人,你如何讓兩者兼容?”
哈爾說:“這不正是我們目前需要突破的技術瓶頸嗎?”
曾茉還要反駁,哈爾已經拉著她走下棧橋,進了休眠艙。哈爾說:“聯邦直轄星區的人口密度已經超過了合理的人口基數線,但另一方面,廣袤的邊界星域卻還是地廣人稀,因此將接近飽和的人口向邊界轉移勢在必行,這就要求我們拓星行業加快對處女星球的開發與建設,可是僅僅依靠邊民的力量又顯然是極不現實。”
曾茉說:“那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拓星集團壟斷了相關的先進技術與資源。”
“所以才必須得有人去改變這一現狀。”哈爾指著曾茉一側休眠槽,說,“造物人培育周期短,繁殖方式簡單,成本還很低,他們有著無人機器人所無法取代的優勢,如果將來聯邦立法允許造物人交易,那么邊民也可以出錢購買它們了。”
“你這是要推行奴隸制度嗎!”
“你只對了一半!”哈爾說,“造物人從來不是奴隸,因為他們只是被制造出來的人形工具,工具存在的價值就是被利用,所以你也不用替他們考慮人權與道德問題。”
“你說了這么多,就是為了拿它們當奴隸使用吧。”
“人類利用機器人已有幾百年歷史,難道我們還要替機器人考慮權利與道德嗎?”哈爾戳了戳曾茉的臉蛋,帶她又來到了一間環型實驗室。
實驗室內漆黑一片,曾茉站在門外什么也看不到,倒是哈爾在一腳跨進實驗室后,室內的燈光突然亮堂起來。
實驗室里,一只黑色球體正懸停于中央,并與地面保持半米的高度,它和曾茉在克羅諾斯造星的地心所見到的那只球體幾乎一模一樣。曾茉初一看,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地心。她一想到當時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種種遭遇,恐懼感油然而生,“這不正是,”
“這是克羅諾斯人的意識解析球。”哈爾繞著黑球走了一圈,“雖然人類也掌握了智能機器人的AI編程技術,但造物人畢竟只是克羅諾斯人的產物,想要使載體與意識完全相匹配,并且做零秒不差的同步,還是得借鑒它們的先進技術。”
曾茉說:“可我記得克羅諾斯人是母性社會。他們的技術只能由雌性成員來操控,對雄性是無效的。”
“母性社會?”哈爾哼笑,“那只是相對于曾經的克羅諾斯文明而言,如今他們的種族只剩下了一堆數據化意識,母性社會存在根基早已名存實亡。”
曾茉說:“克羅諾斯人的實體文明是瓦解了,但作為意識體的他們還保留著文明積淀后所形成的社會意識形態,這可不會那么容易就被瓦解的吧?”
哈爾說,“歷史上的克羅諾斯文明的確是通過單性繁殖來延續種族,但隨著它們將自我意識數據化,從一定程度上實現了永生,如此一來,母性就不再承擔種族繁衍的使命,加之現在他們又選擇用生物載具技術來復興昔日的實體文明,這同樣也不需要通過原來的生育方式來實現。既然一個社會的生育根基都不存在了,那么在此基礎上而建立起來的社會制度還有必要繼續保留嗎?”
曾茉一看哈爾臉色儼然是將自己當成了一個深受克羅諾斯母性社會壓迫的雄性。她忍不住笑道:“但克羅諾斯人的技術是以生物工程技術為主,光是這一點,也足以繼續鞏固他們的社會意識形態。還有,”她指向那只黑球,“除非你能繞過它的性別權限,否則,你就只能找個女艦員來操控它了。”
哈爾指著曾茉說:“你不就是女人嗎?”
“什么?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讓我替你操控它?”曾茉的手指在自己和那只黑球之間來回指點,先前被偷窺的恥辱感再次涌上心頭,她氣得直跺腳:“絕對不行,絕對不行,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會再干這種事了。只有星辰知道長時間使用這裝置會對人體產生什么樣的不良副作用。”
“那我現在就打死你吧,”哈爾做出頂著曾茉的額頭開槍的動作,看到曾茉恐慌的囧樣,他大笑起來,摟著她的肩膀繞過黑球,從另一個出口離開了實驗室。“你是‘紳士’號唯一的幸存者,又去過造星的地心,還接觸過它們的技術,如果讓星球學園知道有你這樣一個人存在,你猜他們會如何對待你?”
曾茉啞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