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窗中,小嫚正孤立無助地趴在高高的巨樹梢上,樹下有一株蠢蠢欲動的捕食籠,它不時地揚起捕食袋嚇唬小嫚。小嫚雙手死死地抱住樹枝,嘴里則喃喃不停像是在祈禱,她閉緊眼睛,不讓自己去看下方的恐怖生物。
蘇菲婭憤怒地問賢者:“既然你想讓我幫你阻止那些背叛者,為什么對我的女兒見死不救!”
賢者“卓莉”還沒給出她的理由,腳下的地板突然抖動起來,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從地下鉆出來。賢者“卓莉”臉上隨之閃過焦慮,她指著視窗中的捕食籠,說:“如果不是你族的闖入,背叛者何至于有機會重獲生物載具并背叛我?我雖然屈居于矩陣,但也并非在此坐以待斃。時至現在,我也在利用你族人的基因完善生育囊,若假以時日,我便可以重塑我族實體!”
蘇菲回擊道:“既然你有這份自信,那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就提醒我們滾出這顆星球?”
“我難道沒有那么做嗎?”賢者“卓莉”厲聲道,“你以為是誰將你從地心送回地表的?”
蘇菲婭一時語塞。
“再看看你族人,他們自從降臨在這里,就一直都在自相殘殺。我是賢者,身負監護我族的重任,在未對異族充分了解之前,怎能輕易暴露我族存在。”
“但你的背叛者并不這么認為。”蘇菲婭竭力克制著從腦海里跳出來種種不堪的回憶。“它們欺騙了我,利用了我,威脅我,這和‘紳士’號的混蛋又有什么區別!”
賢者“卓莉”態度堅決,說:“我不能坐視我族淪為背叛者的陪葬品。他們已經奪走了我對矩陣的部分控制權,這足夠讓它們在地表和地心之間來去自由,如果再放任他們離開這里,無論是對你族還是我族,都將是一場涂炭生靈的災難。”
“那我也不會坐視我的女兒安危不聞不問。”蘇菲婭說著,便模仿著賢者從虛空中抹出控制面板,她不加太多的思索,意識中很自然地就跳出了操作的方法。
賢者對此深感震驚,顯然蘇菲婭的舉動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她想要阻止蘇菲婭,但反被蘇菲婭構建起的屏障擋了回去。
“你什么時候擁有我的權限?”
“就在你窺視我意識的同時。”蘇菲婭說,“我一直有種感覺,好像我的意識和我的身體之間還存在聯結,現在我才知道,這種聯接其實是來自你這位賢者的。”
“但也這無法解釋你是如何獲得我的授權的。”賢者“卓莉”試圖解除蘇菲婭的屏障,可收效甚微,她最后也就放棄了,自言自語地說:“……我族有一個傳說,在宇宙中,只有擁有了宇宙之子碎片,才能凌駕于意識體與實體之上,但這一碎片極為稀有……”
蘇菲婭沒去理會賢者“卓莉”所謂的傳說,她說:“是你低估了一個人類母親保護自己孩子的決心!”
賢者“卓莉”緊皺眉頭,說:“誠然你的意識超出了我的預估,但你可知自己有多么的與眾不同嗎?”
“每一個人類都是與眾不同的存在,這就是我們人類文明!”
“我指的是你自己。”賢者“卓莉”說,“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為什么只有三十年的實體周期嗎?”
“我當然知道。”蘇菲婭的手停頓了一下,及時重新構筑起被賢者解除的屏障。
“真相遠非如此簡單。”賢者“卓莉”說。
“去你的‘真相’!”蘇菲婭罵道,她突然一陣暈眩,大腦里有被隱瞞的記憶正從最深處浮上來,“我想,我終于知道為什么我的記憶中會有一段空白了。那是因為你擔心在復刻了我的意識副本后,會發現我其實是有能力反抗你的,所以你就故意封存了我的那段記憶。”失而復得的記憶讓蘇菲婭加快了操作速度。
“我需要的是絕對的服從,而不是背叛!”賢者“卓莉”憤怒地一吼,雙手推出一道沖擊波,擊潰了蘇菲婭的屏障。但出乎蘇菲婭意外的是,她并沒馬上采取進一步的行動,“地心的矩陣系統不只控制整顆造星,它還存儲我族的所有意識。你這是要毀滅我族!”
“如果有必要,我當然會那么做。”蘇菲婭突然瞪大了眼睛,驚詫地扭頭問賢者“卓莉”:“你到底對我做了什么?”
賢者“卓莉”淡定地說:“統計樣本基數越大,所得到的結論就越精確。”
“統計樣本?”蘇菲婭又向控制面板輸入一串指令,四周突然彈出無數扇視窗,這些視窗里的清一色的全是蘇菲婭與賢者“卓莉”談話的畫面。原來,像蘇菲婭和賢者“卓莉”這樣的談話并非她們這一對,矩陣還存在其它海量的蘇菲婭副本。
“七千兆?”蘇菲婭只覺得一股寒流涌入胸口,“這比現今整個地球聯邦的總人口還要多出好幾倍。”
賢者“卓莉”說:“如果有必要,我還可以隨時增加樣本容量。當然,這些樣本也只限于統計運算,待我阻止了背叛者,我必定會全部銷毀,一個不剩,包括你!”
“你們克羅諾斯人倒是挺會過河拆橋的!”蘇菲婭觀察著出現在其它視窗中的自己,
賢者“卓莉”說:“背叛者能否成功滲透進入你族實體文明圈,關鍵就在于如何利用變節者所提供的信息。”
蘇菲婭接著她的話往下說:“人類是一種很復雜的物種,任何一個意識副本從被創建那一刻起,它就會成為獨立于母體的新個體,所以對于同樣一個問題,每個意識副本會得出不同的結論”
賢者“卓莉”掃視著視窗,說:“單個或是少量樣本的主觀邏輯當然不具備宏觀上的統計價值,但你的意識副本和本體是同源的意識,邏輯運算的慣性也是相通的,只要通過合理的統計運算,我還是可以據此建立一個無限接近本體的邏輯模型,提前預測該本體為背叛者提供的行動策略。”
仿佛是聽到賢者“卓莉”在點自己的名,槽池里的蘇菲婭猛地醒來,她像是剛做了一個噩夢,大口地喘著粗氣,當發現自己正被觸手托舉在半空,她驚恐萬分,拼命掙扎。
蘇菲婭不忍,將注意力轉向了女兒小嫚,卻發現她已經不在畫面中。她趕緊抹出一扇新的視窗。畫面中,小嫚已趴在哈爾的背上,在巨樹林里奔跑,她左手抓著一包撕開封口的太肉餅,右手則將肉餅往嘴里送。確認小嫚被哈爾救走了,蘇菲婭終于松了口氣。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又讓她再次將心提到了嗓子口。哈爾與小嫚半路上再次遭遇了造物人。哈爾早已消耗完了身上所攜帶的武器彈藥,只能加快速度以擺脫追在身后的造物人。
蘇菲婭湊近視窗,恨不得自己能趕到現場去阻止那些造物人。她突然想起賢者“卓莉”剛才提過曾將她從地心傳送至地表,便要付諸行動。
賢者“卓莉”讀取到了蘇菲婭的想法,馬上提醒她:“你女兒的實體攜帶有基因鎖,如果貿然使用我族技術,只怕會誘發基因鎖突變,嚴重的話會殺死你的女兒。”
蘇菲婭未曾想到克羅諾斯人的技術還存在這樣的瑕疵,只得取消了這一操作。
這時,視窗中的哈爾和小嫚已經被造物人包圍。造物人瘋狂地撲向他和小嫚,哈爾一把將小嫚扔出包圍圈,從腿部抽出匕首,干凈利落地刺倒了第一個撲到他身上的造物人,隨后就勢在地上一個前滾,后續的造物人撲了個空,摔在地上疊起了羅漢,哈爾正要趁機先解決掉它們幾個,發現有兩株捕食籠正將小嫚夾在中間。忌憚于小嫚身上的基因鎖,捕食籠并沒有直接去碰觸她,而是把她當成了人質來逼哈爾投降。
哈爾擔心小嫚的安全,沒敢貿然沖上前。一株捕食籠突然從他腳下的地底竄出,一口將他吞食。蘇菲婭看在眼里,再也無法置身事外,她快速切換出控制面板。
一道紫光從腳底升起,包圍了她的全身,然后又在下一秒,出現在了捕食籠圍攻小嫚的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