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絕境
“年初在這里發生了罷工,提坦斯的部隊奉命鎮壓了那次罷工游行。……很多人…..很多人都覺得提坦斯依然在保護這個殖民地。我只想讓……所有居民都知道,……保護我們的另有其人!提坦斯對于宇宙移民才是真正的威脅!”
“開什么玩笑……咳!……”
殖民地的反光也讓躲在一邊的精靈祭司再度現行,因為應付高速巡航的輕便結構,它的損傷比死亡皮薩羅更嚴重。機體的左半邊幾乎整個消失了,后發先至的賭博防守避開了電熱軍刀最致命的角度,但依然在腰際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痕。喬納森在公共頻道里惡狠狠地發了一句牢騷,也不知是對殖民地內正在傳播的信息,還是對自己現在的處境。只是很快,就能聽見精靈祭司駕駛室里的雜音和喬納森的咳嗽聲,看來暫時他不會成為費伯納的障礙。
“7年前,在我還是孩子的時候,親身就遇到……保護我們的并不是……而是吉翁軍的軍人!我不會用你們看不見摸不著的故事來試圖說服你們,我要讓大家看的……達喀爾會議……”
“好!好!……堅持住,棒小伙……”
聽到殖民地內的信號已近談及了達喀爾會議,費伯納教授一邊給自己的機體鼓勁,一邊加快了拆除的動作。因為他知道,墨西哥城號知道了這信息,隨時都可能遙控開啟這最后一個毒氣罐。現在米諾夫斯基粒子的濃度依然不算很高,還能聽見殖民地內的信號,或許正是因為墨西哥城號在打著遙控毒氣罐的算盤。自己的拆除工作,必須爭分奪秒。
“會議在地球上,但是這攸關我們殖民地的所有人!……提坦斯為什么封鎖了達喀爾會議的......達喀爾會議上的影響彌足珍貴,我不會告訴大家應該做什么,我只希望大家都看看到底是誰?在牽動著我們宇宙移民的命運!”
查倫和費伯納無法想象此時此刻殖民地內部的景象,他們信任少年老成的阿爾弗雷德,他與巴尼七年前的相遇,讓他對“和平”這個詞真正意義的了解遠勝于其他殖民地居民。他親切卻又充滿號召力的口才,也不像是一個出自普通白領家庭的孩子。他先用懸念挑起了大家的興趣,然后才打出手中達喀爾會議錄像的王牌。但是早晨這個時間點還是讓查倫稍有擔心,殖民地這個熙熙攘攘,每天都為了生計而奔波的節奏里,居民們是否會停下腳步去聽一聽這攸關自己命運的講演。
“這不是……編造出來的映像,現在一號宇宙港里,或許還有為了這些映像出生入死的人……為了我們自己,他們的血不能白流!”
“好極了!棒小伙!”拆除了最后一個毒氣罐上的控制裝置之后,檢修過無數MS的雙手也酸楚不已,一陣如釋重負的放松讓他險些直接暈厥,但是費伯納還是帶著一絲興奮的語調在公共頻道里告訴查倫,“完成了!中尉!毒氣罐已經……”
“嗖~!”
費伯納教授還沒說完,一道亮黃色的光束從雷奧剛薄弱的背后襲來,就像命中阿克琉斯之踵的神箭一樣,貫穿了雷奧剛的駕駛艙。雷奧剛厚重的裝甲和內部隔斷使它在被這樣擊中之后都沒有爆炸,而是如同一個力盡的泰坦巨人一樣,以左臂向前伸的姿勢停滯在了殖民地的表面,緩緩地開始漂浮起來。
“教授!”
在殖民地見到費伯納那反抗的眼神之時,甚至更早在萊奧涅克號上攤牌之時,查倫就知道費伯納教授難逃提坦斯的魔掌。但是他從來都不相信,這位科學狂人會以這種方式消逝在宇宙里。查倫一直覺得,費伯納就是當世的布魯諾,或許會按照他知識分子的身份悲壯但平和地自盡在監獄里。誰會料到這位年長的騎士,最終慘死于戰場,就像是一個可憐的炮灰,又像是困擾了查倫無數次的那個噩夢。克里夫多-費伯納,為了安麗娜忍辱負重了一輩子的騎士,終于躺在自己厚重的鎧甲里永遠地休息了。
“費伯納教授!”
查倫沒有任何時間為科學怪人哀悼,取走費伯納性命的射擊來自與從殖民地下方襲來的一臺馬勒薩,墨西哥城號已經掌控了港口,再度抬起了閘門,從宇宙港中游弋出來,展開了6臺馬勒薩的MS編隊。
“這還真是最糟糕的狀況……”
查倫忍著腿上的劇痛發了一句牢騷,他一直覺得當年巴尼的死是一種命運的捉弄,是一場毫無意義的獻祭。但是此時,查倫自己卻和當年的巴尼一樣,一個人擋在了side-6的居民和可怕命運的中間。更讓查倫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此時自己竟然沒有任何的抱怨和猶豫,他受傷的腿部也像是被控制住了一樣,不再感到疼痛。一種奇特的氣息從腰部上升,充滿了查倫的胸膛。就像是一個快要空虛坍塌的架構,灌注了混凝土之后獲得了堅固的力量。盡管此時以寡敵眾,死亡皮薩羅又損壞嚴重,只剩下一半的武裝,但查倫就是產生了一種能夠力挽狂瀾的自信。
“干掉他!干掉這里的所有叛軍!”
通訊里,盛怒之下的比爾沒有其他多余的言語,只有一句冷冰冰的命令。回收達斯-塔姆阿系統的任務未果,side-6又出現了叛軍的勢力。在達喀爾會議的影像被廣泛傳播之后,他的窮迫已經一覽無余。唯一能讓這位殘暴的艦長挽回顏面的方式,就是在物理上抹殺一切見證他窘迫場面的人。
“恐怕又要讓你失望了,艦長!”
不在乎滋滋作響的電臺,能否把這句話傳遞出去。查倫拖起剩下的電熱軍刀和隱藏手腕,迎向了先頭的馬勒薩編隊。回蕩在耳邊的,不再是呼嘯而過的射擊,而是現在在殖民地內回蕩的達喀爾會議上的講演。
“會議沒有結束!我希望能借用一下這個席位!議會的各位、電視機前的聯邦各國國民們,請原諒我的唐突。我是奧古的克瓦特羅-巴基納大尉。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你們更能了解另一件事。我就是一年戰爭時期人稱赤色彗星的夏亞-阿茲納布……”
墨西哥城號的馬勒薩編隊并沒被死亡皮薩羅突進的氣勢所壓倒,相互之間依然保持著兩臺MS距離的緊密隊形,讓牽制射擊的火力更加猛烈,同時也展示出并不懼怕與死亡皮薩羅陷入近戰的信心。死亡皮薩羅受損的護甲無法再支撐它賭博式的突擊戰法,查倫背后是整個殖民地居民的生命,他無法任由自己揮霍這么高的籌碼。查倫并沒有在達喀爾會場之外為演講的赤色彗星保駕護航,但此時他覺得自己所作所為的價值,甚至超過了保衛那位幾經波折的吉翁傳人。
“呵!少了裝甲,速度可是不會差哦!”
查倫再度使用自己擅長的戰術,讓死亡皮薩羅迂回到馬勒薩編隊的下方的側翼,壓縮了對方的射擊角度,如此一來,自己突進的線路選擇稍多了一些。搶在對方調整隊形之前,死亡皮薩羅的推進器開到了最大。
“借此機會,我想作為繼承吉翁.什姆.戴肯遺志的人物的身份來說話。當然,并不是以夏亞的身份,而是以吉翁-戴肯的遺子的身份。”
“哐!”
“嗖!”
柯瓦特羅的講演在公共頻道里時斷時續,查倫讓死亡皮薩羅沖到了最靠外的馬勒薩身前,卻發現墨西哥城號的馬勒薩編隊早有防范,躲在最后的那一臺突然舉著一塊鎮暴吉姆的大型盾牌殺了出來,硬生生地擋住了死亡皮薩羅的電熱軍刀。其余的馬勒薩立刻閃到一邊,做出了齊射的姿態。兩發著急的射擊已近擦著死亡皮薩羅的背后而過。
“滋滋滋……”
“嗖!”
“嗚啊~!”
拼死一搏的查倫此時卻異常地冷靜,從剛才攻擊被格擋的瞬間,他就判斷出馬勒薩加上厚重的大型盾牌質量并不在死亡皮薩羅之下,想要拖著對方行進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在側翼的第二輪齊射就要來臨的瞬間突然松開了電熱軍刀,一個翻身來到了持盾馬勒薩的背后,同時隱藏手腕帶著的光束軍刀將其從背后腰斬。
墨西哥城號上的軍人果斷、冷血,查倫剛探出半個身位,死亡皮薩羅的左肩就被一發光束集中,崩裂了表面的反應裝甲。盡管保住了格斗MS重要的肩部關節,卻還是因為爆炸損失了左肩的大量動力。查倫只得放棄機動力,在從擊毀馬勒薩身后沖出的時候,讓死亡皮薩羅順手拿起了厚重的防暴盾牌和卡在上面的電熱軍刀,面對不能輸的最后戰斗,查倫突然有了一種想要活下去的沖動。
“嗖!嗖!”
“嗡!”
“哐!”
被激怒的馬勒薩編隊就像是下山覓食的狼群,見到死亡皮薩羅拿起盾牌鞏固自己的防御就立刻改換成了另一種松散的陣形,采用波狀攻勢輪流向死亡皮薩羅沖來。為了抵擋從各個角度襲來的射擊,查倫已經無法靠單手控制住大型盾牌的角度,在接連擋住了5發射擊和三次從左側襲來的斬擊之后,死亡皮薩羅左手的手腕已經冒出了無法停歇的電火花。在第四臺馬勒薩改變角度,從右側襲來的時候,查倫已經來不及調整盾牌的角度。一陣劇烈的沖擊將盾牌撞到了死亡皮薩羅的軀干上,查倫沒來得及控制,讓死亡皮薩羅松手,持盾機械手的食指和拇指都被扭斷,直接甩出冒著電火花的控制線。作為最后堡壘的大型盾牌,也在碰撞之后不受控制地朝身后飛去。
“咳~!”
查倫知道以現在的速度轉身,會有很大的幾率因為重力而暈厥,但是意志力和求生意志支撐著他,讓死亡皮薩羅舉著電熱軍刀急速做出轉身格擋的姿勢。查倫應該慶幸自己的判斷在機體上的警報器損壞之后依然靈敏,當死亡皮薩羅轉過身來之際,兩臺馬勒薩已經仗著輕巧的結構從背后追身襲來。查倫在忍住重力在肋部造成的壓迫之余,勉強地豎刀格擋了兩把光束軍刀的橫斬。右側的那一臺看準了死亡皮薩羅現在出力不夠,舉刀格擋已經有些勉強,放肆地左手從背后掏出了光束步槍,近距離做出了射擊的姿勢。
“沒那么簡單!”
格斗戰畢竟是查倫和死亡皮薩羅的強項,查倫讓死亡皮薩羅豎持的電熱軍刀突然右撤脫手,將電熱軍刀脫手的同時右臂一把抓住了馬勒薩拿著光束軍刀的右臂,同時機體向逆時針回旋,拽著右側那臺馬勒薩做出了過肩摔的姿勢。
“碰!”
“唔啊!”
右側那臺馬勒薩因為持槍的姿勢,持刀的右手推力有所松懈,查倫猛地撤手之際突然一個趔趄,就立刻被死亡皮薩羅抓住了右臂,死亡皮薩羅向前沖到馬勒薩的懷里,讓它原本剛剛瞄準的光束步槍被對方的肩膀撞到一邊,隨后就被死亡皮薩羅沉重的質量帶動著旋轉起來。于此同時,左側那臺馬勒薩一直攢著力氣的橫斬,也被死亡皮薩羅順勢的旋轉所避開,光束軍刀的尖端貼著死亡皮薩羅駕駛艙所在的腹部劃過。一招打空之后,兩臺馬勒薩就在死亡皮薩羅的過肩摔之下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別讓他……”
“嗚啊!”
沒等兩臺馬勒薩的機師在碰撞的晃動中回過神來,也沒等他們的隊友前來協助,查倫操縱著死亡皮薩羅后側了半個身位,抓住了干才脫手還在飄動的電熱軍刀,立刻轉守為攻一招突刺從肋部貫穿了兩臺馬勒薩的駕駛艙。
“唔!可惡!我還……不能死!”
墨西哥城號上另外三臺馬勒薩,并沒有對自己隊友的慘死袖手旁觀,他們只是恪守著軍人的判斷,在三臺MS近身纏斗之時擔心誤傷。在查倫擊落了自己的隊友還未轉身之時,他們已經靠隊友拖延的這些時間,鎖定了死亡皮薩羅軀干。查倫在鎖定報警器可怕的蜂鳴聲中全力地想要控制死亡皮薩羅,但是為了確保干掉兩臺馬勒薩,剛才向前突刺的慣性實在太強,查倫整個人快要被重力和安全帶勒斷了肩膀也來不及減速變向。
“不能!還不能!……”
查倫并不覺得這將是自己生前最后的念頭,但他還是感到一絲無奈,他并非覺得自己無法拯救side-6的居民,查倫覺得自己并沒有那么偉大,所有人都只能拯救自己。查倫只是覺得對于一些人,命運根本沒有給過他們自我拯救的機會。七年之前就開始,斷斷續續延續至今的戰爭,讓很多人都被迫穿上了厚重的甲胄,在殘酷又漫長的廝殺中,這層甲胄會延伸到你的軀體里,和你的血肉連成一體。當你想要擺脫這身甲胄,尋求自我救贖的時候,很可能已經無法撕裂血肉從這身深入骨髓甲胄中逃離出來。自己是這樣,在戰爭中被折磨得支離破碎的妮妮安更是這樣。在對面三臺馬勒薩正將開火之際,查倫再度看到已經頻閃不止的顯示器,亮出了連接達斯-塔姆阿系統的字樣。

斯托納
不光是費伯納教授的隕落,達斯塔姆阿系統的啟動也讓查倫陷入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