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分鐘前，文件被人修改過。而27分鐘前能接觸到那份文件的，除了自己，就只剩技術部門的同事了。

　　其實李建業在此之前心里就已經起疑了，為什么總有人能搶在自己前面到達現場？王育民的出租屋，自己還沒趕到就已經被人里里外外全部搬空，自己剛查出王育民隱藏的女友，結果就在楊雨婷的家里碰到了幾個打手。

　　最關鍵的是，這幾個打手目標非常明確，只找東西，不傷人。這就不是一般犯罪分子能有的自我約束力。

　　“這存儲器里還有一段視頻文件，這個沒有被人做過手腳。”

　　陳家樂看著李建業，好奇地問道：“李叔，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你就是因為這個才被通緝的嗎？”

　　陳家樂是李建業在一次人口拐賣的案子里救回來的孩子，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父母的他一直對李建業比較親。甚至他還曾經立志想要跟李建也一樣，以后當一名警探。可惜就是學歷不夠，他一門心思研究黑客技術，就是想有一天能被特招進去。

　　一個被治安局警員拯救的人，對于這一職業是有著天然的崇敬與向往的，然而現在拯救自己的那個人卻被整個治安局通緝了，盡管陳家樂看上去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其實他已經心急如焚了。

　　李建業卻沒有回答陳家樂的話，而是催促道：“你看一下這個視頻，能不能用技術把畫面做的更清晰一點。”

　　陳家樂又看了李建業一眼，見他始終盯著屏幕不放，這才悶悶地轉過頭，嘟囔著說：“……技術修復畫面的程度有限，主要看拍攝視頻的人當時收錄進去的畫面信息有多少，像這種一團黑的，就算提亮了視頻畫面也沒用，因為它在拍攝的時候攝入的信息就是純黑的……”

　　陳家樂一邊說著，手指在鍵盤上不斷敲打，很快視頻里的畫面亮度被調高，明暗對比加深，一些隱藏在黑影中的細節就被顯露了出來。

　　視頻里，王育民和另一個穿著雨衣的男人，不停的從車上往下背黑色的大袋子，扔到視頻中央的大坑里。遠處，是有些光禿的山脊輪廓，近處則只有被汽車大燈照亮的大坑能依稀看清。

　　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多少有價值的信息點。

　　李建業頂著畫面里的山坡看了許久，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座山。

　　“把畫面里的山體記下來，用大數據搜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對應的山。”

　　李建業指著畫面各處細節，不斷的說道：“還有這輛車的輪胎，車燈，你看看這個位置是不是露出來了一節車牌。”

　　陳家樂聽了李建業的話，擰了擰眉心：“李叔不是我不幫你，這些信息太散了，而且幾乎沒有參考價值。我就算是黑到大數據庫里，沒有十天半個月也篩查不出來。”

　　輪胎印，車大燈，半截車牌，這就是交給最強的人工智能去對比，它都不一定能查出來什么……

　　“這些數據確實太模糊了……你看看這個人穿的雨衣呢？查一下這個。”

　　李建業把畫面暫停，正巧看到其中一個人的背影被照亮，露出了雨衣上的商標——江豚。

　　“這個倒是可以試試，不過你別抱太大希望……”

　　陳家樂快速操縱著電腦，把剛才從視頻里提取的輪胎印、車牌、車輛大燈等信息一起輸了進去，用這些信息去套“江豚雨具店”的相關監控。

　　幾分鐘后，還真讓他找到了一例疑似相同車輛經過雨具店門口十字路口的視頻。

　　“快，查一下他，看看去年4月22日，他都去過城外什么地方。”

　　李建業有一種預感，這輛看上去有些破舊的冷鏈運輸車，就是自己要找的那輛。

　　“4月22日……下午3點經過了濟方醫院的南門，走昌河路一路向北就出城了。”

　　陳家樂一邊說著，不斷的調取監控，監控視頻里，白色的冷鏈運輸車行駛在車輛稀少的馬路上一路疾馳，最終在燕雀山附近拐進了鄉道。

　　“這條路繼續走，就是燕雀山景區了，十幾年前還是景區的，但這幾年早就荒廢了，他們去這里干什么？”

　　李建業再次看了視頻一眼，伸手扯下了存儲器塞到自己衣服的內口袋里，轉身就向外走。

　　“老李你干嘛去？”

　　陳家樂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去查案嗎？帶我一個啊！沒準我還能幫上忙呢——”

　　李建業伸手按住陳家樂的肩膀，語氣嚴肅地說：“呆在家里，哪都不要去！”

　　陳家樂：“你現在被通緝…你能去哪？而且一個人也不方便……”

　　“一個人做事才方便。”

　　李建業摸了摸陳家樂的腦袋，調笑道：“你這小滑頭也就腦袋靈光點，但這身板還是太差勁了。帶上你，平白拖我后腿。”

　　“真想要查案，等你什么時候練出六塊腹肌我還會考慮考慮，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陳家樂有些懊惱的甩開李建業的手，嘟囔道：“都什么年代了還滿腦子肌肉，我進信息科，又不是特種部隊……”

　　李建業拿著陳家樂的車鑰匙和一件皮夾克，臨走之前撂下一句：“特事局的人要是查到你，就說…我把你搶了！車我開走了。”

　　“喂——”

　　陳家樂從椅子上跳起來，追出門去，李建業已經騎著摩托消失在了拐角。

　　折騰了許久，月已西沉，夜空幾乎完全黑了下來。

　　李建業戴著頭盔，穿上陳家樂的夾克，騎著摩托向燕雀山的方向疾馳狂飆。

　　身形稍微做了偽裝，戴上頭盔之后就沒必要躲著監控探頭走了，最重要的是以治安局的技術支持，用不了多長時間也能鎖定燕雀山，如果只是局內的人到場還好，就怕內鬼再次泄露信息，燕雀山的尸體處理現場再被清理了就麻煩了。

　　進山之后李建業便打開了AP手環的視頻錄制功能，但他卻發現自己走的太匆忙，忘記帶一個便攜光源了。好在摩托車不算大，足以開到山里來，車燈也能充當拍攝的光源。

　　“現在我正在趕往王育民拍視頻的地方，通過大數據對比，我發現視頻拍攝地就在這燕雀山的后山山腰附近。”

　　“王育民是日升孤兒院的護工，但經過我的調查可以初步認定，他還干著處理尸體的工作，那些尸體大概率就是孤兒院失蹤的孩子。”

　　“視頻里，王育民和他的同伙將尸體扔進了事先挖好的大坑里，坑里被灌滿了黃綠色的液體，應該是擁來溶解尸體骨頭的化學溶劑。”

　　李建業一邊騎車，一邊對著鏡頭說：“很大概率，現場是找不到任何尸體殘留的，但就算他們把尸體都溶解了，溶解后的液體成分也必然發生變化，我相信以我們現在的技術，足以測出液體到底曾溶解過什么！”

　　說話間，他還沒有注意到，樹林中竄出來一朵森綠色的磷火，輕飄飄的墜在他的身后。

　　隨著摩托車越來越深入，林間一朵又一朵的磷火冒了出來。

　　等到李建業穿過一小片槐樹林，來到一塊空地上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不需要摩托車燈照明了。

　　因為一簇一簇的磷火，已經撐滿了整片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