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縣很輕易的就打下來了，縣令和郡守一聽說起義軍打過來了，老婆孩子都顧不上，直接跑路了。
只有一名郡丞負隅頑抗，可是秦兵聽說起義軍來了，都嚇破了膽。根本沒怎么抵抗，城破后，那名郡丞被憤怒的民眾活活打死。
我讓幾名起義軍士兵將他埋了，作為秦人他可恨，但作為一個副城主，他盡力了。
陳縣打下來后，吳廣第一時間帶著士兵去搜刮縣令府邸的錢財，我對這些沒有興趣，便領著幾名士兵準備去糧倉看看。
走在大街上，到處都是打砸搶燒的現(xiàn)象，有些是起義軍，有些是城里的惡徒，打著起義軍的旗號行不義之事。
“不要啊，軍爺，我家小姐以后還要嫁人啊，不要啊。”
一陣刺耳的聲音從一間小樓上傳來，我對這類言語特別敏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玉漱的緣故，違背婦女意愿的行為在我眼里和狗沒有任何區(qū)別，甚至不如狗。
“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對身后的親兵說道。
那親兵領命去了，不多時便面露難色的走回來。
“嗯？”
我看著他。
“將軍，是……是……”
“有話快說，我屁快放。”
我怒喝一聲，那士兵急忙跪在地上。
“是，是您的侄兒二虎。”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完，但我想我已經(jīng)知道了結果。
一分鐘后，兩名衣衫不整的少女從閣樓上跑下來，其中一個走路還有些不適一般，一瘸一拐的。
她們的臉上都掛滿了淚珠，見到我們幾人更是害怕得跪倒在地上。
“軍爺饒命啊，軍爺饒命啊。”
閣樓上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小娘們還敢跑，看爺爺怎么收拾你，嘿嘿嘿。”
話音剛落兩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就跑了出來。
“大陳叔。”
“陳將軍”
我看著眼前這兩個年輕人，一個是我的侄兒二虎，另一個是吳廣的同鄉(xiāng)趙德。
“強搶民女，該當何罪！”
我沒有理會錯愕的兩人，直接對身后的副將耿忠問道。
“斬！”
耿忠是在苦縣加入起義軍的，為人正直，做事秉公執(zhí)法，我見他是個人才，就留在了身邊。
“叔，你不能殺我啊，叔，我是你親侄兒啊。”
“將軍，她們都是有錢人家的女兒，不是民女啊。”
二虎和那趙德同時開口。
好家伙，跟我玩文字游戲呢，我冷冷的看著趙德，心想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你也得死。
“將軍，我聽說這趙德是吳廣將軍的愛將，如果就這么殺了……，恐怕會影響團結啊。”
耿忠到底是為了大局著想，我又何嘗不明白，可是有些事，畢竟是無法容忍的。
像這樣的事情此時此刻正在這個縣城的各個角落里接連發(fā)生，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這是他們拿命打下來的，我殺了他們，他們心里會怎么想？
可是，這樣的起義軍，還是起義軍么？我們和那秦軍有什么區(qū)別？
“耿忠，把劍給我。”
“將軍……”
“把劍給我！”
二虎都嚇傻了，跪在地上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叔不會殺我，叔不會殺我。”
倒是那趙德猛然站了起來。
“不就是搶了兩個民女么？用得著如此小題大做，你也不想想，這陳縣是誰打下來的，叫你一聲陳將軍，你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
這就撕破臉了？其實也難怪，自從起義后我就很少理會戰(zhàn)事，都是交給吳廣去負責的，自己則全力投入到安撫百姓收攏民心上去，倒是讓軍隊里，吳家派系壯大了起來。各級將領都是吳廣的同鄉(xiāng)。
“吵什么，吵什么。”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時，吳廣帶著一隊人馬走來，原來早有機靈的士兵跑去縣令府給吳廣報信，他這才匆匆趕來。
有士兵忙上前將前因后果說明，那吳廣看了我一眼。
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兩名女子。
“老陳，不用鬧這么大吧，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為兩個民女傷了兄弟家的感情，不值當。”
我冷冷的看著吳廣，他變了，他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在深夜里思念家鄉(xiāng)親人的慈父好丈夫了。
權利和財富讓他的眼界變高了，也讓他的欲望變強了，早就聽聞他在軍中養(yǎng)了兩名小妾，看來倒是真的，男人啊。
“老吳啊，今天這事，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我們起義是為了什么？我們這樣做，和秦人有什么區(qū)別？”
老吳收起了笑臉。
“這么說，沒得商量了？”
我點點頭。
“王義！”
吳廣大喝一聲。
“末將在！”
吳廣身后走出一名彪悍的男子。
“斬！”
“是！”
那王義抄起大刀抄劈了過去，卻不是劈向二虎和趙德，而是砍向了那兩名女子。
“刷。”
血濺到了我的身上，我的劍上，我的心里。
吳廣帶著二虎和趙德走了，那些士兵也走了，誰都以為我受了這么大的侮辱，肯定要發(fā)飆，但我沒有，我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
“將軍……”
身后的耿忠欲言又止。
“你們也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是。”
都走了，只留下我一個人和地上的兩具尸體。
十分鐘前，她們還是活生生的人。
“對不起。”
我對著她們說，也對著這座城里千千萬萬正在遭受苦難的百姓說。
第二天，吳廣派人來找我去商議立國的事，好家伙，才剛打下一座大一些的城池就想著立國。
可歷史就是這樣，在簡單的磋商之后，張楚政權成立了。
出乎意料，吳廣主動把皇位讓給了我，即便現(xiàn)在起義軍里大多是他的部下，只有我知道原因。
他害怕了，越往后走他越害怕，害怕失去這些東西，可是他也不想想，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彼時中原大地上到處都是起義的烽火，劉邦、項羽、項梁、英布、彭越，數(shù)之不盡的英雄豪杰舉起了反秦的大旗。
登基之后不久，吳廣找我商議，下一步的進攻方向，陳縣并非久待之地，我決定向西挺近。
于是我命令吳廣為先鋒帶領主力直撲滎陽（今河南鄭州西）。
臨行前，我在臨時宮殿里邀請了吳廣。
可笑的是，他來赴宴時帶了三百甲士。
當看到我只有一個人時，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還不快去四周守衛(wèi)，我今天要好好陪陛下喝一杯。”
我也懶得理會他的小心思，拉著他的手就進了大殿。
早有侍女擺好桌案美酒，我們面對面坐下。
“老吳啊，我們認識許多年了吧。”
我拿起酒壺給他倒酒。
“嗯？”
吳廣心不在焉的到處張望，似乎在尋找這大殿上可能藏人的地方。
“別看了，這里就我們兩個人。”
吳廣尷尬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又給他滿上。
“老吳啊，你沒發(fā)現(xiàn)我們已經(jīng)偏離了當初的設想了么？”
我給他的盤子里夾了一塊雞肉。
“陛下，我不知道您指的設想是？”
“這里沒外人，還是叫我老陳吧。”
“不敢，不敢。”
“呵呵，你呀你呀。”
我還想往杯里倒酒，卻已經(jīng)沒了。
“我們當初說好要推翻秦的暴政，建立一個自由平等的國家，可是，我們真的做到了么？”
老吳撇撇嘴。
“老陳，不是我說你，不就是搶了點東西，玩了兩女人么，還沒完了，兄弟們?yōu)槟愠錾胨赖模硎芟硎茉趺戳耍劣谄降茸杂桑@些等打下咸陽再說不遲嘛。”
喝了兩杯下肚，老吳借著“酒勁”開始暢所欲言。
我微笑的看著，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那晚他喝了很多，侍女進進出出的端了十多壺酒，直喝到他的部下?lián)牡恼襾恚也抛屗厝ァ?p> “老吳。”
“嗯？”
吳廣被自己的兩個手下攙扶著，醉眼惺忪的看著我。
“保重啊。”
“好，陛下也是。”
第二天，吳廣的大軍啟程了，我站在城樓上最后看了那桿王旗一眼。
只有我知道他們這一去，就再也無法回來。
陳縣以北三十里處。
“大陳叔，你為什么要趕我走啊，是我哪里做錯了么？你說，我改，我一定改。”
小石頭穿著平民的衣服，跪在我的腳邊拼命的磕頭。
“你沒做錯什么，只是我突然覺得你很討厭，不想看到你在眼前。”
“大陳叔你騙人，我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你不是最喜歡我了么，怎么會討厭我呢。”
“別哭！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子。”
小石頭止住了哭聲，但還是眼巴巴的望著我，期盼我改變主意。
而我只是一言不發(fā)的看著他。
知道我的心意無法改變，他開始破口大罵起來。
“你偏心，你讓我走不就是想把大將軍的位置讓給小劉哥么，我不跟他搶就是了，你不要趕我走啊，就這樣回去的話，我怎么有臉見人啊，二丫會怎么看我啊。”
小石頭哭泣著，用手指著我身后一身黑甲的小劉。
其實我也曾游說過小劉，當我提出讓他回家時，這孩子直接把劍放在了脖子上，要我走可以，先把我埋了，這是他的原話，沒辦法，他對秦人的恨意超越了自己的生死。
“小石頭……”
“我不走，我不走。”
“滾啊！聽到?jīng)]有，我叫你滾啊。別讓我再看到你。”
說完我轉身上馬走了，小劉緊隨其后，只留下小石頭一人在后面破口大罵。
我擦掉眼角的淚水，收斂了心神，現(xiàn)在不是悲傷的時候，還有很多事要辦呢。
城內(nèi)某處人家，一對老夫婦正在屋內(nèi)吃飯，往日奢華的廳堂現(xiàn)在已經(jīng)破敗不堪，整個房間內(nèi)只剩下一張桌子一張凳子。
生逢亂世，有錢人總容易遭災，老人們倒是很看得開，只是他們可憐的女兒被賊人所害，偏偏又無處可尋公道，一夜之間兩老白了頭發(fā)，老婆婆更是哭瞎了雙眼。
我推開門，那老爺爺看到我進來，愣了一下，待看到我穿著軍士的盔甲，忙拉著不明所以的老婆婆跪倒在地。
“軍爺，軍爺，家里實在沒錢了，放過我們吧。”
他的頭磕在地板上，嘭嘭作響。
我將他們二人扶起，那老爺爺渾身都在顫抖，看來這段日子沒少被起義軍折磨。
“我叫陳勝。”
我直接報出了名字，因為我覺得他們需要知道我是誰。
老爺爺?shù)难壑虚W過一絲憤怒，但很快就恐懼替代，他作勢又要跪下，我趕緊將他扶住。
一旁的老婆婆聽到我的名字，又沒聽到其他動靜，以為我是來殺他們的，索性豁出去了，用手指著我的方向就開始罵道:
“就是你，你這個賊頭子，秦人再怎么欺負我們，至少還會給我們一條活路，你們來了之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你們，你們還害死我的女兒，你們一定會下地獄的，你們不得好死。”
那老爺爺趕忙去捂她的嘴。
“不讓說了么？殺了我啊，你們殺了那么多人，缺我一個嘛，來啊。”
我就這樣聽她罵了十分鐘，等她罵累了，我撿起地上的竹杯，去屋外的井里給她打了杯水。
她以為是自己丈夫打的，拿起來一飲而盡，然后繼續(xù)罵。
老爺爺跪在地上不停磕頭求饒命。
我等她不罵了，方才開口說道:
“我這次來，是來還一樣東西。帶進來。”
幾名士兵押解著被綁住雙手的二虎和趙德走了進來。
老頭一臉驚疑，當我告訴他這就是殺害他們女兒的兇手時，老漢再也忍不住，抄起凳子就砸在了趙德身上，趙德想反抗，被后面的士兵死死摁住。
就這樣，一下一下的砸，竟然也將他活活砸死了。
老頭累得氣喘吁吁，看得出來這是他第一次殺人，亢奮過后，只有滿身的疲憊。
我拿起一把匕首遞到老太太的手上，拿起她的手放到二虎的脖子上。
“老人家，血債血償，動手吧。”
二虎拼命掙扎，可都是徒勞的。
老婆婆手抖個不停，在嘗試了幾次后，終于放棄，匕首掉落在地上。
“我苦命的孩兒啊。”
我把眼睛看向老爺爺。
此時他已經(jīng)恢復了一些力氣，顫顫巍巍的撿起匕首，可怎么樣都刺不下去。
二虎眼中泛著淚光，他的嘴巴被布捂住，只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但我們都知道他在求饒。
老爺爺長嘆一聲，放下匕首，二虎如釋重負般的舒了口氣。
突然，我疾步上前，搶過老人手中的匕首，刺進了二虎的身體里。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好像在問，為什么？
一個月后，吳廣兵敗的消息傳回陳縣。
想來作為一個農(nóng)民起義軍將領，讓他和秦朝名將章邯過招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久攻滎陽不下，章邯大軍反撲，吳廣被他的愛將王義所殺。
王義想投降，章邯不允，王義在逃跑途中被秦兵所殺。
此時的我已經(jīng)離開了陳縣，正在去往咸陽的路上。
遍地尸骨的小道上只有一輛馬車穿行著。
“耿忠啊，最后為我做一件事吧。”
我坐在車廂里，看著車頂?shù)闹┲刖W(wǎng)出神。
“陛下，您說就是了，耿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身車夫打扮的耿忠回過頭來說道。
“嗯，很好，我要你，殺了我。”
“陛下，萬萬不可啊。”
“你剛剛不是答應我了么？”
“可是……”
“沒有可是，殺了我之后，你就回家吧，再堅持一段時間，天下就太平了。”
我閉上了眼睛，仔細傾聽著車外的蟲鳴鳥叫聲，活著好累啊。
我死了，死在一個車夫的手里，張楚政權只建立了短短幾個月就滅亡了。
但中華大地上的反秦運動如雨后春筍一般紛紛出現(xiàn)，所以陳勝的功勞不可忽視。大澤鄉(xiāng)起義揭開了秦末農(nóng)民運動的序幕，給予秦朝政權當頭痛擊，秦朝很快就要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