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喘勻氣后，莊憐月微笑著握著柳云手掌說道：“你又打斷姐姐說話了。”
“姐姐母親生前是護法長老，所以族內長輩對我很是照顧。他們對我的要求是有求必應，所以我獲得了不少修煉功法。可我天賦不行，不像弟弟你這么聰明，就算再怎么刻苦，也追不上仇人。”
“所以，姐姐就去學了采精補氣的妖法。”
感覺到柳云的手掌開始顫抖，美婦又開始痛苦起來，“你猜的沒錯。姐姐專門勾引人族修士，采集他們的精氣來提升修為。無常門不是說勾引人族要遭受酷刑么，呵，我就偏要勾引給他們看看，還要將他們的后輩一樣折磨至死。”
“就這樣，我的修為提升速度飛快，修行百年就已經達到了化神境。可這樣的修為還是無法報仇。再去勾引一般修士提升不了太多修為，而修為高一點的，神識比我強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根本不會中我的妖術。”
柳云喃喃道：“姐姐這樣做，就算真報了仇，父母的在天之靈也不會高興的。”
簡單的話語令得莊憐月神色大變，情緒徹底失控，撲到柳云懷中痛哭起來，“是，姐姐太糊涂了。我為了報仇，拋棄了情郎，舍去了清白，差點連弟弟你也給害死了……”
想起這些年來的經歷，美婦泣不成聲，“你要是早點出現就好了。”
這樣凄烈的哭泣聲音，柳云還是第一次聽到，不知怎的他也開始有些難受起來，忘記了安慰狐女。
半晌后，哭聲小了許多。
他想起來影視劇里常用的話術，“姐姐不要為了仇恨活著，應該為了自己活著。”
哭聲戛然而止。
莊憐月依靠在柳云懷中，沙啞著嗓子低聲說道：“你說得對，可惜我現在才明白。”
她又繼續講述故事，“后來，姐姐遇到了一個從北海過來的魔道修士。我的迷魂術不起作用，反而被擒獲。那人見我生得漂亮，強行同我發生了關系。”
“什么！”
聽到美婦主動出賣皮相，柳云最多只是恨其不爭，可聽到被人侮辱，少年終于出離了憤怒。
可時過境遷，現在生氣又有什么用，他只能沖著沙地砸拳，發泄心中怒火。
莊憐月撫摸著柳云胸膛，想要安撫他的情緒，敘述語氣也隨之低沉了下來，“那人迷上了我，遲遲不愿離開。我想她修為高深，又來自神秘的北海，可能有法子替我報仇，于是就將自己的仇恨說了出來。她當時的反應就跟傻弟弟你一樣，也是恨不得去殺了那些老賊為我報仇。呵，她只是說說罷了。”
柳云恨道：“可惜我沒什么能耐。”
“是呀，你將來說不好得招惹多少女孩子，日后活了下來，一定要好好修煉，保護好心上人，別讓她們遭受我母親那樣的痛苦。”
莊憐月知道柳云一點也不在乎人族身份，怕他同妖族女孩結合，又引發一場悲劇。
柳云沒有聽出她的擔心，還以為說的是她父親娶兩個老婆的事，于是訕笑道：“我家鄉不允許一夫多妻，那是犯法的。”
“是么，不過也管不到現在的你。”
莊憐月想象不到那是怎么樣的一個世界，“你既然來到了這里，怎么會只喜歡上一個女孩呢。”
十年、百年、千年，再專情的人也會膩味的。
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柳云問道：“后來又怎么樣了？”
“你知道，姐姐喜歡的是男人，尤其是像你這樣有趣的男人。可為了報仇，只好扮成那人玩物，每日每夜好生伺候。就是想從她那里知道有沒有捷徑可以提升修為。那人最后還是選擇了離去，走之前，留給我幾株草藥，還將這名為‘腐骨蝕心草’的使用方法一并告知于我。”
柳云幼小心靈一天之內遭受了太多打擊，一時間差點宕機，“哎，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故事講到這里，他還是有些不明白，獲得了毒藥不是應該去毒害仇人嗎，毒死自己又有什么用？
困惑之際，腦海里響起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咦，‘腐骨蝕心草’，這樣珍貴的東西那人是怎么帶出北海的？”
“啊，前輩，你醒了！”
這些日子里，柳云遇到了好些麻煩，想要請教“劍靈”，可他一直沉睡，不敢驚擾，“我有一些問題需要前輩解惑。”
黑劍懶洋洋說道：“先聽她把故事講完。”
“是。”
美婦的情緒慢慢恢復了正常，她脫離柳云懷抱，坐直了身體，開始解釋起下毒的緣由，“殺害我父母的無常門太過強大，整個青丘都不能與之抗衡，我這輩子是不打算找他們報仇了。所以，我這些年苦心修煉，要殺的只有文心遠一個。”
“當年，身為執法長老的文心遠正義凜然，開口閉口以狐族大業為重，必須交出我父親。不戰而降，丟的是王族臉面，臉面丟了一次，再想撿起來就難了。所以，高層意見發生了嚴重分歧，必須要召開一次全體會議來決定是戰是和。”
“會議上，文心遠從頭到尾一直強調為了狐族命脈延續，暫時不能與外族產生糾紛。待到來日壯大狐族，再去討要公道。他義正言辭，女王都不好反對。”
“同意驅逐我父親的狐妖越來越多，且隱隱約約都聚集在了文心遠門下。上任女王不想在有外敵的情形下引發內亂，于是同意了文心遠的決定。”
“后來，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文心遠做的局。他為了權勢，將我父母性命拿來博弈，竟然還真的如他所愿。看著他聲望一天比一天高，我心中的恨意就一天比一天深！”
柳云恍然大悟，就是那臭老頭出賣了姐姐父母的消息。
盡管涉世未深，但古裝權謀劇他看了不少，文心遠的意圖太明顯，很容易就能猜到。
一則，樹立威望，只要聲稱驅逐莊憐月父親是為了狐族安危，他就能立于不敗之地；
二則，分清敵我，他針對的是護法長老的丈夫，必須會招致一些上層不滿，但同時也能收獲一大批擁躉；
三則，打擊權威，在這場危機中，狐族上下都會發現女王已經無
力守護狐族，是時候改朝換代了。
只要懷疑的種子被種下，遲早會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黑劍笑道：“她煞費苦心，總算教會你人心險惡。”
柳云知道它在嘲笑自己一樣是被利用的棋子。
轉念一想，有些不對，像文心遠那樣惡毒的人，怎么會選擇放自己一馬？
“沒錯，他的確發現了。”
黑劍的話語證實了他的猜想，“等下跟你細說。”
一時間，多種情緒涌上心頭，被這么個魔鬼盯上，還能有活路嗎？
柳云嘆道：“文心遠老謀深算，姐姐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
作為當事人的莊憐月，當然清楚文心遠是什么樣的角色。
可她對那老賊恨之入骨，想要將其挫骨揚灰，就算明知危險依然沒有放棄。
順著獲得毒草繼續往下說：“那人告訴我，草如其名，服下后便會遭受腐骨蝕心之痛。修為再高，也無法化解它的毒性，只要粘上丁點，就會死去。“
莊憐月突然停止了講述，紅腫眼眸看著柳云，差點忍不住又一次落淚。
“還是不明白，為何選擇對我下毒呢？”
“因為姐姐沒辦法接近文心遠。腐骨草還有一種效果，可以讓服用者在死亡瞬間，領悟到天道法則，對于文心遠這樣的野心家來說，他肯定會心動。一旦選擇吞噬掉你的神識意志乃至精血，他就會身中腐骨蝕心草劇毒，然后被日夜折磨，直至死去。”
說罷，她看著表情依然淡漠的少年，哽咽道：“你現在知道，姐姐有多壞了吧。以后，千萬不要隨便聽信別人的話，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你好的。”
一開始，莊憐月救活柳云是想知道他怎么闖進了自己的洞府。
后來，刻意與柳云親近，引誘他隨著自己來到青丘，途中還給他下毒，是因為一個外來的、普通的男孩，不會引起太多戒備，剛好能作為引誘文心遠上鉤的魚餌。
在她的計劃里，文心遠肯定會選擇殺了柳云，借此來警告自己不要輕舉妄動。
而她堅信，只要柳云死在了文心遠面前，突如其來的天道異象肯定會引來老賊的覬覦，以他那么狠毒的心腸，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當場吞噬掉柳云。
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柳云身上有一件詭異寶物，不明真相的文心遠沒有選擇痛下殺手，這才導致了計劃失敗。
黑劍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她忘了告訴你，中了腐骨草毒，只剩五年可活啦。”
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在原來的世界里，五年是一個很關鍵的時間點，許多宏大的計劃都會在這個時間段里實現。
可柳云沒有那個底氣。
“放心，你暫時死不了。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少年不安的心總算靜了下來，這位老前輩見多識廣，說不定能幫上不少忙。
卻聽得一聲大笑，“哈哈哈，小家伙，老夫馬上就得走啦，最多只能解答你幾個問題。”
“走，去哪？”
那聲音沒有繼續回答，但柳云已經猜到，他說的走恐怕指的是離開這個世界。
不安又一次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