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酉帝冷哼一聲，“莫不是郭大人準備叫朕去給你尋證據吧？”

　　郭子瓊俯身，“微臣不敢。”

　　酉帝在案頭翻了翻，抽出一本折子，看也不看就扔到了蕭原錦臉上。

　　“念！”

　　蕭原錦看著酉帝臉色，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郭子瓊，極不情愿的翻開手中奏折。

　　這是一本今日早朝剛剛呈上的折子，由當朝首輔柳晉所寫。

　　“……淮陰侯寧廣鹿于東海備戰無力，設防疲/軟，東涼水軍屢屢進犯，滋擾沿海，百姓苦不堪言……”

　　蕭原錦余光看向酉帝。

　　酉帝依在榻上，手指捏著眉心，聽蕭原錦沒了聲兒，冷道：“不認字？要不要朕讓太傅來重新教教你？”

　　蕭原錦只得垂頭繼續：“……水師軍餉累靠百萬，食奉而不動……淮陰侯欺君罔上，恐有異心……”

　　便是蕭原錦，也不想再念了，“啪”的一聲合上了折子，面色不善。

　　郭子瓊身形未動，一言不發。

　　片刻之后，還是酉帝率先開口。

　　“內閣六部，北方駐防，西南亭州。如今怎樣，想換了淮陰侯，親自把握東海嗎？”

　　當年的一品太子太傅，柳晉，如今已經權傾朝野的內閣首輔大臣，當今國丈。

　　他或許已經在多年的權勢頂峰中習慣了權利帶來的榮耀和快/慰。

　　酉帝登基之后，明里暗里回收了不少權利，想必讓這位年逾半百的權臣有了一絲戒備。

　　也有了一絲貪戀，貪戀那本就不該屬于自己的權勢和地位。

　　連城王封地與北裕關相連，這幾年他在封地也有不小的舉動。其中之一便是養了一批可以出城迎戰的親兵。

　　位林豪浸淫官場多年，或許是個武將，卻也有必要的戒備心理。

　　當年他追隨前太子，本就已經站錯了隊。

　　如今若是給他選擇，要么坐以待斃等著酉帝來拿他短處，要么投誠首輔大人，搏一搏而已。

　　郭子瓊何嘗不明白其中曲繞，卻不想宣之于口，只等酉帝自己做決定。

　　“你起來。”

　　半晌過后，酉帝開口。

　　郭子瓊慢慢起身，不動聲色松了松筋骨。

　　酉帝正襟危坐，看向面前鋸口葫蘆一般的兩人，冷笑一聲，“有什么主意，說說吧。”

　　蕭原錦垂眼看了看手中的折子，“擒賊先擒王。”

　　郭子瓊搖頭，“不妥，依微臣之見，先斬斷爪牙，徐徐圖之。”

　　酉帝看了一眼郭子瓊，并未說話。

　　郭子瓊這才道：“柳大人歷經三朝，官場曲折融會貫通，座下門生數不勝數，且權利已達何種境地暫時還查不明。不若先從旁人入手，看他應對之法。”

　　怕就怕，柳晉手伸得長，已經浸透了六部，一時怕是難以動搖。

　　最重要的，他還有個穩坐皇后之位的女兒，柳無涯。

　　酉帝擰眉想了片刻，冷冷道：“朕倒是要瞧瞧，位將軍到底在首輔大人那里擔了何種地位。連城王如今余毒未解，便是將位府給朕拆了，也務必將解藥帶回來。”

　　郭子瓊會意，“微臣領旨。”

　　酉帝又道：“吏部最近舉薦了幾個人來，淮陰侯府二爺寧佰淵倒是榜上有名。”

　　說著有意無意看了眼郭子瓊，“大理寺陳中這些年也無甚過錯，是個得力的，叫寧佰淵多有歷練也好。下個月外放潮州去吧，順便巡視南邊十六州。”

　　郭子瓊仍不動聲色，心里卻犯了嘀咕，淮陰侯與府上大爺已然在東海，這又要放二爺去潮州巡邊，莫不是有意敲打淮陰侯府？

　　心里這樣想著，卻仍頷首，“是。一應保衛事宜，微臣這就回去吩咐。”

　　酉帝起身，在案后左右踱了兩步，“皇莊那邊，朕最近沒時間過去，你務必派人給我看好。”

　　“是。”

　　酉帝默默走了這幾步，擰身看向蕭原錦，“墨棠。”

　　本沒準備插言的蕭原錦突然被點了名，一側眉峰微挑，“嗯？”

　　酉帝目光落在蕭原錦手中的折子上，“柳晉密折如此，淮陰侯府自先帝時起便已是鐘鳴鼎盛，樹大招風。如今東海戰事拉扯頻繁，于淮陰侯并無裨益，你可有對策？”

　　蕭原錦如何不知道淮陰侯府樹大招風，淮陰侯又是出了名的硬脾氣，在朝中說一不二，本也樹敵頗多。

　　如今柳晉帶頭參他，想來這段時間要有一番波折。

　　聽酉帝這話，是想保淮陰侯府的。

　　蕭原錦指尖的扳指坎在折子邊緣，看也不看酉帝，“陛下既已經決定外放寧二，想來在外人看來是要敲打淮陰侯了。”

　　言外之意，冷個兩三年，事情說不得會有轉機。

　　酉帝冷笑，轉了轉僵硬的后頸，“你覺得柳晉會讓他安度兩三年？”

　　蕭原錦話鋒一轉，道：“寧大娶了左都督府袁大濤的女兒，寧二娶了大理寺卿陳中的女兒，如今淮陰侯府只一個寧三姑娘了。若是再嫁了鐘鳴世家去，恐怕就真的成了一家做大了。”

　　世家聯姻，其中盤根錯節的關系屢都屢不清。

　　淮陰侯是老侯爺長房，襲爵之后另外三房分家過去了。

　　只看這長房，雖然淮陰侯也有侍妾，卻均一無所出。他所有的孩子都是嫡子女。

　　由此能見淮陰侯府家教家訓頗嚴格。

　　而淮陰侯如今的夫人是靖南王府的姑奶奶，兩個兒媳娘家一個是都督府，一個是大理寺卿府，實在是有些一言難盡。

　　寧三那性子，蕭原錦冷笑，尋個平常人家還真是不可能。

　　酉帝明白蕭原錦的意思，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郭子瓊，“墨棠可有合適的人選？”

　　給寧三尋婆家，這可是難倒了太后的一件事。

　　酉帝只當不知道，太后本意其實是想叫她入宮的。

　　蕭原錦將折子在手心一拍，搖頭，“前幾日我還見了寧三一次，慣會惹禍作妖，還連累旁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誰能降服她。”

　　旁人自然是陶樂。

　　酉帝微微頷首，“這倒是要叫朕好好想想。”

　　正說著，就見李奉弓腰進來。

　　“陛下，時辰不早了，太后叫人在御花園擺了宴，派人來問，陛下可要去瞧瞧熱鬧？”

　　今日皇后辦了簪花宴，酉帝是知道的。

　　其中含義他也知道，無非就是讓他選秀之前先看看這些世家女子，有沒有喜歡的，可以提前告知皇后，以免選秀時候短，尋了不喜歡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