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請問有什么事情嗎？”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找個借口，別打暗號”面前的女孩無聲地沖著自己比著嘴型，李天明克制著聲音深吸了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啊，是這樣的，我是光浦公司的職工李天明，我才發現我的手表丟了，不知道您是否能幫我找回來？”李天明輕輕聳了聳鼻子，嗅到了槍管里火堿粉熟悉的味道。

　　火堿粉推動的動能武器？

　　“請問您可以說一下丟東西的大概位置嗎？我們這就派附近的巡視者過去。”電話那邊的聲音還是一樣的溫和，但那似乎從來沒有變化的聲調中聽不出任何感情。

　　女孩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李天明，散亂的發絲遮不住那充滿威脅的眼神。

　　“應該是在2號動車上，我天天上班坐這條線，也可能是別的什么地方。”李天明的面色已經有些發白，這是他第一次見這種場面，但他還是一邊壓低聲音免得發出顫音，回應著，一邊狀作不經意間瞥著面前有些眼熟的槍管。

　　冷靜，李天明，冷靜下來，對，對，這槍……這槍我肯定見過。

　　李天明心理不斷地對自己說著，以緩解自己的緊張。

　　“好的，先生，我們之后會和帝國交通管理部門取得聯系，如果您有什么別的情況補充請隨時聯系我們。”電話對面的人依舊沒有什么感情地回復道。

　　是光浦第三研發部的“法南”三代系列的……不，不對，看型號，應該更老一些，是“法南”二代的手槍？

　　恩……不對，“法南”的鐵瞄沒那么丑，看樣式反而更像是“帕斯”一代，但好像又不是標準的制式手槍，不過我也沒真正摸過“帕斯”系列……

　　“好，好的，我等下坐2號動車回家路上順便看看，要是找到了再給您打電話。”

　　“2號動車……”電話那邊的聲音短暫停頓了片刻。

　　女孩的手指緊繃，槍口又立刻貼近了李天明眉心幾分，威脅的意味很明顯，李天明對于槍上的細節看得更清晰了。

　　是了，雖然不能確定，但應該是“帕斯”一代系列的步槍經過很粗糙的手法而改裝成的手槍，像是東區那些家伙的手筆，只要有點路子搞到這么一把殘次貨可太容易了。

　　看不出這個女人的來頭，但應該不是什么窮兇惡極的人，要是能暫時穩住她，自己應該還是有機會逃跑的。都什么時代了，有點身份的惡徒誰還用動能武器啊？但凡像點話，也會去搞一把巡視者淘汰的二級光能武器，也就我們這些研發室的家伙用來研究研究罷了。

　　李天明面色變得沒那么慘白了，無聲吞咽了一下，沖女孩比了一個安心的手勢，接著說道：

　　“是的，對，我今天職位變動，所以下班下的早。”

　　“哦，是這樣，如果沒有什么意外，三個工作日內，我們會給予您確切地回復，如果沒有什么別的事情，我們就先切斷通話了。”

　　“沒有了。”

　　“好的，祝您生活愉快。”電話那邊始終沒有什么變化的聲音立刻消失了。

　　見電話被干脆利落地掛斷了，女孩的神情緩和了幾分，但還是盯著李天明不放，一句話也不說。

　　李天明被她盯的有些發毛，只好先開口隨便說點什么，想緩和一下氣氛：

　　“你看，我這都按你說的做了，可以……麻煩您把槍稍微移開一點點嗎？萬一走火就不好了。”

　　槍口只是一直在有些難以察覺地微微顫動，但并沒有絲毫想要移開的跡象，女孩也還是死死地盯著他。

　　和別人交流是李天明最不擅長的事情之一了，更別說是在這小巷子里要和一個拿著槍的莫名其妙的女孩說點什么，于是他也干脆閉嘴一言不發。

　　兩個人就這樣站著，一句話也不說，只有雨滴打在傘上的清脆聲音，打在雜物堆上的沉悶的聲音，打在青石板上的悠長的聲音，有些好聽。

　　“你今天職位變動？這么巧嗎？”

　　還是女孩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得到女孩同意后，李天明把手機里備份的轉職通知書給女孩看了看。看過之后，確認沒什么問題，女孩的臉色才有些緩和，把槍口向下移了移，放在了李天明心臟位置。

　　這種有些古樸的動力武器雖然已經落后時代了，但李天明知道，無論它打哪里，自己肉做的身子都會在一瞬間被打開一個大口子，只是死的快慢的問題，常年坐在辦公室的他自認為沒有巡視者徒手奪槍的能力，所以他選擇了乖乖站著不動。

　　女孩沉思了一會，說道：

　　“你有什么安全的去處嗎？離這些什么巡……巡視者遠一點。”

　　這就有些難辦了，李天明說道：

　　“這……進哪個樓都要刷臉刷指紋才能進去，臨時租借房也要做身份登記，你的事我就不問了，但你肯定也不想讓你的身份信息留在巡視者系統里面……”

　　“去你家。”女孩揮了揮手里的槍，打斷了李天明的話，道：“你家的話肯定有辦法帶我進去。”

　　李天明本想下意識地拒絕，但他還是嘆了口氣，無奈地點點頭。

　　“把表摘下來給我。”女孩皺了皺眉，突然想到了什么，說道。

　　“啊？”李天明一下子有些沒反映過來。

　　女孩以不容置疑地口氣再次強調了一遍，李天明只好有些心疼地摘下這塊他父親送給他的成年禮物。

　　女孩接過李天明遞過的手表，撇了一眼，隨手摔到了小巷子的角落里，然后面無表情的說道：

　　“走吧，去外面大街上，你走前面，別去人多的地方，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敢亂動我就敢開槍，看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先被捕。”

　　兩人一前一后從巷子的另一頭走去，本來就比較偏僻的街上雨越小下越大，只能遠遠看到三三兩兩撐著傘匆匆走過的人影。

　　女孩關掉手機的照明功能，順手賽到了壞里，又把手槍也塞到那件不合身的上衣的口袋里，但口袋下明顯凸起的形狀示意著李天明，槍口還在對著他。

　　“叫輛租用車吧，等下你可上不了動車車站，我也不想你在車站里開槍。”

　　李天明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她懷里，示意她用手機打輛車。

　　女孩覺得李天明說的有道理，但又警惕地問道：

　　“出……租用車，不需要身份認證吧？”

　　“當然不用。”李天明搖搖頭，抬頭看到了拐角的“金臨”藥店的牌子道，瞥了一眼女孩，有些猶豫地說道：

　　“我可以順便買點藥嗎？我家里的快用光了，放心，我知道，我跑的肯定沒你的子彈快。”

　　女孩打電話叫過了租用車，看了看玻璃門口后藥店，瞥見了收銀臺上方的攝像頭，她想了想然后一把奪過李天明手里的傘，指了指藥店收銀臺前值班的女職員，冷聲說道：

　　“快去，我在門口等你，要是有什么小動作，她陪你一起走。”

　　李天明這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了，既然女孩肯答應自己的請求，最起碼來說，自己的推測是對的，只要不激怒她，她就不會肆意殺人。他匆匆掃了一眼藥店的格局，狹小的房間四周墻上整整齊齊地擺滿了藥品，除了正門外看不出有別的出口的痕跡。

　　李天明略感到遺憾，但他本來也沒想做什么，雖說那把槍的老舊程度，讓人懷疑能不能擊發，但他李天明必然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去賭，他得指望一些別的東西。

　　李天明看向了貨架上的安眠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門外始終盯著自己的女孩，猶豫再三，還是放了回去，老老實實地選好了自己的藥，向收銀臺走去。

　　就在這時，李天明聽到了街角傳來的腳步聲，側過頭看到從街角處走來兩位撐著黑色的傘、穿著深紅色制服的人，兩人步伐整齊一致，沒有絲毫遮掩意圖地斜背著形狀有些奇怪、但不難斷定是某種武器的東西，兩人距離店門口只有幾步遠。

　　李天明情緒一下子有些激動。

　　是巡視者！那個女孩應該是沒見過巡視者，只要我現在迅速跑出去，跑到他們身后……

　　藥店門口的風鈴響了起來，女孩把傘靠在墻角，推開藥店的門，捋了捋額前打濕的頭發，然后帶著微笑走向李天明，緩聲對他道：

　　“哥，你手機忘拿了。”

　　李天明越過女孩的頭頂看著門外的巡視者漸漸遠去，看著女孩微笑地遞過手機，他嘴角微微抽了抽。

　　你是在卡薩爾表演學院進修過嗎？

　　李天明無力地擺擺手，把手機推開，向店員伸出了左手手背，指了指手背上像紋身一樣事物的不規則圖案。

　　店員拿著手上的儀器掃了掃李天明手背，把東西遞了過去。

　　女孩先李天明一步提過袋子，沖女職員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道：

　　“謝謝姐姐。”

　　“哎呦，不客氣，真是一個有禮貌的小姑娘。你看看你這這么當哥的，也不照看好你妹妹，給小姑娘摔得一身泥。“

　　李天明的嘴角又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應付著店員的話，匆匆離開了藥店。

　　租用車一路上有些搖搖晃晃，李天明看了看前排頭發斑駁的司機，放棄了跳車逃跑的念頭。

　　算了。

　　他干脆向后一靠，枕在座位上，聽著窗外細密的雨聲，一路上半夢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