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帝國,鳳城。
三月,初春時節,別墅后花園的木蘭花開了。
風起,些許花瓣從枝頭墜落,在空中劃出瑰麗的弧線。
柳思抬頭的時候,剛好“”看見陽光勾勒在花瓣的周圍,剎那間,綻放成最美麗的時光。
這畫面,似曾相識。
似乎在某個午后,她也曾愜意的享受過這溫暖的陽光。
只可惜,她記不得了。
“小思,你姐姐要帶我去見幾個太太,你可以在這花園里隨便轉轉,這種地方你這輩子有機會見一次就不錯了,好好珍惜吧。”
穿著旗袍的女人叫馮枂,四十出頭,身材保養得很好。
馮枂是柳父和柳思媽媽離婚后再取的女人,可馮枂生的女兒卻比柳思還大一歲。
據說當初馮枂和柳海是真心相愛,不過馮枂家境殷實,而柳海一窮二白,馮枂家里不同意兩人在一起,這才錯過了緣分。
后來,馮枂偷偷生下了和柳海的女兒,生米煮成熟飯,她家里不得已只有同意兩人的事,而那時,柳海已經按照父母的意思娶了同村的阿芳。
村里的姑娘哪里比得上城里的千金小姐,再說,窮小子和千金小姐還是真愛。
所以,柳海毫不猶豫的和阿芳離了婚,和馮枂兩人有情人終成眷屬。
故事有了完美的結局,只可惜,這故事里多了一個不合時宜的柳思。
柳海和阿芳離婚的時候,阿芳也懷孕了,農村姑娘懂的不多,卻也知道肚子里的是條命。阿芳一個人把孩子生了下來,直到死才告訴柳海這個孩子的存在。
于是,三個月前,柳思拿著一份DNA鑒定書和阿芳的遺書找上了柳家。
柳海和馮枂再不愿意,在證據面前,也只能認下了這個半路來的女兒。
“雖然你今天就是來陪跑的,可到底也算柳家的人,不求你能得到那位的青睞,至少,別丟我們的臉就是。”馮枂滿臉不耐煩。
柳思聞言,眼中沒有半分漣漪,神情更是淡然,似乎這種小事不值得她費任何心思。
“算了,整天愣頭愣腦的,和你說什么,你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真不知道你是心大還是少根筋。總之,你別惹事就行。一會兒宴會開始我會給你打電話,你到時再過來找我們。”
馮枂見她淡漠的反應,眉頭一皺,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馮枂走向遠處站著的一個穿白色抹胸長裙的女孩兒,那是柳思同父異母的姐姐柳語,柳語遠遠的向柳思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柳語和圈子里幾個小姐妹提前過來的,所以沒有和她們一起。
柳語是世界前十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智商與美貌都在線,回國后很快在名媛圈站穩了腳跟,靠著她的關系,馮枂也終于有了融入貴婦圈的機會。
和柳語比起來,三流大學畢業,從小生活在鄉下的柳思就成了家族里的笑話,今天這種場合,還是柳父極力要求馮枂,馮枂才答應帶柳思出來見世面。
霍家的后花園很大,比起城市中央公園來說是毫不遜色,到底是在國際上都有名的建筑,據說已經存在了上百年,到如今,不只是代表霍家的地位,還成了整個城市的文化底蘊。
柳思怔怔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雖然這個花園的精巧和奢侈的確讓人眼前一亮,可卻并沒能激起她心底絲毫震驚。
就好像,她曾經見過比這更令人震撼的。
她思緒分散了一下,頭就開始隱隱作痛,她趕緊打住,不敢再胡思亂想。
“叮鈴!”
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柳思拿出來看,是一條熟悉的文字到賬信息。
“尊敬的客戶,您2月份的退休金2123451.32元已經到賬,請您及時查詢賬戶信息。感謝您為國家的付出,祝您退休生活幸福快樂。”
她才二十六歲,剛工作兩個月,哪里來的退休工資?
柳思眉頭緊蹙,這信息來自一個陌生的國際號碼,她曾經回撥過去,發現是空號。
一個空號,每個月卻按時給她發信息,這事情著實詭異,她還去最近的派出所報過警,警察同志查了號碼歸屬,只說查不到號碼源頭,又說最近這種電信詐騙很多,不排除是詐騙信息。
最后,警察同志也只是叮囑她,不管什么信息,只要不隨便給人轉賬匯款,更不要相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就能保證財產安全。
她將手機放回包里,這才開始在花園里閑逛。
這種宴會,她著實沒有興趣參加,她還惦記著她圖書館里那本沒看完的古代話本,文言文的格式,于他人而言乏味又枯燥,可于她這種淡漠的性子來說卻是剛剛好,至少,不用去糾結那些華麗的辭藻。
她閑散的走,不知不覺來到一個三百六十度全景落地窗的小屋,透過玻璃可以看見里面擺放著上百張油畫。
她對油畫也不感興趣,只看了一眼,就準備轉身離開。
“柳思?”
一個突兀醇厚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語氣是試探與驚疑。
柳思回頭,立刻就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睛。
很多年以后,柳思再想起這個時候,依舊記憶深刻,因為有些人,真的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眼前的男人穿著白色斷袖T恤和黑色長褲,簡簡單單的款式,沒有多余的裝飾,反倒讓他看起來干凈凌冽,再加上一張幾乎可以魅惑眾生的臉,瞬間就能讓人迷失在他的美色里。
“柳思?”
也許是見她一直沒有回應,男人不甘心的又叫了一聲。
柳思這才回神,表情卻十分茫然,“你……認識我?”
她這一句話,立刻讓男人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一瞬不瞬的盯著柳思,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么。
隔了一會兒,他嘴角一扯,淡聲道:“呵,也只有你敢把我忘了。”
柳思:“……”
聽他這語氣,他和她真的是認識的?
柳思立刻腦補了很多,從狗血的青梅竹馬到糾結的相愛相殺,可想了想,她很快放棄了這些猜測,看男人對她的態度,兩個人哪怕曾經認識,關系肯定也說不上好。
可無論如何,柳思的內心還是隱隱有著激動的。
因為,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個認識過去那個自己的人。
“我是柳思,請問你是……”柳思極力展現最溫和的微笑,想從他的口中探知更多自己的過去。
男人雙手插在褲兜里,嘴角的嘲諷更甚,越過她往玻璃房子里走。走了幾步,他又回頭喚她,“跟我進來。”
這命令的語氣……
柳思猶豫了一下,為難的說:“這是別人的地方,沒有主人家的允許,我們私自進去是不是不太好?”
男人聞言,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隨即幾不可查的笑了一下,“沒事,這里的主人我認識,我打過招呼了。進來,我告訴你我是誰。”
他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柳思只能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一百多平的空間里,墻上、地上隨處可見半成品的畫作,畫的東西也是五花八門,有看似凌亂無章的宇宙空洞,也有接近現實的臨摹寫真,還有些稀奇古怪說不出話來是個什么東西的一團亂麻。
“過來這里。”
男人穿過層層畫作到了一面玻璃墻跟前,伸手從墻上取下一張畫。
柳思來到他跟前,他立刻就將畫塞到了她的懷里。
畫作兩尺長寬,重量很輕,她抱著畫作,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看他。
“什么意思?”
男人似乎對她的反應有些嫌棄,也沒說什么,指了指那張畫作,“自己看。”
嗯?
柳思頭都要大了,這還跟她打啞謎?他直說不行嗎?非得玩猜謎游戲?
再說了,她哪里看得懂,她對藝術一竅不通!
可在男人凌厲的目光下,柳思還是認真的去看了幾眼手中的畫。
這畫的是一張人物合影,合影上一共有十二個學生模樣的人物,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十二生肖的面具,看穿著打扮應該是十幾年前的復古風格,背景是一個紅絲絨幕布的舞臺。
這算什么,十二生肖舞臺表演?
柳思實在想不明白他要表達什么意思,只能抬起頭,誠懇的說:“我看不懂。”
也許是她的回答讓男人震驚了,他好一會兒都怔怔的盯著她。
“你……真的是柳思?”男人擰眉問。
柳思尷尬的笑了笑,“是。怎么,我和以前很不一樣嗎?”
男人輕哼一聲,“何止是不一樣。”
“我以前是什么樣的?”柳思隱忍著讓自己表現得不那么熱烈,卻眼巴巴的看著他,等他回答這個問題。
男人似乎認真的思考了這個問題,然后冷冷的回答,“我覺得你怎么樣不重要,我們沒那么熟。”
“呃……”這拒人千里之外的語氣。
“好了,我還有事,失陪。”他似乎突然沒了繼續和她聊下去的興趣,將那張畫重新掛回墻上,然后轉身就走。
看著他的背影,柳思糾結了一下,還是小跑著跟了上去。
她攔在他的面前,小心翼翼的問:“那個……能不能,能不能加個好友?”
最怕空氣突然凝滯。
那一瞬,周圍太過安靜,只能隱約聽見她略顯急促的呼吸音。
問出口之后她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這人長相逆天、氣質出眾,怕是平時想要他聯系方式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吧。
她長相普通、工作普通,何德何能有資格要他的聯系方式?
男人就那么看著她,眼中的疑惑越來越濃,在柳思以為他就要拒絕的時候,他卻突然拿出手機。
“好。”
他簡單明了的說了一個字。
那時的柳思還不知道,在這霍家的花園里,加上這個男人的聯系方式代表著怎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