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無極,乾坤借法,今有先天精元滿百,當可精進道法、破關卦象」
這話什么意思?
若是百里景沒記錯的話,前兩段應該是出自道門太一拔罪斬妖護身咒,而后邊提及的先天精元是什么東西,聽著倒是和道門元炁頗為相似。
精進道法、破關卦象又是特指的什么?
他如今因魂魄殘缺的緣故經脈滯塞,空有一身術法卻無力施展,只能以純粹的劍術護得周全。
難道這八卦鏡能夠助我提升實力?他想。
思來想去沒有頭緒,百里景干脆選擇了修行界最為簡單的方法進行嘗試,調用體內微乎其微的元炁流入八卦鏡中。
原以為會和曾經無數次的試探一樣無果而終,但這次的情況好像有些許不同。
一經接觸,他就發現這一縷元炁竟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緊接著便掌握了其中奧妙。
「奇門八卦,觀福緣、測功德、收御神,并結斬妖除魔之因果為精元反哺器主精進修為」
百里景心中默念。
這像是一份使用說明,若是不去注意其中文字倒也還算靠譜,至少不是什么三無產品。
可這小小一行文字,卻令見多識廣的百里景險些心神失守。
先說福緣功德,這本為天道觀人之德行所定,他也曾聽說過一些卦算面相之法能估算此二者,以法寶進行準確觀測還是頭一遭。
御神他倒也略有耳聞,雖名為“御神”但絕不意味著能統御神靈,這只不過是一種較為夸張的說法。實際上應當是與妖靈神鬼定下契約,以某種代價獲得臨時驅使之力罷了。
島國神道教中的式神一說便是出自中土御神之法,據稱神官巫女的法力便是源自所供奉的鬼神,付出的相應代價便是虔誠之心與香火信仰。
而最后這句話才是百里景失神的真相,他只聽說過以道法蘊養法寶,未曾聽聞有法寶能反過來提升修為!
要不是前面還有一句“結斬妖除魔之因果”,他幾乎就要立即脫手再不敢觸碰這件法寶,畢竟如此效用已幾近妖邪,已經超出了正常道門法寶的范疇。
不過話說回來,這件寶貝為何直到現在才展示真身為己所用?
過去他可沒少花心思研究此物,現在居然莫名其妙覺醒了如此神奇的作用,這實在令人費解的同時又顯得有些詭異。
光靠空想也得不出結果,百里景打算親自試探體驗一下這件法寶的妙用。
重新聚攏一絲元炁投入其中,八卦鏡便有了反應,一股訊息自然而然地映在了百里景心底。
「道號:景明」
「福緣:大兇」
「功德:上佳」
「精元:壹佰」
「御神:無」
「道法:小六爻、障眼法」
「武學:赤霞劍法
下劈技——天河,九品
上挑技——登鯉,九品
橫掃技——飛燕,九品
突刺技——神鳴,九品」
出乎預料的清晰吶,不過福緣大兇是什么情況,以自己上佳的功德來說不求判個大吉,匹配個中吉也不算太過分吧?
百里景心中吐槽,為自己叫屈。
再看下去,果然以如今的情況他只剩下這兩個小道法可供施展,至于精通的符箓和雷法都消失得渺無蹤影。
赤霞劍法失去了元炁基礎更是直接掉到了九品的最低境界,跌落到與凡塵武學一個級別。
顯然八卦鏡并不能解答身上遭遇的怪異,但好在提供了另一條修行之路。
暫時稱其為加點大法吧,心中這道念頭令他啼笑皆非。
笑過之余,百里景毫不猶豫地調用精元,將之如數投到目前僅有的防身武學中。
在發現無法提升赤霞劍法的整體品級后,躊躇片刻他便選擇了先行提升神鳴的等級。
現如今元炁盡失,揮砍類劍招因受限于身體素質影響上限極低,與之相比先行提升威力最大的刺擊劍招神鳴才是正確的應對之策。
決定好分配精元,百里景忽然憑空獲得了一絲感悟,他趕忙原地盤坐緊閉雙眼仔細參悟。幾個呼吸過去再睜眼時,他已經察覺到自己對神鳴的領悟提升了一個品級,升至八品。
這并非曾經以元炁導入為標準的品級,而是對招數理解深度方面的評判。
與先前相比,這一招的威勢大增,百里景甚至心中隱隱覺得自己能夠僅憑巧勁刺穿單層鋼板,優雅而又致命。
他吐出一口濁氣,看八卦鏡中自己的精元已經歸零,重新陷入了深思。
果然是這樣,看來精元就是如此使用。
以現在這種情況只能暫時依靠精元來提升自保能力,等脫身后再問問老家伙對自己遭受的怪異有沒有什么眉目,也許他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百里景輕撫八卦心中暗下決定。
可下一瞬心口傳來的劇烈疼痛徹底打亂了他的思緒,仿佛有人持冰錐猛鑿心房。
猝不及防下吃此劇痛,百里景癱倒在地滿頭是汗,腰身也不自覺地躬成了大蝦狀。
他趕忙調用一身殘留的元炁如數涌入心口鎮壓這股莫名劇痛,待痛意平息再以內視之法觀察,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在不經意間被一絲鬼氣入體。
從這鬼氣上殘留的氣息看來,定然是那只厲鬼盞數所留。
難怪那鬼物鉆回枯井前留下那番意味不明的嘲笑,原來是在暗中下了詛咒,若非修道之人修為天生克制邪祟,恐怕還真就著了他的道了!
那鬼物應該實力尚未恢復,近期應當還會留在枯井中休養,等出去后一定得了結了這個禍患,不然難保他不再作祟,百里景暗道。
盡管有所克制,可剛剛鬧出的一番動靜還是引來了旁人關注,一名獄卒腳步匆匆地趕到了百里景的監牢前查看情況。
見他依舊被緊緊拷在鐵欄間,獄警松了口氣又小聲呵斥道:“老實點!”
敏銳聽覺下,百里景察覺到眼前之人胸膛下的劇烈律動聲響,明白對方是一副色厲內荏之態。不過這和他并沒什么關系,想來警方有所誤會,只要靜靜等待誤會解除他就能恢復自由。
以現在這種糟糕的情況,他可不想惹出麻煩,他最討厭的便是麻煩。
咦?好像有點耳熟,不過不管了。
因此他干脆靠在墻角閉目打坐,運行吐納之法恢復方才流失的元炁。
待窗外天色大亮,他被幾名警察如臨大敵地押送到了一間空曠的審訊室中。
......
砰!
寂靜房間中傳來沉重敲擊聲,回聲如同泛起的漣漪般漸漸平息,徒留此地壓抑而凝重的氛圍。
百里景被鐐銬牢牢地鎖在審訊椅上,正前方有兩名身著警察制服的男子,方才的重擊聲便是其中一名兇臉刑警所發,此刻他正怒聲喝道。
“說!你到底是怎么犯下這些罪行的!”
百里景緩緩抬頭,將目光投向身前桌面散落放置的十余張照片,瞳孔驟然一縮。
這些是......兇案現場?
沒錯,擺在他面前的這些照片中全都布滿了大片斑駁血跡,以這樣的出血量常人絕無可能幸免于難,而照片上受害者們一雙雙圓瞪未合的雙眼也印證了他的猜想——這顯然是十余起駭人慘案!
這么說來,警方是把自己當成了殺人嫌犯?
百里景歪了歪頭,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要是換作平常,他有無數種方法能向警方解釋清楚自己絕非兇手,可偏偏是眼下這種時候,現在要是說自己失憶反倒有些欲蓋彌彰,搞不好還會加深嫌疑。
觀察到了百里景眼中的一瞬波動,兇臉刑警拍了拍桌上的照片問詢:“想起了什么嗎?百里桑!”
想起了什么?
百里景定神再看向照片,以他多年經驗不難看出這些受害者皆是死于嚴重的刀傷,這也就足以說明為什么他會被誤認是殺人嫌犯。
畢竟昨夜被警察發現時,他的手上正好握有赤霞斷劍。
可要說讓他交代什么,那可就太難為他了。
真是麻煩啊,百里景心中暗暗吐槽。
思來想去他決定先套套話,最好能弄清現在的情況。
“警察先生,既然你們知道我的名字,應該也查到我的身份了吧?我是來自中土的留學生,并不知曉這些兇案和我這個學生有什么關系?!?p> 這時房間中另一名摸不準歲數,有些娃娃臉的刑警直勾勾地盯著百里景的眼睛,緩緩說道。
“百里景,中土人,25歲。3年前考入東京大學人文社會系,現為研究科宗教學研究室修士(研究生)。”
“客觀來說你是個前途無量的天才,和我們這些低微出身的人應該不會有什么交集,可昨晚有人目睹連環殺人犯妖刀齋在高尾山出沒,而你——又恰好孤身一人出現在了已經廢棄的天野神社。”
“說吧,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與連環殺人嫌犯‘妖刀齋’又有什么關聯?”
娃娃臉刑警點了根煙,深吸一口又緩緩吐出,煙霧在窗外透入的光線下如潮水般肆意翻卷。
百里景微微挑眉,感到有些意外。
3年前?
可他明明是才考上的修士,警察應該不會拿這件事情來開玩笑。
換句話說......那就意味著他失去記憶的這段時間居然長達三年!
雖然有些驚訝,但眼下還得先應付過去,斟酌再三后百里景回復。
“我不知道你們說的妖刀齋是什么人,我只是碰巧出現在那里修習劍道?!?p> 這個答案顯然并不能讓另一名兇臉刑警滿意,他重重一拍桌子,厲聲訓斥:“給我老實點!”
“你應該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大嫌疑!你手上那柄斷劍雖然材質特殊,但已經檢測出了魯米諾反應,要是沒有個合理的解釋,那就等著蹲大獄吧!”
魯米諾反應?
哦,好像是檢測血跡的一種方式。
百里景暗嘆一聲內心也有些無奈,斬妖除魔又不是道士過家家,能不見血嘛?
他實在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因為赤霞的緣故進局,真是造化弄人。
只是原來妖鬼之血也能夠通過試劑檢測出來,又學到了一點呢。
見百里景依舊守口如瓶不肯坦白,兇臉刑警上前猛地攥起他的領口,打算讓他好好體會一番搜查一課的熱心招待,不過還沒動手便被問詢室外的敲門聲所打斷。
“哪位?”娃娃臉刑警掐滅香煙,皺眉朝外問詢。
沒有得到回復房門便悄然開啟,一名身著藍色條紋筆挺西裝,左側胸口處別有天平葵花章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了三人眼前。
來人梳著油光錚亮的大背頭,戴著金絲細框眼鏡,一副社會精英的穿著打扮。
他緩步入內掃視了屋內三人一番,將視線自然而然地停留在了百里景身上。
見后者并沒有異狀,他微微點頭轉身向兩名警察點頭示意,淡然道:“牧山警部、犬尾巡查部長,這位百里景先生是鄙人的當事人,絕非殺人嫌犯。鄙人此行是來為其洗脫嫌疑的,請看這份文件。”
說罷,西裝男子從高檔公文包中取出一張A4大小的紙張,將之遞到了嫩臉刑警手中。
見此兇臉刑警也湊前探頭查看,沒一會兒臉色就暗了幾分。
等待片刻,中年男子再次開口:“看來誤會解除了,還請牧山警部幫個小忙,盡快釋放百里先生吧?!?p> 名為牧山的娃娃臉刑警收起紙張面色一緩,下達了指令。
“這是當然。犬尾,替百里君解開鐐銬吧?!?p> “可是!”
犬尾心下一急,好不容易找到了妖刀齋的線索,怎么能僅憑一張信紙復印件就將嫌犯釋放!
不過顯然牧山足夠熟悉自己這位下屬,還沒等他說完便再次命令道:“放人?!?p> 犬尾雖然憤懣但也只能遵從上司指揮,不情不愿地為百里景解開了鐐銬,任由兩人從容離開。
聽著廊道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犬尾終于忍不住疑惑。
“警部!為什么要放了他,那小子極有可能就是妖刀齋??!”
牧山從煙灰缸里撿起只剩一小撮的煙屁股,點燃后悠悠說道:“你才來可能不認識,那可是真言涼治啊。以咱倆的級別可拿他沒轍,更何況咱們還沒有充足證據證明百里景就是妖刀齋。”
“真言!難道是那個傳說中的百勝律師?。俊比惨荒樥鸷?。
“嗯——”
牧山深吸一口后依依不舍地丟掉了燒到指縫的棉芯濾嘴,嘆道:“不知道這百里景為什么會和他扯上關系。不過既然知道了這小子的底細,那我們再盯緊一些就是了。要是真是妖刀齋,決不能再讓他傷及無辜......”
對審訊室中二人對話一無所知的百里景此時已經取回了自己的物品,又跟在這名西裝男子身后出了警局。
見其依舊沒有解釋的意思,他不禁發問:“請問你是哪位?我不記得自己有聘請一名職業律師。”
從對方胸口別有的徽章以及警察的態度看來,他知道這一定是位收費不菲的精英律師。
真言涼治聞言扭過頭來,臉上掛著淡淡的職業微笑。
“我姓真言,算是天野神官聯系我來這里的,如不嫌棄就由我先送您回社吧?”
百里景點了點頭,道了聲謝便跟隨真言進了一輛高檔轎車。
隨著一陣低鳴,轎車駛離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