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奔跑的聲音在空曠的山谷內回蕩,這個穿著破舊棉襖的騎士不時摸向自己的懷中,這是一封從京城來的信。
此時已經是正月底,冰封期還有一個月就陸續結束。名義上的副手,實際上的登萊巡撫孫國禎正在辦公樓內辦公,不得不說雖然沒有家里邊的地龍那么舒適。,(興華公司高層,公司會在其任職期間在安排官員的集體住房,在高層或者說在內部常會稱呼其為大院。)但是辦公室里燒著爐火確實還是挺溫暖的。
正月結束,那就意味著興華公司陸陸續續就要恢復到繁忙的狀態。對于孫國禎自己來說,如果說忙的話也談不上很忙。現在登州府青州府,萊州府三府的所有軍政,民生這些官府應該做的事情。或者說那些本不應該官府做的事情,都已經全部由興華公司負責。
自己其實可以完全作為甩手掌柜,不過到底自己還是有一些官癮,畢竟自己結束任期之后,還是希望和陶朗先一樣去南方小地方工作一場,畢竟自己家里孩子還是有些不成器。所以自己還是請求做一些工作,譬如現在正在看的關于京畿地區逃難百姓的接收報告。
整個過年前后的邊境部門是最忙碌的,雖然屬于新年期間但是百姓還是要生活的,逃離戰亂地帶是普通人都會做的事情。看著一連串的數字,孫國禎卻沒有流露出半點疲憊。
得虧興華公司每年都有應對難民輸入的大規模糧食儲備,要不然突然涌進這么多人,他們吃飯還真是個問題,這么多難民一直聚集在青州府也不是個事情。現在青州府和登萊兩府的基礎建設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實在沒有太多需要做的事情。孫國禎想著又看起難民的統計分類,不得不說興華公司的做事能力確實不錯,不僅對男女比例做了統計,而且對于輸入的難民的能力也做了分類。
咚咚咚門外傳來敲門聲。孫國禎招呼一聲,門打開看到董遇時的身影走進來。
“董老哥有什么事?”孫國禎開口詢問。
“哈哈哈也無太多事情。只是明天休息日,今晚想邀請請孫兄弟去家吃頓便飯。”董遇時樂呵呵的說道。
“這點事情吩咐下面的人來就行了,老哥親自來一趟,實在是過于麻煩了。”孫國禎起身一邊給董遇時倒茶一邊說道。
“無妨無妨,我也是出來透透氣,這些年剛剛過完,這年味兒在我這身上還沒有消散。”董遇時自嘲說道。
“其實差不多,這年前一直忙著遼東戰事的準備。物資準備齊全之后,又忙著接收京畿地區的難民。別說咱們這些上了歲數的就是那些年輕人也確實有些萎靡不振。”孫國禎開口說道。
“哈哈哈哈。沒辦法,女真人南下雖然在意料之中,這涌進來如此多數量的百姓確實也是意料之外。”董遇時也清楚。
兩人正在談話中,門外又傳來敲門聲,走進屋子的是情報部的人員,這個20歲的年輕人一臉焦急。將手中的文件遞給孫國禎之后轉身走出辦公室。
打開文件夾,快速瀏覽了一下文件內容之后,孫國禎臉色陰沉,隨后將手中的文件交給董遇時,看完文件內容之后,輕松的董遇時也是一臉凝重。
“皇太極撤兵了。”董遇時放下手中的文件,仰頭看向天花板。
“這比我們預想的還要早一些。”孫國禎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語氣里聽不出來是無奈還是惋惜。
“遼東那里不知道打的怎么樣了。”董遇時扭頭看向孫國禎,
“遼東那里應該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我比較擔心的是這次勤王兵馬中我們登萊沒有派遣。催促的旨意在這個月已經來了兩趟。在青州府邊境就被攔了下來。估計隨著女人撤兵,訓斥的文件就要到我們手里。”孫國禎擔憂。
“訓斥的文件應該不會太過于嚴厲,我們最后一次主動傳達到京城的消息是攻破海州城,我更擔心的是袁崇煥下獄,我們被牽連。”董遇時的政治敏感度也不低。
“牽連可能是有的,不過一直有謠言傳。圣上打算重建衡王府,原本在青州府的衡王一家已經在白蓮花叛亂時被殺光了。如果要是安排新衡王應該是從京城的藩王中推舉。”孫國禎提起另一件事情。這個衡王的事情在天啟年間就提到過。不過那會陶朗先,袁可立,徐光啟,等登萊地方官員都反對過。后期孫承宗和袁崇煥也提出了反對意見。不過孫閣老說的比較明確一點,袁崇煥確實委婉一些。
孫國禎這次提起來的主要原因還是遼東無論到底能立下多大的戰功,但最起碼是有戰功的。而隨著袁崇煥下獄,整個登萊作為協助遼東防御的重要后勤基地無論繼任者是誰,都會更加注重這個有戰斗力,又能提供糧食裝備補給的重要地方。
從薩爾滸之戰結束以后其實不僅是歷任皇帝,而且尤其是天啟年間閹黨和東林的政治斗爭對于登來巡撫這個位置也是虎視眈眈。不過比較安穩的原因是因為天啟皇帝確實有一定的政治決斷,導致即使黨爭的再過激烈,登萊也沒有因為朝廷高層的黨爭問題而導致有任何動亂。
“如果登萊地區再來一位藩王,在政治可信度上本來無異于會更受崇禎皇帝的信任,但是如果藩王在登萊青重新就藩,登萊本地的政治局面就要發生變化。而且藩王就藩后,很容易與當地官員和百姓產生沖突。我們一直在維持登萊作為一個獨立的區域,安置藩王對于大明朝尤其是崇禎來說是很好的政治選擇,但是對于我們登萊來說確實是有一利但有百害。”董遇時思索后說道。
“興華公司對此有什么意見?”孫國禎提起最關鍵的事情。
“他們肯定是不愿意的,這段時間淮安府一直有動作,尤其是私鹽商和當地失地百姓,他們的民怨很大。我覺得興華公司可能會插手這件事情,畢竟淮安府有出海口海州。這樣從西這邊來的難民就不需要再進入青州府。直接去淮安府就可以南下。”董遇時說出了自己的了解。
會議室內登萊興化公司政治部長喬永旭看到了走進來的董遇時與孫國禎,兩人分別坐在下首左右。
“情報部目前得知的情報是淮安府今年受災情況也比較嚴重,依舊是會產生大量難民,加上本來從西部各個州府逃過來的難民,數量就更加龐大了。”這里的情況就和歷史上不同了,歷史上這個階段在淮安府不僅有受災的百姓,逃難的百姓,而且還有私鹽問題一直鬧得很厲害,或者說淮安府的私鹽問題貫穿了整個明清。但因為這個時空中興華公司的出現,鹽作為重要的工業用品和生活用品。也是其崛起過程中必不可少的,大規模的用海水制鹽就需要大量有工作經驗的灶丁。
而鹽場灶丁(鹽工)因官鹽工本鈔貶值,生計艱難,常冒險私賣余鹽。加上明代規定灶丁需將余鹽上交官府,但實際執行中,官府常無法兌現米麥補貼,導致貧苦灶丁被迫將鹽低價賣給富商豪強,形成灰色市場。
這種見不得人的私下勾搭就間接促進了興華公司高價挖人的成功,不過與其說是高價挖人不如說在正常的待遇下反而更能吸引人。
這些被招募的灶丁已經在臺灣地區扎根下來,而歷史上存在的私鹽問題目前在淮安府,更多的是因為漕運的存在導致外地私鹽的運輸超級,而且說是外地私鹽,不如說興華公司出售的精鹽占據了最多的市場,這也導致情報部門在有商業合作的基礎上更好的滲透到淮安府。
而負責這些事情的就是有混江湖經驗的楊百葉,作為在蓬萊發家的老社會團體組織,在加入興華公司之后,他在各個港口,碼頭單位都工作過。但是人的性格已經決定了。他更適合吃社會這碗飯,于是反而歸屬到了情報部門手中。
“政治部的意思是結合現在有的渠道將這些有商業往來的人整合起來,如果當地發生民變,那么要第一時間協助淮安府安定下來,百姓可以全部運到海州尤其是淮安府得海州,如果有必要,最好是直接從青州府派兵協助保衛贛榆,這個需要孫大人負責了。”喬永旭開口說道。
“這個我會給內閣發公文,具體能否定下來就要看內閣的安排。”孫國禎雖然認可興華公司的安排,但是具體能否定下來自己確實做不了主,只能以官方的渠道發布合適的公文。
“贛榆縣在上次平定白蓮花徐鴻儒叛亂的時候確實有過合作,這幾年我們也一直與其吏員有過接觸。如果官方渠道行不通的話,那只能以鄉兵的方式。”情報部門也并非是沒有任何預案。
“也可以,不過公文我還是要發的。我看是不是考慮從南放運送糧食的時候直接在贛榆靠岸卸載糧食和商品。”孫國禎提議到。
“那這樣的話贛榆就需要建立碼頭和貨棧。”建設部部長開口說道。
“這些應該做,也要必須做。政治局的意見是冬季可以進行一定的基礎建設。基礎建設期間也可以等待南下船只到達。”喬永旭開口說道。“這些事情不需要等待官方出面,也不需要興華公司出面,直接讓情報部安排和當地吏員和有合作商人來做。南太政治局的要求是通過漕運體系將更多難民沿出海口南下,河南,河北地區的流民要盡量收容。南太的擴大計劃大家也都看過了,人口是有多少需要多少。大明百姓留在這里也活不下去。”
看著正在講話的喬永旭,孫國禎心里感慨萬千,興華公司做事總是這樣干凈利落,沒有任何官場上的油滑和拖沓。不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自己確實年齡大了。與那些登萊老人一樣,終究要被時代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