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青綠茫茫的大草平原,三人一路來到“盛景街”,先是沿著錦繡繁華的街道悠哉悠哉溜達一圈,然后進入了一家“小軒樓”,打算于此飽餐一頓再繼續(xù)前行。
所謂一方山水,養(yǎng)一方人,由于“盛景街”及周邊地域圍靠“平水湖”的緣故,這里自火城建立以來,就有著一個“魚水之鄉(xiāng)”的美譽,而其中最出名且普遍的美味吃食,也自然而然成為了各種各樣的水鮮魚類,尤其是這小軒樓的“彩鱗魚”,名副其實的招牌菜,無論清蒸爆炒,亦或水煮,味道皆堪稱一絕,就連夏欣都由衷夸贊了一句“是挺不錯”。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價格貴了些,一條彩鱗魚,居然要兩千枚太平錢,清蒸、爆炒、水煮各一條,外加一些其他的水鮮,這一頓飯下來,蕭陽整整花費了將近一萬枚太平錢,若非小軒樓裝飾氣派,富麗堂皇,加之又處于盛景街靠中心地段,平日里本就是屬于城中世家豪門的常駐之地,蕭陽差點以為自己又被黑了,真是應了凡間世俗中的一句老話,“人憑衣而華,物隨地而貴”,一件相同的東西,到了不一樣的地方,價值也高下有別了,譬如以同樣靈果所制的糖葫蘆,正常不過兩三枚太平錢一串,結果到了長明街那邊,竟然漲到了五十枚一串,這不是坑人嗎?錢多也不能這么霍霍吧?
一路下來,諸如此類的情況還有很多,夏欣并不在意,蕭陽其實也不是特別在意,蘇誠反正是只顧著吃,根本沒心思去想這些,火狐則跟著蘇誠吃個沒完,兩個家伙在這方面還真是志同道合,一起將小饞貓?zhí)亻L發(fā)揮的淋漓盡致,生命寶樹都難得理會,多半沉默,故作高深,金色雷龍就更不用說了,整日蜷縮在蘇誠肩頭上,不知道的還以為它是睡懶蟲轉世,怎么都睡不醒,據(jù)夏欣所言,它這是處于蛻變階段,隨時可能進行涅槃,來一場生命層次上的大躍遷,這可給蕭陽羨慕的不行,自己吃過那么多苦頭才有今日成就,它倒好,睡個覺就能提升修為?先天生靈都如此離譜么?這讓那些幾經(jīng)風雨坎坷,苦修百年千年,甚至萬年都難有成就的人作何感想?悠悠蒼天,何薄于我。
美美飽餐完一頓,三人又在街道上逛蕩了一會,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什么能讓他們覺得截然不同,耳目一新的東西了后,便也不作耽擱,徑直走向了那座遠負盛名的“百畫廊”。
主要是這兩天下來,市井之中,山水之間,各種各樣的新鮮物件,喜聞趣事,美味吃食等,他們基本都已見識了個遍,所以,再怎么花樣繁多的東西,現(xiàn)在在他們眼中也就那樣了,平平無奇。
不過,在前往“百畫廊”的路上,發(fā)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街邊烤魚攤上,一對年齡相仿,瞧著不過十一二歲的姐弟看見蕭陽他們在吃糖葫蘆,居然敢壯起膽子過來問能不能用手里的烤魚換一串糖葫蘆。當然,姐弟倆沒敢向大人開口,而是小聲詢問著手持兩串糖葫蘆的蘇誠,希望能用一串烤魚換他那串還沒吃過的糖葫蘆,實在不行,兩串換一串也行。
蕭陽和夏欣笑而不語,只是默默的看著,這姐弟倆倒是呆萌的可愛,尤其是那個紅衣小姑娘,一雙眼睛亮如瑪瑙,小小年紀膽子忒大。
蘇誠笑著說了句不換,然后擅作主張,從乾坤袋內取出四串糖葫蘆,給這姐弟倆一人兩串,說是送給他們吃的。
姐弟倆一個勁的搖頭,非得將各自手里的兩串烤魚,共計四串全都給到蘇誠,紅衣小姑娘還說了句,“無功不受祿,娘親說過,不能白拿別人的東西。”
蕭陽和夏欣各自一笑,蘇誠聞言也不好推辭,只好欣然接受。
不遠處一對正在悠閑逛街的夫妻見此情景嚇得不輕,還以為是自己孩子到處瞎跑闖出了禍端,上來二話沒說,將姐弟倆護在身后,然后一個勁的致歉。
蕭陽笑著解釋了一番,夫妻倆才松了口氣。
離去之時,那男子遲疑片刻,不禁裝起膽子問道:“請問......你們是那雙神仙眷侶嗎?”
蕭陽和夏欣沒說話,留給那對夫妻的,只有兩道漸行漸遠的背影。
事實上,這個過程中,邊上很多行人都在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兩道超然物外般的身影,猜測與議論聲不絕于耳,故而,那位男子才會有此疑問。
百畫廊位于盛景西街,樓閣林立,風格古典,平日里來此買畫的本地人其實并不算多,一般都是些“外地”修士經(jīng)常光顧,偶爾還會有些城外來此游覽四方的人們慕名而來。
其中最出名的當屬于“神畫樓”外那條壁畫水廊了,水廊長達足足百丈,整塊石壁上只有一幅畫———火城全境的“天地山河圖”!
而在盡頭處,還掛著一張火城的外景圖。值得一提的是,那張火城外景圖的城門匾額上,并非是如今的火城二字,而是曾經(jīng)的太平城!
兩副圖皆為彩繪,其內日月輝煌,天地璀璨,青山壯麗,江河綿遠,紅塵繁華,煙火燦爛,太平之中乾坤朗朗,盛世之中眾生百態(tài),上至九霄云外,下至草木塵埃,畫盡巍峨,舉目浩瀚,真可謂是神韻天成,超凡入圣,妙手絕世,栩栩如生,直叫人一眼便可身臨其境,心靈神魂俱皆往之,如同神話也!
據(jù)傳,這兩幅畫至今已有千余年歷史,乃是百畫廊之主在火城,也就是昔年的太平城建立三百年后親手所繪,耗時兩年光陰,才得以大功告成,那一天,二城主呂宴還曾在佑民宮為百畫廊之主擺下了一場慶功宴,其余四位城主都有參與。
百畫廊之主原名“江秀”,生于曾經(jīng)“神濁洲”一個神國中的豪門世家,是一位自幼偏愛書畫的奇女子,她這一生著作無數(shù),十六歲時便被人譽為舉世無雙的丹青圣手,如果不出意外,她本該是那個神國板上釘釘?shù)奶渝?,將來的一國皇后,一生免離世事紛爭,從此一路高枕無憂。
可惜,天不遂人愿,后來神國開戰(zhàn),江山傾覆,君王太子皆戰(zhàn)死,而她所在的家族也在頃刻間支離破碎,最終還是族內兩位大能舍命護送,她才得以僥幸存活下來,自此孤身游蕩,顛沛流離了千余年歲月。
江秀的一生始于書畫,終于書畫,既是悲劇,亦是傳奇,誰能夠想到,在這種自古殺伐的罪惡之地,她一個家破人亡,無依無靠的可憐弱女子,非但沒有死在這亂世的洪流之中,反而以書畫入道,一步一步的崛起為了一代神靈,在她孤苦伶仃,四處飄蕩的千余年歲月中,僅憑手中一支筆,即可殺盡各路高手,敗盡各路強敵,以手執(zhí)筆,以血為墨,心觀天下,畫盡世間,浮塵萬般生死,皆不過落筆于一瞬!
當年就連寧啟聽聞她的種種事跡后都覺得匪夷所思,由衷傾佩,巾幗不讓須眉,紅顏更勝兒郎,這世間果真是英杰無數(shù)。
后來,寧啟曾為此親自出城尋覓,希望能讓她加入火城。理由無他,當年的火城依然不免戰(zhàn)亂,正是需要強者坐鎮(zhèn)之際,同時,他也不忍如此大才泯然于世,最終在這亂世洪流中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畢竟,神王都在殞落,更何況她一尊神靈,死……是遲早事。
半年以后,寧啟和呂宴在神濁洲北部一處破敗的天地遺址中找到了江秀,那里是她的故國江山,當時的她,正獨自行走在遍地瓦礫的廢墟上,眼角殘留著一滴淚痕。
剛一見面,呂宴和江秀便發(fā)生了一場廝殺,倒也談不上廝殺,只是江秀察覺到有外人靠近,選擇大打出手,但呂宴作為一代真神,想要制住一位神靈,還是輕而易舉。
出乎預料的是,原本寧啟還以為要花費些時間與口舌,未曾想當他說明來意后,江秀竟爽快的答應了。
在火城歲月中,江秀也沒閑著,先是擔任了佑民宮二供奉一職,隨即參加過不下十次火城戰(zhàn)役,為此立下了諸多耀眼的功績,直到火城逐漸安穩(wěn)下來,她才于此建立百畫廊,第一幅畫便是火城內景的天地山河圖。
而隨著這幅畫的大功告成,江秀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火城五位城主之下第一人,身份特殊,地位超然。如果說除卻五位城主以外,在一眾供奉客卿之中,當今世上誰最有把握以身合道整座火城,就此化身此方天地那個唯一,那么非她江秀一人不可,甚至都不需要去煉化那關乎著火城部分道勢氣運的太平錢,因為她對此方天地,已經(jīng)達到了了如指掌,細致入微的地步。
來到百畫廊后,三人先是沿著外圍那些清新雅致的古典畫廊簡略游覽了一番,從晨光朝露間的草木欣榮,再到日月輝映下的山河燦爛,從人間亮起的萬家燈火,再到繁星點映的浩瀚寰宇,從眾生無憂的幸福安樂,再到人世茫茫的繁華長存,等等,等等,一幅幅精美絕倫的壁畫圖騰逐步彰顯在眼前,宛若將世間所有的美好事物一應俱全的呈現(xiàn)而出,讓人心馳神往,如在夢中。
三人一路走去,耗費近半個時辰才將畫廊中的壁畫一一閱覽個盡,過程中,饒是蕭陽都看得心神起伏,如癡如醉,可惜蘇誠無法體會到那畫中意境,否則,將會是一場心境上的莫大機緣。
然而,當他們走到一條人跡罕見,氣氛冷清,名為“眾生淚”的畫廊中時,壁畫上的風格驟然巨變,那種強烈的反差,就像一個歷盡世事磨難的人,在絕望將死之際終于做了一場美好而溫馨幻夢,結果還未等他去仔細感受其中的幸福便被活生生揪了出來,而后,無情的丟回了可怕的現(xiàn)實,所聞所見,只有極致的殘酷和黑暗。
從無盡的欲望,再到人性的扭曲,從利益的爭奪,再到遍地的殺伐,從族群的覆滅,再到國家的興亡,從諸神的蠻權,再到天地的破碎,等等,一個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光鮮亮麗,笑如寒淵。抽筋剝皮,以作衣裳;剔骨挖心,啖人血肉;奸其后誅,荒淫無道;或將凌辱,棄勞諸惡;滅其全族,老幼俱戮;屠其全國,顱積為峰:神靈橫行,遍地枯骸,山河寂滅,血海無涯......,行惡者笑面張狂,受苦者血淚橫流,數(shù)之不盡的野性爆發(fā)和肆意殺戮,于此匯聚成了一幅幅殘忍而血腥的畫卷,所有罪行,皆無處可避,全部呈現(xiàn)在了這一面冰冷的石壁上,由此,將人性的丑陋和陰暗渲染的淋漓盡致,這就是一部隸屬于燼土的血淚史,太過真實與可怕,更可怕的是,這......還僅僅只是此方天地中不值一提的冰山一角,便已絕望的讓人生不出一絲活下去的欲望。
哪怕是蘇誠,哪怕他無法感受到其中的意境,都不禁毛骨悚然,冷汗直流,怯怯地靠向自己師父,緩緩躲在他的身后,扯住他的一角衣袍,只敢露出半張臉,一只眼睛去看。
而此刻的蕭陽,已然是雙拳緊攥,眼中寒光乍現(xiàn),如果不是夏欣在暗中幫他壓制道法氣象,那么此時的百畫廊,絕對已是風雷激蕩,殺氣沖霄。
“知道為什么,一座人去人來的百畫廊,單單這里,無人問津么?”生命寶樹突然開口,它轉過身去,看著遠處那些正滿臉笑意欣賞著畫廊中一幅幅壯美畫卷的人們,自問自答,“因為這世人,害怕面對現(xiàn)實,所以他們總喜歡沉浸在一些虛假的幻夢中,用來躲避現(xiàn)實,一座火城,真的就是你如今所看見的這樣,盛世無憂,人人和睦么?你不妨刨開某些人的心去看看,這壁畫上的所作所為,他們曾沾過多少,儒家曾說,人性本善,可他們又說,人性本惡,其實善也對,惡也是,有人天性至善,就有人本心至惡,為什么一個曾經(jīng)草菅人命,雙手沾滿鮮血的人,會突然性情大變,選擇與人為善,你以為是他們良心發(fā)現(xiàn)了么,呵,無非是他們清楚的意識到,如果不這樣做,自己就要死了,所以他們不得不選擇隱藏自己的真實面目,來此遵規(guī)循矩,你不妨再設想一下,假設火城失去了那些規(guī)矩的鎮(zhèn)壓呢?,那么今日眼前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蕭陽緩緩仰首,闔上眼眸,而后深呼吸了一口,借此強行壓制住心中殺意,冷聲道:“一個人心中的惡欲如果被無限放大,會發(fā)生什么?”
“如你此刻所見,只會更可怕?!毕男阑氐?。
蕭陽轉過身來,視線越過瓦檐,仰望向蔚藍的天空,他停頓片刻,沉聲道:“我不如寧城主?!?p> 夏欣一臉平靜,回道:“何以見得。”
蕭陽淡然道:“我沒有寧城主那樣的胸襟,做不到他那樣的大善,更做不到他那樣的寬容,我現(xiàn)在突然有些理解,為何一場聯(lián)姻,會招來各方勢力的忌憚了?!彼麄仁卓聪蛏鼘殬洌菢忧宄好髁恋难垌?,卻深邃的好似深不見底的幽幽古井,“就如先前所言,他們在害怕,他們怕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如同曾經(jīng)那些死在他們手里的冤魂一樣,落得一個慘不忍睹的下場,所以他們必須想方設法的提前避免,去扼殺掉任何有可能造成這種局面發(fā)生的可能性,如此想來何其可笑。”
生命寶樹欲言又止,靜待下文。
蕭陽重新望向天空,輕嘆一聲,“既知因果,何故為之?說來說去,不過是欲望使然。一群被欲望吞噬的畜生,真以為披上張人皮就是個人了,畜生始終都是畜生,本性難移,再怎么也遮掩不住身為畜生的本質。仔細想想,當初行走燼土的那三年歲月,終究是我道行太淺,對這個世界看得不夠真切,如今才知,這座天下,遠比我想象的要更骯臟,遍地都是吃人的惡鬼,所謂修羅地獄,恐怕也不過如此了吧?!?p> 生命寶樹淡淡說道:“欲望始于本性而生善惡,善惡正邪,對錯好壞,世人往往對此各持看法,又各持做法。
圣賢言,萬靈初始,性本一善,故而推行與人為善,教人以善。
佛陀言,萬靈初始,性非全善,亦非全惡,故而講究包容大愛,善惡同仁。
道尊言,萬物本混元,善惡歸一體,清濁分陰陽,即為善惡間,故而主張道法自然,無為而治。
眾生言,本不為己,生即朽滅,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故而以為,弱肉強食,古來真理。
萬般世人,萬般看法,自有萬般做法,那么到底何為對,何為錯,何為好,何為壞呢?
就拿儒釋道三教來說,縱使他們所推行的處世之道,治世之法當真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又如何,且不談這世上眾生,就他三教本身,都是對此眾說紛壇,褒貶不一,誰對,誰又錯?
其實根本無需糾結什么是對是錯,是好是壞,你覺得他是對,那么他就是對,你覺得他是錯,那么他就是錯。世間正邪,究其在本,天下善惡,根源于心,澄澈的善,哪怕世道變得在糟蹋,依然是善,純粹的惡,哪怕世道盡歸一善,依然為惡,其次才是棄惡從善,由善轉惡,澄澈無垢的琉璃凈土,也會誕生出極致的惡念,極致腐臭的五濁惡世,同樣存在著澄澈的善者,善中生惡,惡中有善,生生不息,滅之不盡,就連慈悲為懷,大愛萬物的佛教都有著佛陀和墮落佛,更何況是蕓蕓眾生。道教對于萬靈本性的根本學說其實大有道理,世間善惡如天地陰陽,陰陽共濟,善惡共生,一陰一陽,即為一善一惡,有陰必有陽,有陽必有陰,有善則有惡,有惡善必存,無陰無陽,無善無惡,善惡相生,方可世道均衡,彼此砥礪,方可逐步升華。
這就是為何通天路上那些亙古長存的偉大存在,治世千秋萬古,依舊還存在善惡間的根本對立,不是祂們做不到,而是不想強行打破諸世間的平衡,其次還是覺得沒必要,因為祂們真正所在乎的,從始至終都不是眾生本性善惡間的是非對錯,而是古今永恒的運轉。
可惜,世人愚昧不自知,永遠都悟不到那個層次。
總聽人說,我輩修道之人,求得是無拘無束,隨心所欲的大自在,可結果呢?成了橫行霸道,為所欲為的大無矩,到頭來還要說一句不自由,吾寧死,簡直是可笑至極。照這么說,倘若諸天之上那些不朽的存在也像他們一樣,這個世界早就滅了,還輪得到他們在這天地間四處犬吠,作威作福,這也就是他們?yōu)楹我簧共讲磺暗母芍?,一群鼠目寸光,愚昧無知的廢物,注定只能被當成一塊為他人砥礪大道的磨刀石。
說到這里,生命寶樹忽然生出一種想要顯化人身,痛飲一番的沖動。
蕭陽和夏欣默默聆聽,各有所思,又各無所言。
生命寶樹看著蕭陽繼續(xù)說道:“我說這么多,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要告訴你有這樣一件事,有這么一個真相,世間萬般道理講得再好,也就聽聽最好,可以相信,但不能全信,你不必因此否決自己,亦不必做出任何改變,更不必嘗試違背本心,那樣只會適得其反,道本唯心,順心而為,人心間的欲望,世道間的善惡,你已經(jīng)做得足夠好,我可為善,亦可為惡,善則善待,惡則惡用,如此極好,如此甚好,如此不必更好?!?p> 蕭陽徹底消散心中殺意和恨意,淡然回道:“你多慮了?!?p> 生命寶樹又笑言,“其實她比你看得更透徹。”
蕭陽也笑了,“我知道。”他扭頭看向夏欣,夏欣也笑了,她道:“走了,還有一副更精彩的畫?!?p> “讓我再看看這些畫?!?p> 說罷,蕭陽再度望向壁畫,開始沿著畫廊往回走,夏欣默然相隨。
直到重回畫廊入口,蕭陽搖了搖頭,移步來到畫廊欄桿處,看著遠處那些有說有笑的人們,輕聲自語道:“眾生淚,眾生不見眾生淚,可嘆這世人......如此可悲。罷了,何必生恨,不管怎么樣,人也好,畜生也罷,至少如今這座火城,當?shù)蒙险嬲奶?,至少在這規(guī)矩之下,那些禽獸不如的畜生再也無法顯露出那令人作嘔的獠牙,但愿寧城主能如所愿,但愿這座天下,能如寧城主所愿?!闭f著,他轉頭看向身邊如影隨形的夏欣,道:“夏欣,我現(xiàn)在愈發(fā)覺得你那天的那番話說的對,極對,最對?!?p> 夏欣白了他一眼,“莫非你那天覺得不對?”
蕭陽輕笑道:“沒有,只是我現(xiàn)在還想補充一點?!?p> 夏欣道:“洗耳恭聽?!?p> 蕭陽斂去笑容,抬頭望天,“也許規(guī)矩,本身就是這世間最大的道理?!?p> 夏欣會心一笑。
生命寶樹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蘇誠仔細傾聽,生怕腦瓜子不夠用。
蕭陽轉過身去,看著一副妖獸橫空,生吞活人的血腥畫卷,道:“我想去見一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才能將極致的美好和極致的絕望繪畫的如此生動,如此深入人心?!?p> 夏欣牽上他的手,往畫廊盡頭走去,“你馬上就能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