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太平節(jié)(十二)
霞光盡,彩云歸,星月當(dāng)空燈火曳,隨著回蕩于四面八方的悠悠曲音如潮水般緩緩?fù)巳ィ@場歡快喜氣,輝煌燦爛的萬眾合唱、天地共舞也徹底落下了帷幕,城中各地迎來了一份相對久違的清寧,但持續(xù)不過片刻,便迅速告破。
當(dāng)一聲振聾發(fā)聵的滾滾轟鳴響徹天地,長虹破空,五光十色,人們不約而同朝火城第一圣地太平宮所在的方向看去,仿佛再一次見到了昔日寶靈宮大婚時的場景。
短暫沉寂的祥和夜色中,就像是驟然盛開了一朵世間最瑰美的花,一道道彩霞綻放而出,恰似一顆顆彗星劃過蒼穹,極致的璀璨,將這天地上下,映照的近乎朦朧。還未等許多人在這一景象中失神回轉(zhuǎn),耳畔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轟隆炸響,無數(shù)道幻彩虹光同一時間自蒼茫繁華的山河大地上拔地而起,猶如是一場逆行而上的斑斕暴雨,頃刻間沖破云霄,盛放開來,化作為漫天的煙霞,讓那照亮人間的萬千繁星與皎潔明月都徹底失去了應(yīng)有的光彩。
于此剎那,本就熱鬧哄哄大街小巷喧嘩更甚,而今日火城的太平節(jié),也由此從舞祝時節(jié),馬不停歇的步入到了下一階段———“鳴福照喜”。
火城“太平史”上曰:愿鳴此福永盛世,照見喜來久太平,福喜長相依,天地共遠(yuǎn)榮。
人們陸陸續(xù)續(xù)點亮早已備好的煙花“喜物”,舉城綻放,滿目皆霞,給予天地繽紛,賦予古城如畫,無數(shù)歡笑與陣陣轟鳴纏綿交織,在萬般喜慶的籠罩之下,每一雙目光都映射出了明亮的色彩,極盡輝煌,極盡絢爛,溫馨如流水般的畫面,蘊含著凡間年終之時,隆重的春節(jié)意味。
蕭陽舉頭望天,滿臉微笑,一雙清澈的眼眸,正在熠熠生輝。恍惚間,他扭頭一看,在不遠(yuǎn)處發(fā)現(xiàn)兩道出眾的身影,竟是昔日寶靈宮中那對舉城見證,八方祝福的新郎新娘,袁盛和東方凝珠。
今日的袁盛亦如往常,褪去婚袍,一襲青衣,氣質(zhì)溫雅,如同一位不染纖塵的世上翩翩美男子,惹得周圍不少女修都不禁紛紛為之側(cè)目。
而東方凝珠則是一改常態(tài)換掉了那件象征著永晝城非凡地位的深藍(lán)色長裙,褪去昔日華美婚服,穿上了一件夢幻繽紛的彩衣云裳,相比于曾經(jīng),少了份俏皮,多了份莊重,相比于昔日,少了份艷麗,多了份高貴。
此時,這對令人仰羨的新晉夫妻正攜手悠閑行走在人群中,柔情甜蜜,十分恩愛。兩人各自持著一根如纖細(xì)柳枝般的彩色短棒,點燃的瞬間,彩棒火霞四射,呲啦作響,如煙花盛開,似星光閃耀,極其的瑰美。
下一刻,夫妻倆一個驀然止步,似是也發(fā)現(xiàn)了蕭陽,共同向此張望,先是頓了頓,隨后微微一笑,緩步走來。
行至近前,夫妻倆手中逐漸消散的彩色細(xì)棒剛好燃燒殆盡,兩人誠摯作揖,異口同時,“見過天女、天人。”
蕭陽伸手抱拳,“見過袁少主,袁夫人。”
夏欣同樣伸手回了一禮,并未言語。
袁盛和東方凝珠怔了怔。袁盛放下拘謹(jǐn),誠懇笑道:“天人天女禮之過重,喚在下袁盛即可,若是小盛,自當(dāng)更好,畢竟,父親他們都以尊稱,我們作為晚輩,如此這般,于情于理皆受之有愧,被父親他們知道了,還得怪我們禮數(shù)不周,以下犯上呢。”
蕭陽亦是笑言,“袁少主言重,何來有愧,上下之分,世間所有身外名利,究其根本,皆不過外在冠予,強行附加的云煙‘虛榮’,揮之即散,終歸烏有,所以無需在意,況且,我也并非什么天人,何故稱作天人,如果袁少主不介意,與在下同輩相稱便好,直呼我真名蕭陽,也未嘗不可,那樣其實會更好。”說到最后,他的笑容愈發(fā)燦爛。
袁盛欲語還休,猶豫不決。
東方凝珠不悅,對著袁盛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至此,那層原本籠罩在她身上莊重高貴的光環(huán)仿佛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讓人琢磨不透的古怪俏皮,“哎呀,婆婆媽媽的像不像個男人?懂不懂什么叫做雖受之有愧,但卻之不恭?丟人。”
話落,她立即變臉,笑瞇瞇地對著蕭陽再次抱拳行禮,“既然這樣,那我們可就不再約束,當(dāng)真以同輩相稱了?當(dāng)然,也不能將主體輩分搞得太復(fù)雜,嗯......可同我爹他們一般,尊稱一聲公子?”
蕭陽笑著點頭,“凝珠姑娘隨意。”
東方凝珠聞言兩眼瞇成月牙狀,不過當(dāng)她轉(zhuǎn)眸面對夏欣時,臉上的笑意明顯收斂的些許,不敢表露的太過隨便,她認(rèn)真想了想,輕聲笑問,“不如,就稱天女一聲姐姐,可好?”
夏欣和善一笑,“可。”
這個轉(zhuǎn)瞬即逝的過程中,袁盛動作極快的看了眼蕭陽,心中感嘆,雖然凝珠已經(jīng)好到不能再好了,但是如果凝珠可以收斂些性子,不再那般強勢,莫說如出一轍,只要能如他邊上那位天女一半溫雅嫻靜,那就更好了,不然,人前人后,他都抬不起頭啊。
而蕭陽同樣也有意無意看了眼袁盛,心里沒來由有些開心,原來這世上,從來不止他一人在心愛女子面前抬不起頭,其實大有人在呢,甚至比他還慘。
東方凝珠突發(fā)奇想,樂呵呵地說道:“天女姐姐,蕭公子,你們?nèi)ゲ蝗ヌ焐弿V場?不如我們一起走吧,聽說這場煙花過后,馬上就要到神祈了,到時我爹和寧伯父他們會悉數(shù)到場,在那太平廣場上共同點亮一盞太平神蓮,全城所有人則跟著點亮一盞太平蓮花燈,那幅景象,一定會十分的美,說起來,我都還沒見過呢,都怪袁盛這個家伙,相識至今,從沒想過帶我來看。”說著說著,她就瞪了眼袁盛。
袁盛為了保住些許顏面,看似平靜如水,實則心里叫苦不迭,他反駁道:“我這不是怕有人會對我們不利嗎,而且這也是經(jīng)過我爹和岳父準(zhǔn)允的。”
東方凝珠扭過頭去,懶得看他,就像是在說,反正這就是事實。
夏欣看著樂呵,淺笑道:“走吧。”
東方凝珠大喜,當(dāng)即舍棄袁盛,笑瞇瞇地繞了個圈,來到了夏欣身邊。
袁盛苦兮兮。
夏欣笑望了眼蕭陽。
蕭陽與之對視,又默默移開視線,伸手摸了摸后腦勺。
夏欣笑瞇起眼,抿了抿嘴唇,忍著沒出聲。
不多時,四人各持一根火霞四射的彩色細(xì)棒,緩緩向前走去,成為這條街道上最迷人的風(fēng)景線。
過程中,基本都是東方凝珠在陪著夏欣說話,而夏欣許是覺得這個古靈精怪的可愛女子確實很有趣,所以相較于平日在外人面前,她的話語也多上了不少。
至于蕭陽和袁盛則是默默相隨,前者倒還能保持鎮(zhèn)定,后者則是苦兮苦兮,無奈笑兮。
當(dāng)然,兩人也有著一些正常的交談,比如他們手中的彩色細(xì)棒,據(jù)袁盛所言,此物被譽為“星光引”,又名“流霞花”,其實就是些凡間再尋常不過的煙花棒,區(qū)別就在于“凡”“道”之間。
再比如太平節(jié),按照袁盛的介紹,太平節(jié)主體共有六個時節(jié):歌頌、見神、舞祝、鳴福照喜,神祈、榮光。
而事實上,在最初之時,太平節(jié)本有八個時節(jié),只是后來大城主寧啟親自改革,剔除了見神后面的一個“泣天”,覺得寓意不好,而原本作為兩個時節(jié)的“久曲”和“盛舞”,則合并成了如今的舞祝。
關(guān)于這些,連同每一個時節(jié)背后的過程和寓意袁盛都講得極為詳細(xì),蕭陽在旁傾聽,偶爾置喙兩句,除此之外,開口的次數(shù)少之又少。
“哈哈哈,兩只小笨鳥,這回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吧,看們你還敢不敢囂張。”
流光蔚冉的蒼穹之上,有金龍橫空,若蜿蜒的大河,穿梭于漫天煙霞中,正環(huán)繞著一片氣勢巍峨的云中宮闕快速游蕩,龍背上,一群孩子嘻嘻哈哈,歡聲笑語,開心的無以復(fù)加。
宮闕中,人們看著外邊那條飛越于四周,卻遲遲不愿進來的金色雷龍,笑容無奈,又覺有趣。
原來,就在前不久,在蘇誠的指引下,金色雷龍帶著他與身后少年孩童們竟當(dāng)真尋見了早先在街道上所見,被一群飛禽靈獸環(huán)繞,游蕩于茫茫云海中的那只華麗神禽,接著與之不斷周旋,糾纏取笑,結(jié)果氣得那裝扮成華麗神禽的兩位少女當(dāng)即發(fā)飆,帶著眾多飛禽靈獸對著金色雷龍和它背上的那群少年孩童一陣窮追猛趕,揚言被抓住了一定要讓他們好看。
奈何,金色雷龍來無影去無蹤,速度實在太快,嗖的一聲消失了,嗖的一下又回來了,少年孩童們由此一雪前恥,春風(fēng)得意,樂此不疲,兩位少女則是氣急敗壞,被耍的團團轉(zhuǎn)。
最后,兩女只得選擇放棄,各自大罵了一句:
死小鬼!
臭屁孩!
便頭也不回,氣呼呼地往云中宮闕內(nèi)去了。
誰成想,安易和樂仙他們意猶未盡,還不甘心,竟讓蘇誠指使金色雷龍帶他們堵在云中宮闕外出言挑釁,連連嘲笑,希望能將兩位少女引出來,繼續(xù)追趕他們。
但兩位少女完全不上當(dāng),反而站在宮闕大門前有恃無恐,以牙還牙,呼吁刺激著少年孩童們有本事下來,好好較量較量。
結(jié)果就是,兩位少女不肯出去,少年孩童們也不愿下來,雙方遙相對峙,誰都不服誰,就此展開一番激烈的斗嘴,進而才有了現(xiàn)在這幅光景。
一直在邊上旁觀的那些大人們見狀也不阻攔,只是一個個搖頭扶額,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