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黑石圣宮。
天還未亮時,無數侍女侍衛就已經開始穿行于圣宮各處,大殿前的廣場上,一座巨大的法臺悄然豎起。
待到朝陽躍出云海,日光照耀圣宮,一道渾厚深沉的鐘聲響起,看不見的波紋自圣宮中心,往外圍蕩去十數里,整個黑石嶺的靈機,都為之涌動。
所有聽到鐘聲的妖怪,齊齊往圣宮中心望去,天妖大典,要開始了。
隨后有侍女來到客舍,兩百余大妖在侍女的帶領下,朝著大殿廣場而去。
只是誰也沒注意到,玄字客舍的群妖中莫名多出兩個人來。
卻是裴斐和林霜昨夜趁著夜色悄然返回,換了個樣貌,不聲不響地混在了群妖之中。
至于王重,則被留在了宮外,準備隨時接應。
……
“聽說龍虎山那邊還是沒有一點動靜。”說話的是一個油頭粉面的妖怪,一雙綠色豎瞳頗顯妖異。
“呵呵,龍虎山三十年前突然封山,肯定是出了大問題,這是天要興我妖族啊。”答話的是個白發蒼蒼的婦人,細長的脖子盤在一起,臉上的皺褶像極了餃子皮。
“當初龍虎山那些臭道士行走天下,我那些個子子孫孫被他們殺了個干干凈凈,等黑石大圣成就天妖,帶我們打上龍虎山,我也要嘗嘗這些個道士是什么滋味。”卻又是個長了三對復眼的妖怪,怪聲怪氣地說道。
說著說著,四周奇形怪狀的妖怪都興奮起來,似乎已經看到了美好的未來,七嘴八舌,好不嘈雜。
混在妖群里的裴斐和林霜卻是對視了一眼,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他們這兩天來總覺得忽略了什么,現在被這妖怪一提醒,才猛然響起龍虎山這個龐然大物。
就算是封山,天妖大典這般大事,裴斐不信龍虎山一點消息都不知道,現在這般情況,到底是勝券在握,還是有心無力,或者是暗中早有布置。
裴斐和林霜眼神交流了一番,不動聲色地跟著妖群繼續往前。
等到眾妖抵達廣場時,六位大圣還未到場,于是剛才還頗為肅靜的廣場,一下熱鬧起來。
裴斐四處打量著,看了幾圈也沒發現道士的影子,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
轉頭看向林霜,林霜搖了搖頭,看樣子也沒有收獲。
“老弟,你看上頗為面生啊……”開頭那個油頭粉面的妖怪突然湊到裴斐身邊,一雙豎瞳卻在打量著林霜。
“我那洞穴離黑石嶺離得遠,緊趕慢趕昨日才到,你覺得面生也正常。”裴斐聞到這妖怪身上膩人的脂粉味,不留痕跡地退后半步。
“那老弟你可來晚了,最近這黑石圣宮里發生了好多大事。”這妖怪一邊跟裴斐說著,一邊往林霜身邊擠,“這小娘子和老弟你一道的。”
裴斐見這粉面妖怪離林霜越來越近,不動聲色地擠到了兩人中間,冷聲道:“家妹。”
粉面妖怪這才把注意力放到裴斐身上,一雙豎瞳不斷上下打量著,呵呵笑了兩聲,“老弟你這人形變化得不錯啊。”
然后粉面妖怪稍稍退后了一點,聲音突然放大,“你這修煉得是一點妖味都沒了,反倒像個人!”
一時間,周圍妖怪都把目光轉了過來,或好奇、或冷漠、或惡意,好個群妖環視。
裴斐卻是不疾不徐,朗聲道:“好你個油頭粉面的妖怪,我不過是覺得你生的難看,配不上我家妹子,你便這般憑空污人清白。”
“昨日我碰巧遇見那覆水大圣,不也是羽扇綸巾,書生模樣,你難道也要說覆水大圣也是人變得不成。”
四周妖怪聞言大笑起來。
立馬有與那粉面妖怪相熟的妖怪調笑道,“花郎君,你生得這般怪模怪樣,人小娘子瞧你不上不是很正常嗎?”
還有妖怪隨聲附和,“就是就是,若說起像人,我們這誰比得上黑石大圣,你莫不是也要說黑石大圣是人哩?”
粉面妖怪聞言大怒,還想爭辯什么,卻發現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就連裴斐都已經轉身看向了法臺方向,
他一下意識到了什么,連忙轉身看上高臺,絲毫不再多做糾纏。
……
法臺之上,黑石與其余四位大圣已經站定,俯視著下方。
只見黑石位于五圣中間,身著一身玄色長袍,單手置于腹前,面如冠玉,神色嚴肅,朗聲道:
“太一傳道,妖祖授法,四方妖族,承蒙圣恩,從此修行,開靈化形,妖力資扶,大藥相助……”
“太一傳道章?”裴斐心中一動。
隨著黑石的誦詠經文,法臺四方旗幟無風而起,天地靈機如漣漪蕩開,群妖氣血翻涌,修為差些的,甚至直接現了妖身出來。
裴斐隱隱感覺自身太一真元有不受控制之勢,連忙閉目凝神,壓制體內真元。
倒是林霜并未受多大影響,一邊防備著周圍群妖,一邊神色略顯緊張地看著裴斐。
黑石絲毫沒有理會下方的亂狀,神色平靜,繼續誦詠經文。
“凈照八識,盛其五蘊,證妙三元,得道成真……”
半個時辰轉眼即逝,誦詠經文之聲漸漸遠去。
裴斐睜開雙眼,眸子里妖異玄光流轉,看的林霜心中一驚。
“裴斐,你沒事吧?”
裴斐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體內太一真元逐漸平復,眼中的妖異之色也漸漸隱去。
他輕輕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林霜心中還是有些擔心,但眼下也不好多言。
裴斐看法臺上覆水和蹈火司空見慣的樣子,這應該是天妖大典本就有的程序,不是黑石大圣搞什幺蛾子,也是稍稍放下心來。
不過裴斐感覺自身確實沒有異常,倒是體內太一真元隨著黑石誦詠《太一傳道章》自行運轉,又淬煉了一成,修為更近一步。
隨著時間推移,那些修為最弱,控制不住變回妖身的妖怪,也一個個又化成了人形。
等到眾妖氣血徹底平復,廣場徹底恢復了平靜,黑石才繼續說道:
“天妖大典,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