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威之戰取得了意想之中的絕妙效果。

　　周一發生在穆總辦公室的事情不知道被誰傳了出去，傳得整個公司都知道了。

　　而且，故事從最開始的“新來小伍揭露建總甩鍋行為”，最后變成了“老練伍九在穆總辦公室怒懟兩個狗幣”。

　　就很奇怪。

　　事實最后被傳成那樣并不奇怪——任何消息在傳播過程中總會失真；

　　奇怪的是為何會傳出去。

　　穆總肯定不會說的，一個大領導跟誰去傳這種八卦；

　　建總也不會說，因為他在這件事里屬于絕對的丑角，掩蓋還來不及；

　　最有可能的是宮狗幣。

　　但是宮狗幣在這次事件中的形象也不好看，某種意義上還被擺了一道。

　　難不成是有人在穆總的辦公室安裝了竊聽器和監視器？

　　或者是穆總旁邊的那幾位副總那天早上沒有沒按時到，而是在辦公室里偷聽？

　　哈哈哈....

　　以上這幾種可能性，聽起來挺離譜的；

　　但一想是在愛城集團，是在鑫翔公司，又....

　　挺合理的。

　　總之，這一頓瞎傳，還取得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很多人開始認為伍九是哪里來的關系戶，而且還是關系賊硬的那種。

　　不然，一個新來的員工，哪兒來的底氣反抗部門長、反抗老員工、反抗領導？

　　一看到簡歷，嚯，且曰本地人啊....

　　那就絕對是事實了。

　　而且，這個隨時錄音的手段....

　　著實有點讓人膽寒。

　　雖然他自己說是“不小心摁到了”，但誰都知道那肯定是謊言。

　　誰知道他還有多少手段沒使出來呢？

　　一個新入職的大學生，怎么會懂這些東西？

　　太奇怪了。

　　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家里有人教。

　　嗯，能懂這些手段的家庭，一定是那方面的人物。

　　所以，伍九同志的家庭背景肯定相當不簡單，搞不好他爸媽或者哪個親戚位高權重就是愛城集團的領導。

　　正因為如此，雖然還摸不清底細，但大家對待伍九的態度變得謹慎了許多。

　　謠言和地位就是這么產生的。

　　最直觀的變化就是：

　　以前，大家都是稱呼伍九為“小伍”；

　　但現在沒過幾天，一些人開始像是稱呼老員工那樣——哪怕對方年齡比他小——稱呼伍九為：

　　伍九，伍哥...或者...

　　九哥。

　　當伍九去找他們辦事、要材料或者他們找伍九時，態度都變得客氣了不少。

　　對此，某個完成了立威戰的家伙也沒有辯駁，保持著一種神秘莫測的狀態。

　　畢竟，以為他是關系戶這件事，對他當咸魚那件事是有利的。

　　何樂而不為？

　　于是，他又愉快地摸了一段時間的魚。

　　那天過后，伍九已經想明白了為什么宮狗幣要自作主張帶他去穆總辦公室以及那一系列奇怪表現。

　　因為他在賭。

　　如果這事最后判定是伍九的錯，那他就可以借此敲打新人或收買新人，讓新人更聽話，好管理（壓榨），同時還能賣好建總；

　　如果反過來，那他就可以借此敲打建總，展示他宮主任的赫赫威名和“公正不阿”，從而賣好新員工；

　　不管是哪種結果，他都能在領導和某一方同事面前賣好。

　　反正他只要不在結果明確之前明確表態。

　　什么？

　　你問他敲打建總有什么好處？

　　沒好處為什么不能敲打？

　　“損人不利己”你以為就沒人干了？

　　現實可不是小說，根本不需要任何邏輯。

　　什么？

　　你說他身為部門長為什么不保護本部門人員？

　　拜托，宮狗幣之所以是宮狗幣，就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本部門的嘍啰。

　　他在乎的只有領導。

　　部門內部關系再差，只要能舔好領導的腚眼子，他的位置就穩如泰山；

　　既然如此，他為什么要去在乎一幫對他的位置毫無影響的人？

　　部門人員因此不干活？

　　你當“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話是扯淡的？

　　再說了，工作做不好，領導舔好了不就行了？

　　宮狗幣還是那個宮狗幣，像極了非洲草原上的鬣狗，一點變化都沒有。

　　噢，順帶一提，建總那件事，最后甩來甩去，不知道甩到誰頭上了...

　　總之，跟前文說的一樣，責任就莫名其妙消失了。

　　真好，沒有任何人受傷的世界就這么完成了。

　　反正不甩到他伍九頭上就行。

　　過好當下。

　　至于得罪建總什么的....

　　呵呵，一條根本不打算升職加薪的咸魚會在乎一只屁都不懂的甩鍋狗？

　　噢，順帶一提，那天建總沒去參會，聽說是頭天晚上去一些援助一些小妹妹過于疲憊，第二天睡了一天。

　　——————

　　臨近過年。

　　以前有些居高臨下的宮主任，態度變得相當溫和，甚至有點“平輩相交”的味道，說話也非常客氣——甚至都不敢叫“小伍”：

　　“伍九啊....有點事情要麻煩你。”

　　“...”

　　真不希望你來麻煩我。

　　“你說，宮主任。”

　　“是這樣，臨近過年了嘛，公司要給員工發放過年物資，我們綜合部負責這事，你幫忙吳哥、余哥還有王姐和小文一起做一下。”

　　沒有文哥和玉姐，因為他根本喊不動。

　　“...”

　　伍九本來打算拒絕的。

　　但吳哥對他雙手合十、余哥眨了眨眼、王姐臉色依舊疲憊、文靜才剛剛傷愈歸隊...

　　算了，這幾個人都還不錯。

　　尤其是前三位。

　　討厭的只有宮狗幣。

　　過年前十天左右，由一輛中型運輸貨車運輸的過節福利物資包抵達了公司門口。

　　綜合部近乎全體人員和少部分其他公司成員在門口等候，幫忙卸貨并負責將物資搬到公司一樓里，分門別類，準備通知發放。

　　運物資過來的那些工人是不會幫忙的，拽得很。

　　60人的過節物資，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寥寥幾個人要忙很久。

　　除了綜合部幾人，來幫忙的只有幾個由余哥和吳哥靠私人關系喊來的同事，甚至還是女性。

　　明明其他公司同事就在二樓，明明這是他們自己的過年物資，但就是沒有人來幫忙。

　　蓋因宮狗幣人品太差，誰都不想幫他和他的部門做任何領導安排以外的事情。

　　伍九也不在意這一點，和幾位同事邊聊邊慢慢搬運，消磨時間，慢吞吞地弄。

　　如果能發一天就好了，這天就可以借此混過去。

　　干坐在辦公室玩手機也挺難熬的，更何況，這時期的手機其實并不好玩。

　　順帶一提，大家在忙碌的時候，宮狗幣在一旁遙控指揮，十指不沾陽春水。

　　這是他的特色：

　　只指揮不參與，只攬事不干活，只舔領導不管業務。

　　辦公室內部的工作，有他沒他其實并沒有什么區別。

　　過了沒多久，伍九就明白了，為什么明明這家伙可以滾去樓上安穩坐著，卻偏偏要和他們這些底層呆在一起。

　　因為，穆總和公司另外三位領導外出歸來，陸陸續續走進了大門。

　　宮狗幣眼睛尖，老遠就發現了他們，以竄稀不及脫褲之勢搬起了一箱橘子，做出一副“我在這里忙了很久”的模樣。

　　領導們正好進門。

　　看著堆積如山的物資和忙碌的眾人，穆總和其他三位副總感嘆了一聲：

　　“嚯，今年東西不少啊...”

　　“是啊是啊...”

　　宮狗幣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珠”，諂笑道：

　　“我安排了很久，綜合部基本上全員參與搬運才勉強搞得定，就是希望大家過個好年嘛！”

　　“....”

　　基本上.....

　　作為和領導接觸最多的部門，幾位領導一看就知道辦公室是誰沒來。

　　宮狗幣在夸耀了自己的同時，還暗戳戳地給文哥上了點眼藥。

　　至于玉姐...呵呵，老資歷，眼藥他上不動。

　　“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各位領導的物資待會兒我給送去。”

　　“嗯。”

　　領導們沒再說啥，悠悠地上樓去了。

　　他們一走，宮狗幣又是以竄稀不及脫褲之勢放下了水果箱子，從每種物資當中挑了最好的那批，挪到一旁的角落里，語氣淡淡地吩咐道：

　　“文哥，待會兒你把這些....搬到辦公室去，我拿去給領導。”

　　其中還包括他的那一份。

　　說完，他就施施然地悠悠上了二樓。

　　他自己的都沒搬。

　　“...”

　　“...”

　　“...”

　　伍九和文哥、吳哥幾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低聲罵了一句：

　　“狗幣。”

　　然后繼續整理。

　　物資還是要發的。

　　大家整理著各種過節福利，這回，就連一貫謹慎的新人文靜都忍不住抱怨道：

　　“九哥，你看，這橘子都是爛的啊...”

　　伍九看了看她腳下箱子里的所謂“且曰蜜橘”，十斤裝的箱子里，大概有四分之一表面都長了白毛。

　　爛，爛就對了。

　　你以為是什么阿貓阿狗公司都能給愛城集團旗下偉大的鑫翔公司配送過年物資的嗎？

　　不是有特殊關系，不把公司領導喂飽，你的物資也想得到采購入庫？

　　做夢！！！

　　但是，人家公司也要賺錢的嘛！

　　所以物資上有那么億點點質量問題，也是可以理解滴！

　　伍九啥也沒多說，極為霸道地對文靜努了努嘴：

　　“不管那些，先挑好的，把我們自己的選出來放到101辦公室去，其他的再拿來分。”

　　“...這...這不好吧？”

　　文靜猶猶豫豫，還帶著學生的淳樸和善良。

　　“有什么不好？”

　　說著，伍九就直接行動。

　　水果挑最新鮮的、包裝挑最完整的、日期挑最好的。

　　給他自己挑了一套，順帶給文靜和玉姐還有曹姐也各自挑了一套。

　　至于余哥、吳哥他們，哪里用等吩咐？

　　早就這么做了，辦公室全員都選了最好的。

　　就連最老實的王姐也一樣。

　　能來加入搬運的其他同事都不是傻子，這幾年都是這么悶聲發大財過來的。

　　文靜只好加入了大家，看向伍九的眼神卻微微有些異常。

　　大概又是半個小時過后，物資終于分類完畢，王姐在公司巨信大群里通知了一聲。

　　然后，本來沉默如同一灘死水的二樓，一下子就如同被丟進了鞭炮一般。

　　人員呼啦啦地往下涌，各部門的代表們你推我搡地沖到一樓，亂糟糟地開始了哄搶、抱怨與謾罵、登記與搬運。

　　像極了發現生靈的浣熊市喪尸。

　　似乎渾然不知，他們吃到的，已經是別人吃剩的爛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