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工業大學南門，長宏化玻分店。

　　一大早，胡欣就來到店里。

　　這幾天能送的貨愈來愈少，送貨員們一上班就扎堆聊天，讓送個貨磨磨蹭蹭的。

　　有些不是小巫村的送貨員，甚至還擔心這店要倒閉，可能工資發不出，都開始偷偷找新工作了。

　　陳放現在很少到這邊來，胡欣覺得自己這個店長要是再不來勤快點兒，員工會更加消極怠工。

　　貨源的問題胡欣也沒有辦法，因為他跟德光和分銷商那邊也沒什么聯系。他覺得自己眼下能做的，就是穩定軍心。

　　“都上班了，還不趕緊去跟著配貨員認貨。”

　　一下車，還沒等進店，瞧見姬壯壯蹲在地上侃大山，胡欣板著臉道。

　　“認啥貨呀，就這么點兒，等配好了現認都行。”姬壯壯抬了抬頭，連起身都懶得。

　　現在能送的貨，都是店里備的，根本不用去分銷商那里提貨。而且店里的貨本來就沒備多少，再過個兩三天，就真的沒貨送了。

　　就是這些送貨員態度積極，也沒事可做。

　　在胡欣的認知里，這個姬壯壯應該是這些村民里最機靈主動的。

　　然而現在，對方卻是這個狀態，這讓胡欣很是納悶兒。

　　頓了頓，胡欣問道：“怎么，你從你們村長那兒得到了什么內部消息？”

　　“那……”

　　“可不”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胡欣冷著臉道：“你過來，私下跟我說。”

　　不管怎么說，胡欣現在還是店長，姬壯壯也不能一點兒面子不給。他站起身，跟著胡欣來到行道樹下。

　　“說吧。”胡欣遞給姬壯壯一根煙，然后把火給他點上。

　　“就昨天晚上，我媳婦進學校散心，看到村長跟他女朋友在箭館射箭呢，那個高興啊！連我媳婦在里面，他們都沒留意到。”

　　抽了口煙，咧了咧嘴，姬壯壯道：“你說這都什么時候了，他還有心思兒女情長。”

　　“是么，估計是愁得慌，放松一下吧。”胡欣也是一皺眉。

　　“放松個鳥毛啊！不趕緊想辦法，還有閑心放松？就是放松，也應該是愁眉不展的，哪能笑得跟中了彩票二等獎一樣。”

　　撣了撣煙灰，姬壯壯瞅了眼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來車往，爾后道：“本來我還覺得他能當上村長，文化水平比我們高，還算有點兒本事。

　　“現在一想，他能當上村長，還不是因為投票的時候有那個蔣鴻在，投的結果不是他肯定就讓重新投。你看他這一遇到事，就原形畢露了，也不知道是自暴自棄。本來我也跟著愁，可他倒是逍遙自在。現在，我巴不得快點兒倒呢，好另謀出路，免得心煩。”

　　“或許，他能興高采烈的，是因為問題已經解決了。”胡欣覺得陳放應該不是姬壯壯說得那種人。

　　一個有著傳奇商人潛質的人，怎么可能一遇到問題，就通過麻痹自己去逃避呢？正常來說，他不應該是沉浸其中的嗎？

　　“你可拉倒吧，你是不知道，德光那邊都沒有辦法。這事兒能持續多久，就得看茂達那邊肯花多少錢鬧下去了。”姬壯壯嗤笑道。

　　胡欣沒說話，他覺得憑茂達的財力，堅持一兩個月甚至小半年都是有可能的。花錢請人鬧事，可比收購這些分銷商便宜多了。

　　“我早上沒過來之前遇上他，還給他提議，先從網上訂些貨應急，能訂多少是多少，能撐多久撐多久。”

　　猛吸兩口，姬壯壯接著道：“結果他說我不懂，網上的假貨太多，而且許多是材質的問題，張哥查不出來。”

　　“的確是這樣的。”

　　關于這一點，胡欣替陳放辯解道：“比如那個離心管，看上去沒什么區別，有些甚至你捏起來感覺質量還不錯。但是在離心機上轉一轉，轉速稍微一高，就裂了。而這些，是肉眼無法區別的。”

　　“那就上離心機轉一轉啊！”姬壯壯不以為意。

　　“你會嗎？”

　　冷笑一聲，胡欣接著道：“就是你會轉，你知道多少轉速不裂合格嗎？更主要的是，這些產品買回來，先確認哪一款質量好，然后再大批量訂貨，你知道要花多長時間嗎？

　　“況且，類似需要確認品質的產品，可不是一兩件。就是陳放長期請假，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處理這件事。以前張璋能查，是因為茂達是在進的貨上做了手腳，比如滅菌的扎個孔什么的，現在可是要全方位的查。”

　　姬壯壯沒說話，或許實在沒轍的時候，陳放才會走這條路。

　　“而且這么做，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資金問題。你覺得他能有多少錢？網上訂貨，可都是要付現款的。”

　　胡欣接著道：“眼下，就看德光愿不愿意用這種方式解除困境了，他們資金和人手都充足。只是茂達那邊，應該不會給他們機會，肯定會趁這個時候搶占市場。”

　　等德光和長宏備好貨了，客戶全跑到茂達那邊了。

　　這兩天，胡欣一直擔心這個，可是葛氏兄弟說新店面沒有盤下來，等盤下來再讓他過去。

　　然而胡欣覺得，要等葛氏兄弟讓自己過去的時候，什么都晚了。

　　正這時，萬銘習和梁麗華并肩從工業大學走出來，越過小橋，直奔長宏化玻店走來。

　　“老師，這里就是陳放開的店了，不過這里是分店。”萬銘習殷切介紹。

　　“員工還不少呢。”

　　“是啊是啊！”

　　“……”

　　見兩個人對著店面指指點點，胡欣拍了拍姬壯壯的肩頭，然后走過去問道：“兩位有什么事兒嗎？”

　　“你們老板對你們怎么樣啊？”梁麗華沒自我介紹，也沒說有什么事，反倒問起了陳放。

　　“挺好的。”

　　姬壯壯有些不自然，指了指一眾送貨員，“就是最近店里出了點兒問題，能送的貨不多，都閑得不行。”

　　“是不是斷貨了？”梁麗華笑瞇瞇道。

　　“您怎么知道？”胡欣和姬壯壯一頭霧水。

　　他們兩個，從來沒聽陳放提起過梁麗華。就是胡欣，也只見過萬銘習一面。

　　“陳放昨天晚上給我說了，多大點兒事兒啊，至于把他愁成這樣。”

　　梁麗華笑著看了看萬銘習，“放心吧，這個問題我幫你們解決。”

　　“真的？”不止胡欣，其他送貨員也喜出望外。

　　“當然是真的。另外呢，我退休后想賺點兒棺材錢，就打算給你們老板投點資，今天過來呢，就是看看店里是個什么狀況。”

　　其實，梁麗華來這兒，是想聽聽這些員工們怎么評價陳放，只是沒有明說。要是陳放是個兩面三刀的黑心老板，她才懶得管陳放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