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傲天被抬回因緣祠時,膝蓋以下已被裹成了兩個巨大的、散發(fā)著濃郁藥香的紫色“粽子”——紫金斷續(xù)膏正在努力粘合那些碎成渣的骨頭。他臉色蒼白,額角還掛著忍痛的冷汗,但眼神卻異常“明亮”,直勾勾地落在床邊坐著的荼珧身上——的那只雪白絨兔。那兔子顯然敏銳察覺到什么,渾身絨毛直豎!
司南仙君象征性地檢查了一下那兩個“粽子”,低聲對一旁因早已被折磨的疲憊不堪的朱鶯嘀咕:
“朱鶯,這就是命簿上寫的‘救美契機’?這后續(xù)發(fā)展……也是太因星君安排的?”他指了指床上那個眼神“拉絲”的傷員和一臉純真感激的小郡主,語氣充滿了困惑。
朱鶯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用更低的聲音,帶著一種看透真相的疲憊和怨念:“仙君,這次還真不全是命簿的功勞。您瞧,”她隱蔽地掐了個極其微小的法訣——探情訣。這是掌緣星君當初為了偷懶,把梳理那些亂麻團似的情絲的苦差事甩給她時,隨手教她的。此刻,在朱鶯的視野里,兩條散發(fā)著柔和粉色光芒、細如蛛絲的光線,正緊緊纏繞在龍傲天和荼珧的手腕上,源頭深入兩人心口,光芒還在微微脈動,顯得……異常活躍。
“是掌緣星君的情絲!”朱鶯無奈地搖搖頭,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算是明白為什么太因星君在命簿這段只潦草地寫了個‘略’字!情絲本就能讓人做出超越理性的非常規(guī)行為,以表達愛意,增進情愫。剛才那一幕我看的清清楚楚,龍傲天的四肢身軀分明就是完全被情絲牽引驅動。”
司南長捻髯須,看著那兩個“紫粽子”幽幽道,“這情絲的狠辣絲毫不輸命簿啊!本來以龍傲天的輕功完全可以救下荼珧,如今變成如此情勢,自然更能得到荼珧郡主的憐惜了。”司南忽然想起是什么,轉頭對朱鶯說:“誒,那倆老頭去哪了?還留在穹州嗎?小朱鶯,你就沒和倆老頭聯系聯系,說說這里的情況?”
“哎……”朱鶯又是一聲長嘆,“是啊,兩位星君前幾日傳音回來說,這龍傲天確實是一方氣運之子,他一走,整個穹州大陸的運勢都亂套了,二位星君要留在那里善后,就再沒說別的了。然后,等我給他們傳音,就死活沒有回復了!我現在恨不得一天八百遍傳音,”朱鶯說著兩手一攤,三分認命五分無奈道,“但全部都是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啊。”
床上,此時的龍傲天發(fā)現先前那抹白色身影依舊不遠不近地站在荼珧身后,朱鶯同司南好像對此也沒什么異議,龍傲天不由得心生警惕,這人究竟是誰?正思索著,轉眼看見荼珧抱著的那只雪絨絨的小白兔,馬上調整出一個自認為最溫柔深情的笑容,對著荼珧說道:“珧兒妹妹,呃……,你不介意我這么稱呼你吧?”
“嘶——!”
幾乎是“珧兒妹妹”四個字剛砸到空氣中的瞬間,站在角落充當背景板的朱鶯和司南仙君,身體猛地一僵!兩人如同被同一道無形的極寒仙訣擊中,極其同步地倒抽一口冷氣!那聲音清晰得在藥香彌漫的靜室里都形成了回響。
一股仿佛來自萬載玄冰窟的寒氣,不講道理地順著他們的脊椎骨“嗖嗖”往上爬,瞬間席卷全身!
荼珧聽著,卻是粉霞飛上雙頰,頭低低地道:“不介意。”
龍傲天邪魅一笑,繼續(xù)道:“其實我是想說,你我之間,何須如此見外?那些虛禮稱謂,聽著生分。”他的聲音刻意放得低沉柔和,自己都覺得有點膩歪,可一想到東荒秘寶,也就顧不得了,“不如你直接喚我名姓可好?”
荼珧果然小臉一紅,羞澀地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聲如蚊蚋地喚了一聲:“……傲天哥哥。”
“嘶——!!!!”朱鶯和司南的身體比剛才繃得更直了!比方才更猛烈的寒氣,如同決堤的冰河,轟然沖刷過兩人的四肢百骸!
“誒!”龍傲天仿佛被仙樂灌耳,渾身一激靈,膝蓋的劇痛差點讓他表情崩壞,但他還是立刻響亮地應了一聲,臉上那強行擠出來的溫柔笑容瞬間擴大,顯得……有點用力過猛。
司南仙君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胳膊,一臉困惑地環(huán)顧四周,低聲問朱鶯:“怪了,這因緣祠的香火不是挺旺的嗎?怎么感覺比本仙君那終年積雪的南極洞府還要冷颼颼的?”他顯然還沒真正領會這股“寒意”的來源。
“咳,仙君,許是……心寒吧。”朱鶯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眼神無奈地看著床上那對“情意綿綿”的男女。
“傲天哥哥,”荼珧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關切,“你的膝蓋……還疼得厲害嗎?都是我不好,害你傷上加傷……”她說著,眼眶又有點紅了。
“不疼!一點都不疼!”龍傲天立刻挺直腰板,卻不想牽動傷處,疼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卻依舊豪氣干云地擺手,“為了你,這點小傷算什么?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他努力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自在,可惜蒼白的臉色和額角的冷汗出賣了他。
龍傲天忍著痛,艱難地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東西——就是他先前編的花環(huán)。雖然編得歪歪扭扭,顏色搭配也是頗為……大膽的紅配綠,但這可是他“親手”做的!
“喏,這個送給你。”龍傲天努力把花環(huán)舉到荼珧面前,臉上帶著期待,“瀚芳圃的花開的正好,我瞧著……嗯,挺配你的。”
荼珧驚喜地接過花環(huán),捧在手里仔細看了看。那鮮艷的紅色仙棘花和翠綠的熒光藤纏繞在一起,視覺沖擊力極強。她努力維持著禮貌的笑容,小聲說:“謝……謝謝傲天哥哥。很……很別致。只是……”她猶豫了一下,手緩緩撫過絨球的細潤毛發(fā),還是小聲補充道,“我其實……更喜歡雅致一點的紫色。”
龍傲天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立刻被情絲催動得更加燦爛:“哦?喜歡紫色?無妨!你喜歡什么花,告訴我,傲天哥哥必定為你尋來!”
荼珧眼神瞬間亮了起來,像盛滿了星星:“真的嗎?傲天哥哥!無論我喜歡什么花,你都會為我采來嗎?”情絲的光芒在她眼中似乎更盛了。
“當然!”龍傲天拍著胸脯,手上沒太敢用力,還是依舊斬釘截鐵,“莫說采花,就是摘星攬月,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不僅采來,還要親手為你編一個最漂亮、最配你的花環(huán)!”他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營造的“深情霸道男主”人設里,膝蓋的疼痛似乎都成了“為愛付出”的勛章。
“傲天哥哥,你真好!”荼珧感動得無以復加,小臉紅撲撲的。
“那你快告訴我,你最喜歡什么花?”龍傲天趁熱打鐵,眼神“溫柔”地能溺死人。
荼珧甜甜一笑,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我最喜歡百紫鳶!它的花瓣像最純凈的紫水晶,在月光下會流轉夢幻的光芒,香氣清幽綿長,是仙界最美的花!”
“百紫鳶?”龍傲天點點頭,滿口答應,“好!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為你采來最美的百紫鳶!”
然而,就在“百紫鳶”三個字從荼珧口中吐出的瞬間——
站在角落里的朱鶯和司南仙君,身體已經繃的跟兩根棍似的!
朱鶯手里的命簿“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司南仙君捻著胡須的手指也頓住了,仿佛被無形的冰霜凍住。
兩人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極其同步地劇烈抽動了一下!二人對視一眼,這是怕命簿和情絲弄不死他嗎?!怎么還自己給自己上難度呢!
而龍傲天,還在享受著荼珧崇拜感激的目光,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一口應下的,是怎樣一條“巔峰絕路”。他滿腦子只有那近在咫尺的萬年靈兔,這花……他采定了!膝蓋?膝蓋算個屁!男人,就要說到做到!同時,他的眼神銳利閃過不遠處的白色身影,至于這個像啞巴一樣的白衣男子,慢慢摸清底細也不遲。
只有那無形的“情絲”,在兩人手腕間閃爍著更加粉紅、更加“歡快”的光芒,仿佛在為即將上演的“采花大戲”而歡呼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