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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廠新事

第九章 室中思考

老廠新事 二木南北 2156 2022-07-10 13:11:33

  倆人回到宿舍時,整棟樓只有大廳還亮著燈,顯然,所有人都已入了夢鄉,倆人道了句晚安便各自回了房間,晏杰在涼水下站了足足半個小時,似乎想讓它沖走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然而無論如何,那斷指的畫面就像一塊黏在手指上的口香糖,揮之不去。

  在床上翻來覆去幾次后,晏杰篤定今晚是無法入眠了,便起身穿好衣服,只身來到門衛室。晏杰走到窗前,將窗戶推開,此時外面狂風大作,似有大雨將至,晏杰從褲口袋中掏出煙,再一次點上。

  “嗒”,地面傳來雨滴的聲音,接著節奏不斷加快,直至全世界都是“嗒嗒嗒”的聲音。有些雨被風吹進門衛室,或是打濕了晏杰的衣服,或是浸入還未燃盡的煙頭。

  晏杰想著晚上發生的事情,記憶逐漸清晰起來,于是不禁感到難過——當李雙帶著那群人沖進廠房時,只有幾個和八大爺同輩的人去扶八大爺,知道關注八大爺的傷勢,而那些年輕人們,眼里只有躺在地上捂著手的兩個賊,對他們來說,八大爺是否受傷與他們毫不相干,而之所以會對倆個賊拳腳相向,也絕不是因為和八大爺相識已久所以要為八大爺出氣,當然,更不會是為了公司的財產,所以唯一的動機,就只能是潛藏在他們心中的“無聊”。

  是的,就是“無聊”,這種情緒,會讓他們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湊熱鬧”的機會,并失去人類所具備的最基本的判斷對錯的能力——這讓晏杰感到難過,在他看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們更應該關心與他們朝夕相處的八大爺,而不是已經失去反抗機會的倆個賊,而他們這種反應,不僅體現出他們個人素質之低劣,同時,也讓晏杰一眼看出,那橫在廠里老一輩與年輕一輩之間的那道鴻溝,而這道鴻溝,將會對整個廠的發展,帶來非常壞的影響。

  想到此處,晏杰不禁搖了搖頭,一句自嘲的話也是脫口而出——“晏杰啊晏杰,你也有今天”。

  晏杰將手伸出窗外,讓雨水澆滅煙頭,隨后將其丟向垃圾桶。關上窗戶后,又將前面濕透了的衣服脫下,接著從柜子里取出一床毛毯,便在行軍椅上躺下。

  “如果真能轉手出去,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吧”,晏杰想著李雙說的關于轉讓事情,心中雖是不舍,但又不得不認清現實,起碼從商業角度上講,這是一個上策,畢竟就現在這種情況,他自己也沒有完全的把握能夠為大家創造更大的價值。

  但即使真要轉讓,那也不是說無事可做的,最起碼可以通過一些操作,盡可能提高廠區的估價,為大家多爭取一些利益。

  想到這里,晏杰瞬間精神抖擻,腦中點子橫飛,雖然說在客觀上,龍泉配件廠無論從地理位置,人員結構,或者是市場規模來說,都不能入眼,但畢竟此時在思考的人是晏杰,這些看似致命的缺點,只需晏杰稍作“修飾”,便成為了優勢——地理位置偏,則用地成本低,人員結構老化,則說明資深員工多,市場規模雖然小,但可以找政府支持。

  但在晏杰看來,僅是這些還遠遠不夠,一個聰明的商人,都不會真正地喜歡“賭”,自己雖然可以把那些缺點換一種說法描述,但實際上很難經得起推敲,所以它們都只能算是“配菜”,晏杰現在需要的,就是找一道“主菜”,只有“主菜”合主人胃口,才能真正談上個好價錢。

  晏杰左思右想,不斷從大腦深處挖出關于配件廠的記憶,從建廠,到后來擴大場地,再到自己入職,以及入職后發生的事情,但始終沒有找到一個契機。好在他并不是一個死腦筋,每當碰到棘手的問題,若是一時半會想不出個一二三,則會停下來,想點別的。

  外面的雨聲仍未減小,每一滴雨聲,都在嘗試拉扯晏杰的回憶,而剛剛翻找關于配件廠的記憶時,一些關于晏志國的事情也隨之涌入腦中。

  十多年前,晏杰剛準備上初中,于是趁著暑假,纏著晏志國要一起進山抓兔子,晏志國拗不過,便只能遂了晏杰的愿。但那時剛好就是蛇出沒的是時節,于是晏志國一路上叮囑晏杰,要緊跟著他,不要亂跑,晏杰自然是滿口答應。

  倆人入山后,晏杰雖然沒有到處亂走,但也沒有嚴格地按著晏志國的指揮辦事,晏志國見晏杰還算聽話,再次叮囑晏杰別亂跑之后,便自顧自地布置起陷阱來。

  然而就在陷阱快要布置完之后,晏志國身后響起了晏杰的一聲叫聲。

  “杰子,怎么啦”,晏志國趕緊朝晏杰的方向喊去,此時倆人相隔已有十幾米遠,晏志國一邊喊,一邊避開陷阱的位置朝晏杰跑去,待來到晏杰身邊,只見晏杰坐在地上,臉色發白,雙手掐住小腿。

  “被東西咬了?”晏志國見晏杰如此形態,又不見晏杰腳下有兔夾子(夾兔子的陷阱),便很快猜出到應該是被蛇給咬了。

  “嗯”,晏杰說著,將褲腿卷起來,只見小腿上兩個清晰的小牙洞,顯然是被蛇給也咬了,不過晏杰此時卻是出奇的冷靜,并未哭鬧,而是很冷靜地說道,“爺爺,對不起,我不能給您養老了”

  “瞎扯些什么東西”,晏志國好氣又好笑,雖然沒有見到咬他的蛇長什么樣子,但畢竟在這片山區混了幾十年,自然是知道本地沒有什么毒性特別強的蛇,即使咬中,也不過是腫上幾天,不會又什么大礙,“放心好啦,要不得你的命”。

  晏志國說著,便站起身來,到拿著鐮刀在草堆里翻翻找找,“找到了”,晏志國彎下身去,從草堆里拔出幾朵白色的花,隨即從上面拔下幾瓣放進嘴里咀嚼。

  “把這個敷上面”,晏志國把嘴里嚼爛的花瓣吐出來給到晏杰,隨后又扯下幾片,“這個喊嘴里”。

  “這是什么?”

  “白草,解蛇毒的”,晏志國說道,隨后又補充一句,“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哪里有蛇,哪里就有解蛇毒的草”

  ......

  “對,哪里有蛇,哪里就有解蛇毒的草”,回憶至此,晏杰突然靈機一動,剛才還在頭疼的問題,此時卻已有了答案,“剛才怎么沒想到呢,機會這不就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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