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春節,我在租住的出租房度過,靠著據我兩條街的一個超市活著,家里人給我打了很多電話,接聽后簡單說兩句就會掛斷,我父親給我轉了幾千塊錢。
我畫地為牢,將自己困在這個小小的房內,希蕓來探望過我幾次,給我買了些東西,我很感謝她。
春節過后,我整天游蕩在街上,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沒了之前的干勁,感覺一起都無所謂了,餓不死就行了。
期間我端過盤子,也刷過碗,還兼職發了一天傳單,都不長久,都是干著干著老板說不合適,便將我辭退了,希蕓并沒有催我交房租,我很感謝她。
日子就這樣過著,每天晚上想著丁巖和石琳兩個人的幸福生活,我都睡不著覺,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壓根并不生氣的,但就是睡不著。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天,偶然間,我在小商鋪看到了一瓶白酒,在燈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我感覺這是上天給我的暗示,但是我又不愿成為父親那般的人。
在經過一番思想斗爭后,我還是拿了一瓶,不喝醉的話,我怎么會知道我和我父親是不是一樣的人?我很愛找借口。
然后一個人躲在房間里,沒有任何所謂的下酒菜,就叼著一根煙喝,我頭腦還很清楚,只是雙手抖得厲害,以至于煙灰都掉到了酒杯中。我不在乎,我不是講究人,我照喝。
酒精刺激著我的口腔,腸胃以及大腦,眼前的世界都開始晃動起來,晃的我想吐,這一刻我想把我心里想的都說出來,但是又沒什么人聽,很孤獨。
往后的日子,我每天都是這樣,打完零工,拿著老板發的幾十塊錢,然后買酒買煙。經常喝酒并不會讓自己酒量變好,只會增加開銷,不過沒關系,不在乎了,大不了以后睡馬路唄。
冬天漸漸過去,三月開春,家里久違的打來了電話,奶奶病了,從我除夕夜起身離開家的那晚,一直到現在才告訴我。一直在瞞著我,我爸瞞著我,我媽瞞著我,我姐瞞著我。
必須要回去,臨走前一天夜里,我將房間收拾了一下,幾十個酒瓶,和同數的煙盒被我丟到樓下,噼里啪啦的,希蕓站在一樓看著我。
“怎么了?”希蕓開口問道,語氣相較初次見面時,溫和了不少。
不知為何,我板著的臉突然掛上微笑,可能是太久沒人和我說話了:“沒事,準備退租了……”
“退租?有新房子了?銷售先生。”希蕓捋了捋頭發,笑著調侃道。
“沒……想…想去大城市看看了。”我并沒有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希蕓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什么時候走?”
“額……今晚,一會收拾一下就去車站了。”我將鑰匙遞給希蕓:“在你這住了差不多一個月,房租的話一會我下來給你。”
希蕓笑著搖搖頭:“不用了,算我投資你了,等以后發財路過陵江再給我吧,需要我送你嗎?”
我搖搖頭,沒有再多說什么,五百塊錢對現在的我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就當她投資我了吧。
行李并不多,被子什么的也帶不了,衣服也沒幾身,私人用品丟了就行,十幾分鐘就裝滿了一個行李箱,實在沒東西來。我用被子裹著一切我眼中的垃圾,一并丟到了樓下的垃圾桶里,什么都沒有了。
我拉著行李箱,在街頭晃悠,然后在河岸邊站了一夜,將剩下的半盒煙丟到了河里,我不知道我來這里干嘛,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火車站總是很熱鬧,貌似每個地方的火車站都是如此,背著麻袋的民工,可能再過不久我也會和他們一樣,四處跑著討生活。我說這話非常符合實際,我一沒學歷,二沒頭腦,我自己都看不上我自己,以后就賣苦力。
下午的火車暗示到站,催促著玩離開,離開這個我生活兩年的城市,心中有一些留念,不過不是對這個城市,而是對在這里遇到的人。
火車上,兒童的哭鬧聲,老婦的攀談聲,它們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我,一夜未睡我困的要死。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凌晨,才漸漸靜了下來,不過偶爾還是有嬰兒的哭聲。
……
蔡駿……
我的老家,我又回到了這里,家中一個人都沒有,反鎖著大門,我在門口蹲著抽煙,手機已經關機了。
一直到晚上我媽回家,才將我帶進家中,醫院由我爸和大伯看著,我在家中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媽便騎著電車帶我去給奶奶送飯,路上,我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面對她老人家,親生把我帶到,現在進醫院了,我居然一點緊張的樣子都沒有。
我內心平淡毫無波瀾,不想哭,更不想笑,一點難過的意思都沒有,這讓人看見不說我不孝順?
我醞釀著情緒,強擠出幾滴淚水,我是一個沒有演技的演員,死板的背著心中的臺詞,一點感情也沒有。但是奶奶還是認可我的演技,安慰著我,此等畫面,父親大伯幾人也流著淚。
私下母親告訴我,奶奶是癌癥,醫生方面說已經沒有醫治的必要了,可以考慮回家度過,而且父親和大伯也同樣放棄治療了,讓奶奶在家渡過最后的日子。要不然為了一個老太太,兩家賣房產,沒必要,都有孩子,而且已經晚期了,以后生病難受拿點藥就行。
母親象征性的問了問我的意見,我知道,我同不同意都一樣,他們已經定下來了,所以便點了頭。
……
“泫然,我知道…我時間不多了……我抱不到重孫了,但…但我就行臨走前看你和你姐你們兩個成家,我看著你們從那么小,一點一點長那么高,但是看不到你們長大,成家……”
我奶奶躺在床上,和我單獨待著,握著我的手,哭了起來。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會安慰:“會的奶,你會看到的,重孫……你也抱的到。”
我第一次見我奶哭成這樣,平日里樂樂呵呵的老太太,十里八方出了名的老好人,現在哭成這樣。
我爺爺去世的早,兩千年時離開的,也是癌癥,不過是不愿拖累家人,自殺的。我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一對夫妻最后都會敗在一種病上。
我爺爺是個鞋匠,我奶奶以前是生產隊的,兩個人雖然不是什么全縣聞名的大好人,但也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至少我長那么大沒見有什么仇人上門。我奶奶還經常去燒香拜佛,我不知道拜的誰,一點用都沒有,拜了也是浪費錢,能保佑什么?
我媽將我拉出房外,帶到我自己的房間:“趕緊找個姑娘結婚吧,就你姜姨之前給你介紹的。”
我看著我媽,不知道該說什么。
“人說了,覺得你還行,愿意跟你過。你們兩個結婚后,你跟她你倆就經營服裝店,不跟你在外面一樣?”我媽看我不說話,繼續做著我的思想工作:“怎么?你還嫌棄人家?”
我依舊保持沉默,這一招我已經用了十幾年了,小時候考試成績不好,我媽說我,我就不說話,我就這么逃避。
“嘖……我知道你們年輕人說什么結婚要感情什么的,結了婚再培養也一樣,我和你爸那一輩就這樣。”
“是嗎?”我陰沉著臉反駁道:“你就沒想過和我爸離婚?”
我的問題問住了我媽,我不想有失敗的婚姻,也不想和我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我寧愿單身一輩子。
“那就讓你奶含恨而終?照顧你長那么大,臨走就想看到你結婚。”
“那你想怎么辦?”
“你和你姐,你倆必須有一個。”母親很強勢,視乎此事容不得商量,也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
“我會好好想想的。”我將她打發了出去。
我和我姐,我姐是不行的,她對我太好了,我怎么可能同意她隨便找個男人嫁了?然后讓她過著和我媽一樣的日子,想離又不能離。
這是一種無形的束縛,只要結了婚,雙方父母基本不會同意離的,一輩子待在這里了。
……
“讓姜姨聯系吧,我會去的。”我走出房間,朝著坐在沙發上的母親說道。
我媽看著我,臉上笑容難掩:“已經聯系過了,今天晚上八點在你們上次見面的餐廳。”
張淼……
我有她聯系方式,上次姜姨給我的,只是一直沒有看過,我自認為不會在和她見面,沒想到那么快。